“嘭！”

許志乾揮出木勺將一猶豫再三還是沖上前來的災民打翻在地，一腳踩著他，怒視四周的災民，

“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

“為了一點吃的，連自己作為人的尊嚴都不顧，跪在地上乞食，日復一日等候著施舍，有一碗稠粥便為之歡喜，有一口清湯也能果腹。

你們和圈養起來的豬狗有什么區別？！”

“告訴我，你們還有沒有半點尊嚴！”

許志乾的聲音在少林寺前回蕩不休，有著真氣加持，這種“何不食肉糜”的話像是魔音灌耳，來回不休的翻滾在災民的腦子里。

終于有人受不了了——

那是被許志乾踩在腳下的災民，他兩手死死摳著濕潤的泥地，貪婪的用舌頭舔去幾粒白米，憤怒的吼道：“我們有什么辦法！我們只想活著！活著！”

尊嚴？衣食足而知榮辱，倉稟實而知禮節，那是衣食無憂，滿足物質需求后才能追求的精神需要，跟他們這些過完今天未必有明天的災民沒有半毛錢關系。

畢竟他們從未受過這等教育。

許志乾挪開腳，語氣深沉地反問道：“是誰讓你們活不下去？”

“是我嗎？”

被許志乾的話觸怒，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嘶吼出來的災民愣住了，其余的災民們陸陸續續地看向許志乾，麻木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許疑惑——

“不是嗎？”

沒有人說出口，但這個念頭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不管是歐陽鋒還是少林寺的一些武僧，他們都明確說了有關許志乾的事，明里暗里都告訴這些災民，只要許志乾下山赴死，外面的軍隊就會撤去，他們就能下山，繼續過日子。

許志乾的眼里沒有憐憫，有的只是深沉與憤怒：“金兵禍害你們，在你們的田上奔馬，世家奴役你們，讓你們的血汗和辛勞成為他們奢靡的資本，如今就連你們的性命，都被歐陽鋒當做殺人的籌碼。

承諾？

這種輕飄飄的屁話，你們真的愿意相信嗎？”

“信怎樣，不信又能怎樣？”另一名災民狀態看起來好些，翻身坐在地上說道：“總歸是要想法子活下去……”

“然后呢，像條狗一樣沖新的主人搖尾乞憐，等待著下次的施舍？”

“你可還有家人？”

“有個小子……”

“那你愿意讓他像你一樣繼續這樣，每天沒有盼頭，像是行尸走肉一樣活著？”

災民不說話了，只是不少人眼中都涌出怒火，連寺廟里的武僧情緒也不太對了，想要沖出來把許志乾摁在地上打一頓的都算是脾氣好的。

許志乾深吸一口氣：

“回答我！”

“看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們想這輩子就這樣過下去，讓你們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都一輩子像你們一樣？”

“埋怨老天的不公，憎恨世道的險惡，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是誰害的你們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是世家大族？他們搶了你們祖輩的田，卻在金兵來的時候逃走，放棄了你們？

是金國人？他們在你們田上跑馬嬉戲，拿你們當做奴隸？

是歐陽鋒？摧毀了你們來之不易的平和，把你們趕上少林寺，讓你們受苦、受餓、受凍？”

“還是少林寺的大師，沒有傾盡全力來喂飽你們？從粥到湯，再到如今的水？”

“我看都不是！”

許志乾目光緩慢掃過全場，看到災民麻木眼神里涌現出來的憤怒，也不管他們是不是想活撕了自己，言辭越發激烈的說道：

“是你們自己！你們逆來順受，換來的卻是他們的變本加厲！”

“世家欺負你們，金人也來湊熱鬧，歐陽鋒也不在乎你們的性命，那就打！”

“什么都不做會死，跟他們拼命也會死，反正都是要死的，為什么要死的這么憋屈？

難道要讓那些害了你們的人改日在用你們尸體肥沃出來的良田上，指針你們的子孫對他們的子孫說‘看吶，這些都是咱們家的土地’？”

不少災民的呼吸都粗重了起來，看向許志乾的眼睛里發著紅光，勉力想要從地上站起來，但卻有心無力，虛弱到吼不出來。

嘎吱——

少林寺的大門打開，一輛輛盛放著滿是稠粥的木桶的板車被武僧們推了出來，濃郁的香味一下子將災民們生氣的憤怒澆滅大半，勾起他們肚子里的饞蟲，吸引著他們的目光。

此時，許志乾再度說道：

“這是少林寺最后的存糧了，吃完這一頓，我和諸位武僧都會下山去博一條活路，即便是死了，也不必再忍饑挨餓。”

“你們，你們一定會贏的！”有災民小聲說道，看著白粥的方向咽著口水。

“借你吉言，但我們只是要跑，所以贏對我們不重要。”

“那，那我們，我們怎么辦？！”

災民的聲音里滿是驚恐，“你們能跑，可我們跑不了啊！”

許志乾目光幽幽，語氣平靜道：“那就等死吧。”

白晝帶來的歡喜氣氛在這句話后頓時消散一空，這就是最后的晚餐？

只是仍有不少災民心中還抱著幾分希望，想著等許志乾他們死了，或許那些賊兵就會退走，他們依舊還能活下去……

“你們也不要想下去買糧了，那些沒有被趕過來的人私底下也在和少林寺做著買賣，一斤米已經賣到了五千貫！

五千貫！一輛馬車都裝不下！”

災民們臉上露出絕望，腦海里卻回蕩起了許志乾之前的話，耳畔還有極具誘惑性的魔音：

“活不下去？那就都別活了！”

“一起殺下山去，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把自家的地搶回來，給自己掙出個人樣！”

許志乾深吸一口氣，道：

“起來！喝粥！”

照許志乾的吩咐，每個災民最多只有半碗粥，只能端在一旁喝干凈，拿不到第二碗。

想要的，只能拿上一旁少林武僧派下來的棍、槍、刀，沉默的站在一旁，目光漸漸癲狂。

終于……

“刀在手，跟我走！”

“殺金狗！！！”

“殺！”

許志乾怒吼一聲，道：“即便是死了，到九泉之下，也能坦坦蕩蕩的對著自己的祖輩拍著胸口講，俺不是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