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昇推開研究所厚重的合金門時，掌心的冷汗還沒干透。凌晨三點的走廊空無一人，應急燈在地面投下慘白的光暈，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里反復回蕩，像在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蘇主任在里面等你。”守在實驗室門口的警衛朝他點頭，虹膜掃描儀發出輕微的嗡鳴。陳昇走進實驗室時，蘇昊正站在以太殘片的玻璃容器前，指尖懸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在觸摸那些流轉的藍光。

“他的重力場能隨呼吸變化。”陳昇拉開椅子坐下，戰術筆在指間轉得飛快，“吸氣時增強，呼氣時減弱，匕首的攻擊軌跡總在重力最強的瞬間抵達。”

蘇昊轉過身，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銳利如鷹：“匕首是軍用制式，刀柄刻著北斗七星的紋路？”

陳昇沉默了一會，猛地抬頭：“您怎么知道？”

“黎明組織的標志。”蘇昊從抽屜里抽出一疊資料，最上面的照片里，一枚青銅徽章在暗室中泛著幽光，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一顆黯淡的星辰，“他們的成員按天干地支排序，能操控重力場的，多半是他們那一脈。”

陳昇翻動資料的手指頓住。照片上的乙未穿著黑色勁裝，面容被兜帽遮擋，唯有握著匕首的手青筋暴起，指節處布滿老繭——和圖書館里那個黑影的手一模一樣。

“這組織到底是什么來頭？”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組織。”蘇昊將一杯熱咖啡推到他面前，“他們信奉系統原教旨，認為以太殘片不該被任何國家壟斷，但實際上，他們也在為西海聯盟做事情。三年前在日內瓦，他們一夜之間偷走了國際聯合實驗室僅有的兩張以太殘片，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咖啡的熱氣模糊了鏡片，陳昇突然想起乙未最后敲擊欄桿的節奏。那種詭異的韻律，和以太殘片波動的頻率驚人地相似。

“他們為什么要找我？”

蘇昊沉默片刻，調出一段加密視頻。畫面里，一群白袍人圍著祭壇般的裝置，中央的以太殘片突然爆發出刺眼的藍光，而站在最前方的人，視網膜上閃爍的正是【覺醒派】能力者特有的金色紋路。

“黎明組織一直在尋找覺醒派。”蘇昊的聲音低沉下來，“他們認為覺醒派是打開完整以太系統的鑰匙。”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陳昇盯著資料里乙未的照片，突然發現對方衣領下露出半截鎖鏈，末端似乎掛著什么金屬物件。“我去圖書館查過，乙未出現的古籍區，最近被借閱的是《河清市地脈圖》。”

蘇昊的指尖在桌面上敲擊著，形成復雜的摩斯密碼。三分鐘后，他的私人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一行亂碼。“地下渠道有回信了，黎明組織愿意和我們見面，你和我同去一趟。”

約定的地點在河清市老城區的鐘表行。當陳昇跟著蘇昊推開那扇雕花木門時，黃銅吊鐘發出悠長的鳴響，震得人耳膜發麻。穿中山裝的掌柜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掃過兩人：“三樓，乙子先生在等。”

樓梯是老式的旋轉木梯，每踩一步都發出腐朽的呻吟。這讓陳昇想起來了中學時期用指甲抓黑板的聲音，是如此的令人不適。

三樓的茶室里，一個白衣人正臨窗而立，手中的長劍斜指地面，劍穗上的玉佩隨著呼吸輕輕晃動，這就是代號乙子的人嗎？陳昇猜想。

“蘇主任大駕光臨，蓬蓽生輝。”乙子轉過身，長劍突然嗡鳴著出鞘，劍尖在晨光中劃出銀弧，直指蘇昊眉心，“只是不知貴所的研究，是否對得起這些年消失的殘片？”

劍氣瞬間壓得空氣凝滯。陳昇感覺膝蓋一沉，仿佛有座無形的山壓在肩頭——比乙未的重力場更精純，更具壓迫感。蘇昊卻紋絲不動，直到劍尖距眉心三寸時，才緩緩抬起右手，食指在劍脊上輕輕一彈。

“錚”的一聲脆響，長劍劇烈震顫，乙子的袖口被震得鼓起。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手腕翻轉間，劍招陡變，寒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蘇昊不退反進，左手成掌抵住劍鋒，右手順著劍身滑向握柄，動作快得只剩殘影。

茶室里的桌椅在重力場的撕扯下紛紛炸裂，一只紫砂壺摔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起白霧。陳昇貼著墻角后退，視網膜上的系統界面瘋狂閃爍：

【警告！高強度能量碰撞！】

【建議立即撤離！】

跑？往哪跑呢？陳昇感到一陣眩暈。蘇昊將他一把護在身后。

乙子的劍招越來越快，每一劍都裹挾著無形的重壓。當劍鋒掃過窗欞時，堅固的紅木竟像被巨斧劈過般裂開，木屑在重力牽引下懸浮在空中，形成旋轉的渦流。蘇昊始終以掌對敵，掌心泛著淡淡的白光，每次與劍鋒相觸，都會激起一圈肉眼可見的沖擊波。

“好一個卸力。”乙子突然收劍，劍穗上的玉佩還在嗡嗡作響，“早聽聞蘇主任的系統強化效果，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蘇昊拂去衣袖上的茶漬，語氣平淡：“第十三順位的‘重力劍’，也比資料里描述的厲害。”

陳昇這才注意到，蘇昊的左手虎口處多了道血痕，而乙子的白衣下擺，不知何時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茶室的門被重新關上，乙子沏茶的動作行云流水，仿佛剛才的激戰從未發生。“河清大學的事，我知道你們在查紅玫瑰。”他將茶杯推到陳昇面前，茶水上漂浮的茶葉突然直立起來，“但有些事，不該問的別問。”

“紅玫瑰是你們的人？”蘇昊的指尖在桌面輕叩，“不然你們屢次進入河清大學是為什么。”

乙子的目光驟然變冷，茶室的溫度仿佛下降了十度。長劍突然從劍鞘中彈出半寸，寒氣順著地板蔓延：“蘇主任是想查我們的底細？”

“我只想知道真相。”蘇昊的手按在茶杯上，杯底與桌面接觸的地方，木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紅玫瑰在畢業典禮上的目標，根本不是聶生淮吧。”

這句話像投入冰湖的石子，乙子的瞳孔猛地收縮。陳昇突然想起聶校長避開攻擊時的詭異角度，那種看似驚險的閃避，更像是在引導紅玫瑰的動作——就像在演一出精心設計的戲。

“你們研究所也藏著秘密。”乙子突然笑了，劍穗上的玉佩劇烈晃動，“覺醒派的存在，恐怕不止是為了研究吧？”

陳昇的心臟漏跳一拍。這句話戳中了他最深處的疑慮，蘇昊從未解釋過，為何偏偏是他這個剛畢業的學生，能獲得接觸核心機密的權限。

“時候不早了。”乙子站起身，長劍歸鞘的瞬間，茶室里的重力場驟然恢復正常，“想知道更多，就自己去查。河清市的地下溶洞，馬上就要不太太平。”

“那就不是我們可以主張的了。”蘇昊抱拳，攜著陳昇匆匆離開。

離開鐘表行時，暮色正濃。陳昇回頭望了眼三樓的窗戶，乙子的身影依舊臨窗而立，劍穗在晚風中輕輕搖擺，他原本看著遠方，突然猛地看向陳昇二人。

陳昇猛然頓首，然而再看向乙子時，卻發現他眼神里并無犀利，而是禮貌地向兩人點點頭。

“他在隱瞞什么？”陳昇問道。

蘇昊望著車窗外掠過的街景，沉默良久：“乙子的重力場里，混進了紅玫瑰的能量特征。”他突然踩下剎車，輪胎在路面擦出刺耳的聲響，“他們交手過。”

陳昇的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碎片：乙未敲擊欄桿的節奏，乙子劍穗的擺動頻率，紅玫瑰短刃上的藍光……這些看似無關的細節，正在形成一個可怕的輪廓。

“我們得去溶洞看看。”陳昇突然說道，“他們都在找同一個東西。”

蘇昊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他講：“沒錯，我們遲早要趟這趟渾水。”

跑車調轉方向，朝著城市邊緣的山區疾馳而去。車窗外的霓虹燈逐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連綿的黑影，像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陳昇握緊口袋里的戰術筆，指尖能感覺到以太殘片的微弱共鳴，此刻卻燙得驚人。

他不知道即將面對的是什么，但直覺告訴他，河清市的平靜表象下，正有什么東西在悄然蘇醒。而這場牽涉到系統、殘片與神秘組織的旋渦，才剛剛開始將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