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墨汁，緩緩浸透河清大學的林蔭道。陳昇站在行政樓前，指尖捏著剛打印好的離職申請，紙張邊緣被攥得發皺。手機里還存著科創大廈人事主管發來的祝賀短信“軟件分析員崗位已為您預留，下周一即可入職”的字樣在屏幕上泛著冷光。

他深吸一口氣，撥通了王浩的電話。聽筒里傳來賽車引擎的轟鳴聲，王浩的聲音混著風噪炸開：“老陳，入職體檢過了？晚上哥幾個給你擺慶功宴！”

“胖子，”陳昇的聲音異常平靜，“幫我跟人事說聲抱歉，這工作我不能去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引擎聲戛然而止?！澳惘偭耍俊蓖鹾频穆曇舳溉话胃?，“那可是多少人擠破頭的崗位！薪資也不低吧，你知道我爸為了這事......”

“我知道，我真的很感激你?！标悤N打斷他，目光掠過行政樓前的?；眨暗艺业搅烁撟龅氖拢麓挝耶斆婧湍愕狼福梢詥??！?

胖子沒再說什么。陳昇掛掉電話時，晚風卷起他的衣角?？诖锏奶嘏裳芯繂T證件硌著肋骨，金屬外殼的溫度比盛夏的空氣更灼人。

三天前他還是個為生計奔波的畢業生，現在卻要以全新的身份踏入這場裹挾著系統與陰謀的旋渦。這種轉變沒有絲毫猶豫，就像畢業典禮上撲向紅玫瑰的那個瞬間，本能早已壓倒了理性。

重新辦理入校手續時，負責登記的老師盯著他的研究員證件直皺眉，畢竟他的學號已經證明他的畢業生身份：“陳同學，你不是已經畢業了嗎？”

“特殊課題需要，”陳昇遞過研究所開具的介紹信，“聶校長那邊已經打過招呼?！?

老師嘟囔著在系統里登記，屏幕藍光映亮他困惑的臉。陳昇看著窗外掠過的銀杏葉，突然想起四年前報到時的場景——那時他還背著洗得發白的帆布包，對著校訓墻拍了張模糊的合影。

監控室的冷氣開得很足，墻上的八塊大屏幕同時播放著不同角度的畫面。負責安保的老張叼著煙，指著畢業典禮當天的錄像：“陳先生，不是我不給你看，那天禮堂的監控全出了故障，就像被什么東西干擾了信號?！?

陳昇放大舞臺角落的畫面，雪花狀的噪點里只能勉強辨認出紅玫瑰躍起的殘影?！八娜雸雎肪€呢？后門的監控也壞了？”

“壞得蹊蹺?！崩蠌埻鲁鰺熑Γ捌綍r三個月都不會出一次故障，偏巧那天所有攝像頭集體罷工。技術部說可能是強電磁干擾，但我們查了供電系統，一切正常?！?

陳昇調出校園地圖，指尖沿著紅玫瑰消失的通風管道軌跡移動。管道最終通向圖書館后方的雜物間，那里只有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

他忽然想起聶校長避開攻擊時的動作，那種違背人體工學的扭轉，和研究所資料里記載的“系統強化型規避”驚人地相似。難道說聶生淮也是系統宿主？他把思緒強拽了回來，專注辦案。

“張師傅，麻煩調一下圖書館近一周的夜間監控?！?

屏幕畫面切換，圖書館的回廊在夜視鏡頭下泛著幽綠的光。連續七個小時的快放里，除了偶爾出現的巡邏保安，只有風卷落葉的影子。陳昇揉著發酸的眼睛，視網膜上的系統界面始終灰暗——自從與紅玫瑰交手后，那些實時分析的數據流就再也沒亮過。

“這是啥？”老張突然指著屏幕，“昨晚三點十七分，三樓古籍區有動靜?！?

畫面被定格放大，一個模糊的黑影正站在書架前。監控角度刁鉆，只能看到那人握著戰術匕首的右手，刀刃在月光下閃著冷光。陳昇的心臟猛地收縮，那把匕首的形狀，和紅玫瑰使用的短刃如出一轍。

“我去趟圖書館?！标悤N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身后傳來老張的喊聲：“現在都十點了，古籍區早就鎖門了！”

圖書館的旋轉門已經停止運轉，陳昇繞到側門，用研究所配發的磁卡刷開了門禁。夜風吹過空曠的閱覽室，書頁翻動的聲響像有人在暗處低語。

他順著樓梯往上走，每一步都踩在陰影里，三樓古籍區的木門虛掩著，門軸發出“吱呀”的呻吟。陳昇貼著墻根挪到門邊，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紅玫瑰身上的氣息截然不同。他握緊口袋里的戰術筆——這是蘇昊給的防身武器，筆芯里藏著足以讓成年人迅速昏迷的麻醉劑，完全合金的材質給予其極高的強度。

突然，頭頂的吊燈劇烈搖晃起來。不是風的作用，而是某種無形的力量在拉扯，空氣仿佛被壓縮成粘稠的泥漿。陳昇的膝蓋一沉，差點跪倒在地，就像有座無形的山壓在肩頭。

【警告：重力異常！】

視網膜上終于跳出提示，卻依舊沒有任何數據分析。陳昇咬著牙站直身體，看見書架盡頭站著個穿黑色連帽衫的人，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低垂，戰術匕首的尖端正抵著地面。

“你比資料里描述的遲鈍多了。”那人的聲音像磨砂紙擦過鋼板，“還以為覺醒派有多厲害。”

陳昇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后退。他能感覺到重力場在隨對方的呼吸變化，每次那人吸氣時，壓迫感就會加重三分。這種能力遠超普通系統宿主的范疇，和蘇昊提到的“特殊強化型”極為相似。

“紅玫瑰是你同伙？”陳昇突然發問，同時將戰術筆的筆尖對準對方。

那人輕笑一聲。

“不熟”

身影突然在原地模糊。陳昇只覺得眼前一花，重力場瞬間反轉，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天花板飛去。千鈞一發之際，他猛地踹向旁邊的書架，借著反作用力向側面翻滾，堪堪避開砸落的青銅臺燈。

“反應挺快?！焙谟俺霈F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匕首在指尖轉了個圈，“可惜力量太弱?！?

陳昇的后背撞在書架上，線裝本嘩啦啦砸下來。他抓起最厚的那冊當盾牌，剛舉到胸前就被一股巨力掀飛，這不是物理撞擊，而是重力場突然增強，書本像被無形的手拍開，重重砸在遠處的閱覽桌上。

這就是對方的能力？隔空意念操控物品？陳昇的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衫。他想起蘇昊說過的話：“系統能力沒有強弱之分，只有會不會用的區別?！?

他故意將身體暴露在書架之間的狹窄通道，同時悄悄按下戰術筆的開關。麻醉劑的刺鼻氣味在空氣中彌漫，對方果然皺了皺眉，動作出現了剎那的遲疑。陳昇抓住這個間隙，猛地沖向通道盡頭的樓梯間。

“想跑？”黑影的聲音帶著嘲弄，重力場突然沿著通道形成一道無形的墻。陳昇的膝蓋像被釘在原地，每邁出一步都像在泥潭里掙扎。他能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匕首劃破空氣的銳響如附骨之蛆。

就在刀刃即將觸及后頸的瞬間，陳昇突然矮身，從兩排書架的縫隙里鉆了過去。這個動作超出了對方的預判，重力場的壓迫出現了短暫的紊亂。陳昇順著樓梯連滾帶爬地往下沖，扶手在掌心留下火辣辣的擦傷。

一樓大廳的落地窗外傳來嬉笑聲，是晚歸的學生在打鬧。陳昇意識到要有目的地跑到人多有監控的地方。

這個念頭剛閃過，身后的重力場驟然消失，那道黑影明顯放棄了追逐。

他沖到窗邊時回頭望去，黑影正站在二樓的回廊上，連帽衫的兜帽被風吹落，露出蒼白的下頜線。那人沒有再追，只是用匕首在欄桿上輕輕敲擊，節奏詭異如同倒計時。

夜風掀起陳昇的襯衫，后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他看著那群打鬧的學生，突然明白自己早已不是那個能置身事外的畢業生?？诖锏氖謾C震動起來，是蘇昊發來的消息：【查到紅玫瑰的入境記錄了，與三個月前失竊的以太殘片有關】

陳昇向黑夜中啐了一口表達憤恨，從今天起，每個夜晚都將是戰場，而他不能再做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