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塊浸透了墨的絨布，沉甸甸地壓在山林上。

月彥靠在洞口的石壁上，指尖捏著最后一個血袋，暗紅的液體順著他的喉結滾動，發出細微的吞咽聲。

今天流失的血太多，他需要補充，需要讓那股撕裂般的虛弱感快點褪去。

日奈坐在火堆旁，看著他腳下堆著的空血袋，數了數，竟有七個之多。

她知道月彥在生氣，氣那只突然冒出來的異鬼傷了她，氣自己沒能第一時間護住她，更氣這世上竟還有他掌控之外的鬼。

“那種東西，叫異鬼吧。”日奈突然開口，聲音被火堆的噼啪聲襯得很輕，“和我們不一樣，不受控制，像野狗一樣亂咬?！?

月彥的吞咽動作頓了頓，沒回頭，只是從喉嚨里擠出個“嗯”字。

他不在乎那東西叫什么，只在乎下次再遇到時，能讓它死得更慘。

日奈沒再說話，只是伸出手，掌心對著跳動的火苗。

白天被異鬼抓傷的后背還在隱隱作痛，不是傷口的痛，是無力感帶來的鈍痛。

那時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利爪撲向緣一，只能用身體去擋，像個沒用的累贅。

她不想再這樣了。

“你在做什么？”緣一湊過來，淺紅色的眼眸里映著跳動的火光。

他能看見日奈掌心縈繞著淡淡的金芒，比她用“復生”時的光更凝實，帶著點鋒利的氣息。

“我在試試?！比漳蔚闹讣馕⑽㈩澏?，掌心的金芒隨著她的意念扭曲、拉長，像根柔軟的絲線。

她想起月彥凝聚血刃時的樣子，想起異鬼撲過來時那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心里那股變強的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

月彥喝完最后一袋血，轉過身時，正好看見日奈掌心的金芒突然炸開，細小的光點像火星一樣濺開，燙得她猛地縮回手。

“不自量力。”月彥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嘲諷，卻沒移開視線。

蛇瞳里映著她泛紅的指尖，和她眼里那股不肯放棄的執拗。

日奈沒理他，揉了揉發燙的掌心，再次伸出手。

這次她學得聰明了，不再強行凝聚能量，而是試著引導體內的鬼血，讓它們順著血管流向掌心，像溪流匯入湖泊。

鬼血在血管里奔涌，帶著熟悉的灼痛，卻在她的引導下，漸漸變得溫順。

掌心的金芒再次亮起，這次沒有炸開，而是緩緩旋轉起來，像個小小的漩渦。

“對，就這樣?！痹聫┑穆曇敉蝗豁懫?，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想象它是你身體的一部分，是你的手，你的爪。”

日奈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照做。

她想象著掌心的金芒是一把刀，一把能劈開風的刀。

旋轉的金芒漸漸拉長，彎成了月牙的形狀，邊緣泛著淡淡的紅光，像被血染紅的殘月。

“這是……”緣一的眼睛亮了。

“血鬼術?殘月熾?！比漳蔚穆曇魩е唤z疲憊，卻難掩激動。

她猛地揮臂，掌心的月牙金芒瞬間射出，像道鋒利的光刃，精準地劈中了十米外的一塊巨石。

“咔嚓——”

巨石應聲裂開，斷面光滑，還冒著淡淡的白煙，像是被高溫灼燒過。

月彥的蛇瞳微微一縮，嘴角勾起抹極淡的、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弧度：“還行?！?

日奈看著裂開的巨石，心臟狂跳起來。

掌心還殘留著能量流逝的刺痛，卻比剛才更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屬于鬼的力量，正在她的掌控下變得越來越強。

她再次凝聚能量，這次不再刻意模仿月彥的血刃。

她想起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想起它穿透黑暗時的溫暖和力量，想起自己雖然是鬼，卻依舊向往光明的矛盾心思。

掌心的金芒漸漸變得柔和，不再是鋒利的月牙，而是擴散成一片扇形的光，淡金色的光芒里夾雜著細碎的光點，像清晨透過樹葉灑下的陽光。

“血鬼術?晨光?！?

日奈輕聲念出名字，將這片光推了出去。

淡金色的光芒籠罩了半個山洞，觸碰到巖壁時，發出細微的滋滋聲，竟像陽光一樣，對陰暗的角落有著微弱的凈化作用。

緣一驚訝地發現，自己剛才被異鬼氣息沾染的衣角，在這片光的照射下，那股腥氣竟然淡了許多。

“這個……”月彥的聲音里終于帶了點真正的訝異。

他能感覺到這片光里蘊含的能量，和他的血刃不同，不霸道，卻帶著種奇異的壓制力，對鬼的氣息有著天然的排斥。

日奈收回手，累得輕輕喘了口氣，掌心卻暖洋洋的。

她看著自己的手，突然笑了，原來她不僅能治愈，能催生草木，還能凝聚出這樣的攻擊和防御。

“以后，我也能保護你們了?！彼粗聫┖途壱唬导t色的眼睛里閃著從未有過的堅定。

月彥別過臉，哼了一聲，卻往火堆里添了根柴，讓火焰燒得更旺了些。

火堆的光芒在三人臉上跳躍，將影子拉得很長。

日奈知道，“殘月熾”和“晨光”還很稚嫩，威力遠不及月彥的血刃，速度也趕不上異鬼的突襲。

但這是個開始。

一個讓她擺脫無助，讓她能站在他們身邊，共同面對那些未知危險的開始。

夜色依舊深沉，山林里隱約傳來異鬼的嘶吼。

日奈握緊掌心，感受著那股漸漸熟悉的能量流動，心里再沒有了之前的恐懼。

她有了屬于自己的血鬼術，有了想要守護的人，有了在這黑暗里走下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