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歸墟之眼，萬法湮流
星湖極深處，光線已然絕跡，唯有永恒的黑暗統治一切。這里的湖水不再是液體，而更像是凝固的、流淌著的法則濃漿，沉重粘稠，每一滴都蘊含著足以壓垮山岳的恐怖力量和無序的法則碎片。小舟行駛其上，不再是無痕無跡，而是艱難地破開一道道粘稠的波紋，玉色的光暈在船身周圍劇烈閃爍，抵御著那無時無刻的侵蝕。
路淵站立船頭，周身“三相輪轉”之力自發運轉，沉凝之力穩守下盤，迅捷之力流轉化解壓力，不朽之力護持周身，那初成的“淵壁”經脈網絡微微發光，勉強抵御著外界恐怖的壓迫感。但他依舊感覺呼吸困難，仿佛背負著整座山脈，神魂更是如同被無數只手撕扯，若非昨日初步構建了內在循環，恐怕頃刻間就會被這環境壓垮。
釣世翁依舊沉默，手中的玉竿散發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璀璨的玉色光華，如同黑暗中的燈塔，不僅照亮前路，更是在前方那粘稠的黑暗中，強行開辟出一條狹窄而短暫的通道。
不知行駛了多久，前方的黑暗驟然變得不同。
不再是純粹的漆黑，而是呈現出一種……扭曲的、不斷崩滅又重生的混沌色！無數無法形容其顏色的光帶如同瀕死的巨蟒般糾纏、撕裂、湮滅，發出無聲卻震撼靈魂的咆哮！空間在這里徹底失去了意義，時間似乎也變得紊亂不堪！
一個巨大無比、緩緩旋轉的漩渦，出現在視野的盡頭。那并非水的漩渦，而是由無數破碎的法則、湮滅的能量、乃至扭曲的空間和時間碎片構成的……萬法歸墟之地！
僅僅是遙望，路淵就感覺自己的識海都要被那漩渦散發的湮滅意韻吸扯進去，徹底分解！體內的三相之力瘋狂預警，“蝕淵之餌”劇烈震顫，既感到致命的威脅，又流露出極致的渴望！
那里，就是“歸墟之眼”！
星湖法則的墳場！萬流歸寂的終點！
“此地法則崩壞，萬物歸寂。尋常力量觸之即潰，心神稍有不穩便會被同化湮滅?！贬炇牢痰穆曇粼诳植赖匿螠顼L暴中依舊清晰，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然危機之中，亦蘊藏著最原始的‘無’之力量，以及那些被法則拋棄、卻未曾徹底消散的‘殘渣’。能否在其中穩住心神，捕捉到對你淬煉‘淵壁’有益之物，便看你的本事了?！?
他操控著小舟，艱難地向著那歸墟之眼的邊緣靠近。越是靠近，那股湮滅一切的力量就越是恐怖，玉色光暈劇烈閃爍，小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以此為準，不可再近。”釣世翁在距離漩渦邊緣尚有千丈之遙時停下小舟，這個距離，那湮滅風暴的余波已如同刮骨鋼刀，“能得多少，看你造化。撐不住時，即刻退回。”
路淵重重點頭，壓下心中的震撼與恐懼，盤膝坐于船頭，心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
他知道，這里沒有具體的“魚”可釣，有的只是最狂暴、最原始的法則亂流和湮滅能量！他的目標，是從這毀滅的洪流中，捕捉到那些相對穩定、能被他“淵壁”吸收的法則碎片或能量“殘渣”！
他深吸一口氣，識海中那枚變得微小卻內蘊星芒的“蝕淵之餌”緩緩飛出，不再是無形意念，而是在這極端環境下，第一次顯化出了一點微小的、漆黑的、內部有冰冷光點流轉的實體投影！
這一點餌料出現的剎那，周圍的湮滅風暴似乎都被引動，變得更加狂暴，仿佛要優先將這異端徹底抹除！
路淵不驚反喜，“蝕淵之餌”越是引人注目，越能吸引“獵物”！
他小心翼翼地將“蝕淵之餌”探出釣世翁的玉色光暈庇護范圍，投入那恐怖的歸墟洪流之中！
轟！??！
如同將一滴水投入滾油！
“蝕淵之餌”瞬間遭到了無數法則亂流的瘋狂沖擊與湮滅！那顯化的實體投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模糊、消散！
路淵渾身劇震，鮮血再次從七竅中溢出！但他死死咬著牙，瘋狂催動三相之力維持“淵壁”，心神全部附加在“蝕淵之餌”上，感知著洪流中的一切！
混亂！極致的混亂！
狂暴的雷霆法則碎片、蝕骨的幽冥寒氣、灼燒靈魂的焚天之火、沉重如星核的磁力亂流……無數種截然不同、卻同樣充滿毀滅性的力量混雜在一起，瘋狂撕扯著一切！
“蝕淵之餌”在這洪流中艱難地維持著，如同暴風雨中的海燕，一次次被撕碎邊緣，又一次次憑借其吞噬轉化的特性勉強重組。它瘋狂地吞噬著沖擊而來的力量，但大多過于狂暴，無法立刻轉化，反而加劇了自身的負擔。
路淵的意識在這無盡的沖擊與痛苦中變得模糊，只能憑借本能維系著。
突然！
在一股混雜著空間碎片和毀滅火焰的亂流中，一點微弱卻異常穩定的土黃色光芒一閃而過！那光芒散發出一種極致的“承載”、“厚重”、“包容”的意韻，仿佛萬千劫難也無法將其磨滅！
“厚土精華！”路淵心中狂喊！這是淬煉“沉凝”根基的絕佳之物！
他立刻操控“蝕淵之餌”，不再硬抗周圍亂流，而是巧妙地借助一股火焰亂流的沖擊力，如同沖浪般猛地一個轉折，精準地撲向那點土黃光芒！
“吞！”
蝕淵之餌猛地將其包裹！
那厚土精華本能地抵抗，散發出沉重的力量，但卻恰好被“蝕淵之餌”中那份源自巡天鏡的“秩序”意韻所克制，掙扎迅速減弱，被強行吞噬！
一股精純無比、遠超之前“沉凝之性”的厚重力量順著聯系涌入路淵體內！他立刻引導其沉入足底涌泉穴，并沿著“淵壁”經脈網絡向上蔓延，瘋狂淬煉強化著所有的經脈內壁！
足底的“沉凝基石”瞬間變得無比凝實，甚至隱隱向外散發出淡淡的土黃色光暈！
還不等他欣喜，側方一股冰冷死寂的灰色亂流中，一枚不斷閃爍、似乎隨時會消失的透明棱晶被卷了過來！那棱晶散發出一種“虛無”、“遁世”、“規避”的奇異法則韻味！
“空遁殘晶！”路淵眼睛一亮！此物對“迅捷”之力的提升大有裨益，甚至可能賦予其新的特性！
他再次操控“蝕淵之餌”，如法炮制，艱難地將其捕獲、吞噬！
又一股力量涌入，融入雙腿穴竅，“迅捷之性”變得愈發靈動飄忽，甚至帶上一絲難以捉摸的“空遁”意味！
路淵精神大振，忍著神魂的劇痛，如同一個在風暴中撿拾珍珠的乞丐，瘋狂地搜尋、捕捉著歸墟洪流中那些對自己有用的“殘渣”！
每一次捕獲，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和消耗，但每一次成功，都讓他的“淵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發堅韌、寬闊，內壁上的三色紋路也越來越清晰！
然而，歸墟之眼的危險遠不止于此。
就在他剛剛捕獲了一小縷蘊含著“鋒銳”特性的金系殘芒，準備引導其淬煉雙臂“不朽”之力時——
一股極其隱晦、卻讓路淵靈魂瞬間凍結的吸力猛地從歸墟之眼的最深處傳來！
那不是能量的吸力，而是……法則層面的牽引！仿佛要將他整個人的存在，從當前的世界線中剝離出去，拖入那萬法歸寂的終點！
釣世翁的玉色光暈劇烈閃爍，竟也無法完全隔絕這股詭異的牽引力！
路淵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著船外滑去！識海中的“蝕淵之餌”瞬間變得黯淡，幾乎要脫離他的掌控！體內的三相之力循環驟然停滯！
“不好！”釣世翁低喝一聲，手中玉竿猛地一頓，一道更加凝實的玉光射出，纏繞住路淵的身體，強行將他穩住。
但那股來自歸墟之眼最深處的法則牽引力并未消失，反而與釣世翁的力量形成了僵持！
路淵感覺自己要被兩股巨力撕成兩半！痛苦遠超之前！
更可怕的是，在這僵持中，歸墟之眼那混沌色的漩渦中心，仿佛有一只冰冷、漠然、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緩緩睜開了一道縫隙，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并非巡天鏡的秩序審判，而是另一種極致的……虛無與終結！
僅僅是被那“眼睛”瞥了一眼，路淵就感覺自己的存在感都在變得模糊，生命氣息飛速流逝，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歸墟，化為此地的一部分！
釣世翁的臉色終于變了，他猛地一跺腳，小舟玉光大盛，硬生生切斷了那股法則牽引，如同掙脫了蛛網的飛蟲，閃電般向后暴退！
直到退出萬里之遙，重新回到那片粘稠的法則濃漿區域，那股恐怖的牽引力和被窺視感才驟然消失。
路淵癱倒在船底，如同離水的魚般大口喘息，渾身冰冷，生命氣息微弱到了極點，仿佛剛剛從真正的鬼門關走了一遭。
釣世翁站在船頭，回頭望著那遙遠黑暗中緩緩旋轉的歸墟之眼，枯槁的臉上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絲……后怕？
“歸墟之眼深處……竟然真的孕育出了‘寂滅之瞳’……”他低聲自語，聲音沙啞，“大劫之兆，果然越來越近了……”
他低頭看向奄奄一息的路淵，眼神復雜。
“小子，你的‘緣’……真是惹禍的根苗……連那等存在都被你引動了……”
路淵艱難地抬起頭，眼中卻沒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慶幸，反而帶著一種極致的震撼與……渴望？
他顫抖著抬起手，看著掌心。雖然重傷瀕死，但他能感覺到，就這么短短片刻，他的“淵壁”強度，比來時提升了何止數倍！那被初步淬煉的經脈網絡，已然真正有了“壁”的雛形！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那歸墟之眼深處的……“寂滅之瞳”！
那一眼的“虛無”與“終結”，雖然恐怖，卻與他“蝕淵”之道中的某種真意，產生了詭異的共鳴！
“前輩……”他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絲興奮的顫音，“那……那就是‘終結’嗎……我的‘蝕淵’……好像……更餓了……”
釣世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