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言……舅舅……舅舅他……”她哭得渾身顫抖，語不成句。

韓書言緊緊抱住她冰冷顫抖的身體，下頜抵著她的發頂，感受著她滾燙的淚水浸透自己的衣衫。他喉頭哽塞，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只能一遍遍輕撫著她瘦削的脊背，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擁緊，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和溫度毫無保留地傳遞給她，為她筑起一道抵御悲傷的堤壩。

“我在……鈺鈺，我在……”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一遍遍重復著，是承諾，也是此刻唯一能給予的依靠。

接下來的幾天，韓書言成了林鈺身后沉默而堅實的影子。他放下所有工作，手機調成靜音。他陪著林鈺守靈，在她因悲傷過度而體力不支時，及時遞上一杯溫水或扶她到旁邊休息。他笨拙卻細心地處理著葬禮的各項瑣事，與林爸林媽溝通，安排車輛、酒席，聯系殯儀館……所有繁雜沉重的事務，他都默默地扛了起來，讓林鈺可以專注于哀悼和陪伴同樣悲痛欲絕的母親。

葬禮上，當棺木緩緩落下，林媽媽撕心裂肺的哭聲響起時，一直強撐著的林鈺終于再次崩潰，身體軟倒下去。韓書言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將她緊緊摟在懷里，讓她靠著自己支撐。

他感受到她身體的劇烈顫抖和無聲的淚流，只能更緊地擁著她，用自己的身體為她隔絕一部分刺骨的悲傷和現實的冰冷。他的沉默像一座山，無言地承托著她的脆弱。

葬禮結束，喧囂散去，留下的是更深的寂寥和疲憊。回京的路上，林鈺靠在車窗邊，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模糊景色，眼神依舊帶著揮之不去的哀傷和茫然。韓書言沉默地開著車，偶爾從后視鏡里看她一眼，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回到熟悉的公寓，房間里似乎還殘留著林鈺之前獨自哭泣時的冰冷氣息。韓書楊看到他們回來，小心翼翼地迎上來，看著嫂子蒼白憔悴的臉和哥哥布滿血絲卻寫滿擔憂的眼睛，懂事地沒多問，只是默默地去廚房熱了粥。

林鈺草草喝了幾口粥，便蜷縮在沙發上，抱著膝蓋，眼神空茫地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巨大的悲傷過后，是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空洞感。生命無常的冰冷陰影，沉沉地籠罩著她。

韓書言坐在她身邊，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開電腦處理堆積的工作郵件，也沒有催促她去休息。他只是安靜地陪著她，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過了許久，他才伸出手，輕輕覆蓋住她放在膝蓋上、冰涼的手。

“鈺鈺，”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打破了沉重的寂靜，“明天……帶你和書楊去個地方?！?

林鈺緩緩轉過頭，眼神帶著詢問。

“去爬長城?！表n書言看著她，目光深邃而認真，“去最高的地方，看看?！?

林鈺怔住了。爬長城？在這種時候？她張了張嘴，想說“沒心情”，想說“累”，但看著韓書言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堅持和深藏其下的擔憂，她最終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第二天，天氣出乎意料的好。湛藍的天空如同水洗過一般，陽光明媚卻不灼熱。車子行駛在盤山公路上，窗外的景色逐漸變得開闊蒼茫。

韓書楊坐在后座，看著窗外連綿起伏的群山，又看看前面沉默開車的哥哥和靠窗發呆的嫂子，難得地保持著安靜，只是眼神里充滿了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抵達長城腳下，雄偉的巨龍在陽光下蜿蜒盤旋，氣勢磅礴。林鈺抬頭望著那高聳入云的臺階，腳步有些躊躇。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憊讓她望而生畏。

韓書言沒說話，只是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他的手掌寬大、溫熱、有力，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堅定。

“慢慢走，不急。”他低聲道。

韓書楊也湊過來，故作輕松地說：“嫂子，我保護你！我體力好著呢！”

林鈺看著他們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一個沉穩如山，一個故作輕松，心中那沉重的堅冰仿佛被這陽光和他們的關切悄然融化了一絲縫隙。她深吸了一口氣，回握住韓書言的手，點了點頭。

攀登的過程是緩慢而艱辛的。陡峭的臺階仿佛沒有盡頭，林鈺的體力消耗得很快，呼吸變得急促，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韓書言始終走在她外側，一只手緊緊牽著她，另一只手在她腳步虛浮時穩穩地托住她的胳膊。他沉默地調整著自己的步伐，配合著她的節奏，沒有催促，只有無聲的支撐。

“嫂子，加油！前面就是好漢坡了！”韓書楊在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回頭喊著，試圖活躍氣氛。

林鈺累得說不出話，只能勉強對他笑了笑。汗水順著額角滑落，她停下來喘息。韓書言立刻遞上擰開的水瓶，用紙巾輕輕擦去她額頭的汗。動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歇會兒?！彼鲋叩脚赃叾饪陉帥鎏帲屗恐约盒菹?。

山風呼嘯著穿過垛口，吹亂了他們的頭發，也帶來了山林清新的氣息。林鈺靠在韓書言堅實的肩膀上，感受著他均勻的呼吸和傳遞過來的溫熱體溫，望著腳下連綿起伏的蒼翠山巒和遠處如同細線般蜿蜒的長城，胸中那股淤積的沉重悲痛，似乎被這遼闊的天地和凜冽的山風，一點點吹散、稀釋。

生命是如此脆弱，如同舅舅猝然熄滅的燭火。

生命又是如此堅韌，如同這歷經千年風雨、依舊巍峨矗立的長城。

而此刻，身邊這個沉默卻用盡全力支撐著她的男人，還有前面那個雖然別扭卻努力想逗她開心的少年，就是她在這無常世事中，最堅實的依靠和溫暖。

休息片刻，繼續攀登。當終于踏上最高的那座烽火臺時，眼前豁然開朗！群山匍匐在腳下，長城如巨龍般在蒼翠的山脊上奔騰，天地遼闊得讓人心胸激蕩！陽光毫無保留地灑滿全身，驅散了所有的陰霾和寒意。

“哇——！”韓書楊張開雙臂，迎著風興奮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