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葉子安提出的問題,亥德拉格反問道:“你認為靈魂之書是什么?”
“我不知道。”葉子安思索片刻,搖了搖頭,“或許,它更像是一個容納靈魂的容器?”
這個問題他不是第一次思考。
自從靈魂之書憑空出現在他意識里,這個疑問就一直困擾著他。
他曾試圖從公會的公開資料中尋找答案,卻只找到些語焉不詳的記載。
大多是關于“靈魂容器”“亡靈契約”之類的只言片語,沒有任何資料能解釋,為什么這本書能收容那些被他斬殺的異常存在的靈魂,甚至能讓它們重新具現化。
思緒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兩年前那個黃昏。
鎮上的狗突然集體狂吠,連平日里最溫順的金毛都對著天空齜牙咧嘴。
緊接著,毫無征兆地,鎮上所有居民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正在下棋的老人保持著落子的姿勢,步行的情侶僵在原地,哭鬧的嬰兒瞬間失聲,臉上還凝固著委屈的淚水。
那詭異的停頓只持續了三秒。
然后,他們就像被收割的麥子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沒有掙扎,沒有呼喊,甚至沒有一絲聲響,仿佛只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氣的木偶。
葉子安目睹了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隨即暈了過去。
等他恢復意識時,整座小鎮已經變成了寂靜的鬼蜮。
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是第二天出現的。
他們戴著防毒面具,動作整齊劃一,用奇怪的儀器掃描他全身。
藍色的光束在他皮膚上跳動,發出滋滋的輕響,最后得出的結論是“靈魂波動異常,原因不明”。
那場災難最終成了檔案庫里的懸案,編號731,備注是“災厄級靈魂湮滅事件,唯一幸存者:編號X-09(葉子安)”。
也就是從那天起,靈魂之書憑空出現在他意識里。
而他也從一個普通的高三學生,變成了一個沒有過去、沒有未來,靠獵殺異常存在為生的自由獵人。
亥德拉格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在多維宇宙中,地風水火這類元素能量,不過是漂浮在海面的泡沫。而泡沫之下,還藏著三種支撐宇宙運轉的本源力量。”
葉子安立刻坐直身子傾聽。
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徹底顛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兩年的獵人生涯讓他明白,那些看似荒誕不經的傳說,往往藏著最接近真相的秘密。
“這三種本源力量,分別是靈能、魂能,以及奇詭之力。”
亥德拉格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葉子安的腦海中自動浮現出對應的景象——奔騰的能量河流、璀璨的靈魂星辰,以及某種無法名狀的扭曲陰影。
“靈能源自靈界之海,就像你們世界的石油,是驅動表層法則的燃料。”
“你應該發現了,近十多年來異能者才大規模出現——因為空間裂縫讓靈能滲透進了你們的世界,就像給干涸的池塘注入了活水。”
葉子安點頭。他曾在獵人公會的資料里看到過類似的猜測。
十三年前大洋上空出現的那道空間裂縫,不僅帶來了恐怖的異界生物,也徹底改變了世界的能量結構。
靈能濃度的急劇上升,激活了人類基因深處的潛能,這才有了如今遍布各地的異能者和獵人。
“魂能則不同。它的源頭是宇宙誕生時的第一縷意識,像一粒種子,在無數星辰間生根發芽,最終長成了覆蓋所有維度的‘靈魂之樹’。
“眾生的靈魂都是這棵樹上的葉子,生時舒展,死后飄落,回歸樹的根部——也就是歸墟,最終在歸墟之地匯聚成無邊無際的靈魂之海。”
葉子安想象著那棵貫穿所有維度的巨樹,無數閃著微光的靈魂葉片在風中搖曳,生滅輪回,周而復始。
這畫面宏大而神圣,讓他暫時忘記了身處的狹小出租屋。
“而靈魂之書,是歸墟經億萬年匯聚才孕育出的具現物。”亥德拉格的聲音里充滿贊嘆,
“它能讓持有者截獲飄落的‘葉子’,也就是眾生的靈魂。理論上,它可以截獲所有被你殺死的靈魂,數量沒有上限。”
葉子安眼中閃過驚訝。他一直以為這本書的容量是有限的,只能收納書頁實際厚度能承載的數量。
所以每次收容新的靈魂都要猶豫再三,生怕“裝不下”。
他沒想到,這本書竟蘊藏著如此恐怖的潛力。
如果真是這樣,那豈不是意味著,只要他不斷斬殺異常存在,就能擁有一支無窮無盡的靈魂軍團?
可就在葉子安開始遐想時,亥德拉格冰冷的警告接踵而至:
“但它就像一柄雙刃劍。肆無忌憚地截獲那些靈魂,尤其是被污染的靈魂,最終持有者就會變成一個靈魂的縫合怪。那些靈魂的執念、痛苦、瘋狂,都會沉淀在你的意識深處,像淤泥一樣越積越厚,最終將你拖入瘋狂的深淵。”
葉子安想象著自己的意識里擠滿了扭曲的面孔——布偶空洞的眼窩和詭異的微笑、鄰居太太潰爛的臉頰和蠕動的肉芽、江淮腹部流淌的黑色線蟲、虛空之影那團混沌中無數張痛苦的臉……
那些被收容的扭曲靈魂若在他的意識里融合,會是什么景象?葉子安的背脊瞬間竄起一股寒意。
“所以我該怎么做?”
“呵呵,你該慶幸在還沒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時遇見了我。”亥德拉格的笑聲響起,“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你需要做到兩點。”
葉子安屏住呼吸,等待著下文。
“第一,給你的靈魂筑一道‘墻’——把與靈魂之書連接的部分分割開。”
“主靈魂主導你的身體和意識,分割出去的部分就像個‘倉庫管理員’,專門負責收納和管理那些靈魂。這樣一來,哪怕‘倉庫’里堆滿了污穢,你的主意識也能保持清醒。”
葉子安愣住,隨即聯想到自己電腦里的分區——C盤裝系統,D盤存各種小電影。
這樣不管D盤里塞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只要C盤沒被污染,系統就能正常運行,保持“純潔性”。
這個比喻簡單又直白,讓他瞬間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這聽起來可行。”他松了口氣。
這個方法聽起來并不復雜,至少在理論上是完美的解決方案。
“但這只是權宜之計。”亥德拉格的話讓他的心又懸了起來,“次靈魂長期接觸污穢,會逐漸滋生惡念,最終成為你的影子敵人,在你最虛弱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
葉子安的眉頭再次皺起。
“那是不是可以凈化呢?”他問。
獵人公會里那些凈化符和圣水,雖然效果有限,但多少能驅散一些低級邪物。
可他容納的東西是在靈魂之書里,難道要喝凈化符泡的枸杞水?
亥德拉格并沒有直接回答,話題一轉:“你的前任,也就是上一代靈魂之主,曾是我們對抗‘那些存在’的最強盟友,可最終還是隕落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葉子安的腦海里閃過幾個畫面:紅別墅地下室那扇青銅門上的眼睛,蘇彌婭日記里那些瘋狂的囈語。他猛地抬頭:“難道……他靈魂的另一面被污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