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半截磚砸在木臉上的脆響,還沒落地就被更密的腳步聲淹沒。
我轉身想躲,后領突然被揪住,力道大得像鐵鉗。回頭看見張嵌著玻璃珠的臉,綠布裙上沾著桐油,后頸的淺青絲線正隨著呼吸顫動——是街角那個影子!
“傀儡還會偷襲?”我肘擊她小腹,聽見木頭相撞的悶響,可她手沒松,反而拽著我往繡坊撞。門板“吱呀”慘叫,我的背磕在門栓上,疼得眼前發黑。
她突然松手,我踉蹌著后退,看見她手里多了把銀刀,刀尖閃著冷光。賣花娘們的木臉已堵在巷口,十二只黑洞洞的眼眶對著我,嘴里淌出的桐油在地上匯成小溪,漫到腳邊時,像有無數根細針扎進皮膚。
“你到底想干嘛?”我攥緊半截磚,肋骨的疼讓視線發花。這姑娘的動作太活了,活到不像傀儡——可她腰后別著的銀刀,和青銅鏡里那老頭用的針一模一樣。
她沒說話,突然將銀刀擲向最近的賣花娘?!班邸钡囊宦暎都庠M對方木臉的眼眶,那傀儡的線瞬間亂成一團,舉著空籃子原地轉圈,絲線抽打空氣發出“咻咻”聲。
“走!”她拽著我的手腕就跑,指甲掐進我皮肉里。我看見她后頸的淺青絲線纏著片槐樹葉,被風吹得貼在皮膚上,像塊血痂。這和其他傀儡的線不一樣,可誰知道是不是新款式的陷阱?
繡坊后門的木栓剛頂上,外面就傳來“咚咚”的撞門聲。她突然把我按在墻角,玻璃珠眼睛湊近我的臉:“你左眉骨的疤,是活物的記號。”
“關你屁事!”我猛地推開她,后腰撞在井沿上,冰涼的井水濺在褲腿上。青銅鏡從懷里滑出來,“哐當”砸在地上,鏡面朝上,映出她舉著銀刀的影子——鏡中她的后頸纏著銀線,和賣花娘的一模一樣。
“你看!”我踢向鏡面,“你和它們是一伙的!”
她的刀突然劈過來,我閉眼等死,卻聽見“噗嗤”一聲,刀尖扎進我耳邊的木柱里。睜眼時,看見她的手在抖,后頸的淺青絲線滲出血珠,滴在我手背上:“鏡里的是牽絲人的圈套,蠢貨!”
撞門聲突然停了。
死寂里,能聽見絲線摩擦的“沙沙”聲,像有無數條蛇在門外吐信。她突然拽著我往井里跳,冰涼的井水瞬間沒過胸口,嗆得我咳嗽。井壁的青苔滑溜溜的,她卻踩著凹處往上爬,銀刀咬在嘴里,眼神狠得像要去拼命。
“待在這里,子時線會松!”她的聲音混著水聲,“別信任何說要救你的人——包括我!”
我抓住她的腳踝時,指尖觸到片粗糙的布,是她藏在襪筒里的紙。展開一看,字被水泡得發皺,只剩兩個能辨認:“鏡破”。
井外突然傳來她的慘叫,不是裝的,是疼到破音的嘶吼。緊接著是絲線繃斷的“啪”聲,像有什么東西碎了。我抱著井壁往上爬,看見她倒在地上,后頸的淺青絲線斷了半截,銀刀掉在腳邊,沾著暗紅的血。
而她面前站著個穿紫袍的老頭,指尖銀戒閃著光,正用絲線纏她的手腕:“抓到個活的,正好給真人煉線?!?
阿繡突然抬頭,玻璃珠眼睛死死盯著我藏身的井口,嘴唇動了動。這次我看懂了,她在說:“跑?!崩项^的視線跟著轉過來時,我正好摔回井里,后腦勺磕在青銅鏡上。鏡面裂開的瞬間,我看見無數根銀線從天上垂下來,像暴雨前的烏云,正慢慢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