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們該回去了，老爺夫人會擔心的。”

墨影從暗處出來，站在慕清阮身旁。

“好。”

一個好字，是她上輩子的一生，她想世界應不會流失，因為死亡并不是一個罅隙，她將死了又生，以明白了生是無窮無盡的，心軟了是嗎?想想自己曾經受過的那一身傷。

沒人比得上記憶的自己是如何模樣了，連現在的自己也不行，上天不給我的，無論我十指怎樣的緊扣，仍然走漏，給我的，無論上輩子她怎么失手，她這輩子都擁有了。

少年時的孫景然會拉著她去找一個開滿花的地方，帶她去很多，和她分享快樂，曾經的少年何時變了，變的不在愛她，不在是她記憶中的少年。

“墨影，你說我錯了嗎?為何我的心在痛。”

墨影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慕清阮身邊。

我以為我經歷過上輩子我可以百毒不侵了，可你的名字不長，卻貫穿了我少女時期的一生，孫景然少年的你太好了。

一滴淚水從她臉頰滑落，慕清阮用手摸了摸，她居然流淚了，可能是為少年的孫景然流淚把。

“走，回府吧。”

慕清阮的馬車向慕府去。

“阮阮啊。”

沈晚遲看見慕清阮，心里十分不舒服，看著自家女人。

“母親，我先回房，我累了。”

“好。”

慕清阮向房中走去，走廊里沒有多少人，雨嘩嘩的下起來，慕清阮看向外面的雨，心里和上輩子一樣難過。

“少年啊，少年，再見。”

這雨沖刷了一切，推開房門時，潮濕的雨氣裹著廊下燈籠的暖光涌進來，慕清阮抬手解下沾了雨珠的披風，指尖觸到冰涼的綢緞，才驚覺指尖竟比布料更冷。

“吱呀”一聲，窗欞被風頂得晃了晃，她伸手去推，卻在觸到窗沿時頓住。指尖下不知何時落了片粉白的花瓣，許是被風吹來的，花瓣邊緣已經泛卷，卻還帶著淡淡的香。

她忽然想起少年時孫景然帶她去的那片桃林，春風吹過，花瓣落在她發間，他伸手替她拂去，指尖輕輕蹭過她的耳尖，燙得她心口發慌。那時她總以為，這樣的時光會像桃林里的花一樣，年年都會開。

正怔忡著，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是春桃的聲音：“小姐，廚房溫了姜茶，要現在送進來嗎？”

慕清阮將那片花瓣攏在掌心：“端來吧。”

春桃推門進來時，見她仍站在窗邊，側臉映在昏黃的燈影里，連下頜線都繃得發緊。她將姜茶放在桌上，剛要退下，卻聽見慕清阮輕聲問。

“春桃，你說人這輩子，是不是越想抓住什么，就越抓不住？”

這次春桃沒有沉默，只垂著眼道。

“小姐想抓住的，從來都不是留不住的東西。”

慕清阮轉過身，看著她。跟著她這么多年，從不說多余的話，卻總在她最茫然的時候，說一句最戳心的話。

她走到桌邊，端起姜茶，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到心口，稍微驅散了些寒意。

窗外的雨還在下，廊下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曳，光影在地上晃來晃去。慕清阮喝了口姜茶，暖意漫上來。

話音剛落，門外忽然傳來丫鬟的聲音：“小姐，付公子派人送來了避雨的蓑衣和斗笠，說是怕您明日要出門，路上淋雨。”

慕清阮一怔。付云意這是查到了什么，也是夠慢的。

雨漸漸小了，天邊透出一點微弱的光。

“明天去一趟錦繡閣。”

墨影頷首：“是，小姐。”

回到內室，慕清阮將那片花瓣放在窗前的臺上，又將付云意送來的蓑衣掛在窗邊。她看著窗外漸漸放晴的天，心里忽然松了些。

這一世，她不想再為不值得的人難過，也不想再困在過去的記憶里。她抬手擦了擦眼角，這次沒有淚水，只有一絲釋然。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慕清阮躺在床上，閉上眼，這是她重活一世以來，第一次沒有被噩夢驚醒。

畢竟，上天既然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就不該再被遺憾困住。

“小姐，皇上賞賜的府邸？”

慕清阮看向窗外。笑了笑，我好像可以放心了，好像可以回到師父身邊了。

“明天看看。”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慕清阮便帶著墨影，春桃，還有些慕府仆人出了門。

馬車碾過清晨微涼的石板路，車輪聲在安靜的街巷里格外清晰，她掀著車簾一角，看街邊的早點鋪子陸續支起攤子，熱氣裹著面香飄過來，竟比往日多了幾分鮮活的暖意。

“小姐，前面就是御賜的府邸了。”墨影的聲音從車外傳來，馬車緩緩停下。

慕清阮下車時，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朱紅的大門，門楣上掛著燙金的匾額，題著“懷音郡主府”五個字，筆鋒舒展，透著幾分自在閑適，倒不似尋常權貴府邸那般張揚。

她走上前，指尖輕輕拂過門上雕刻的纏枝蓮紋，觸感溫潤，想來是用心打理過的。

墨影推門進去，迎面是一方小小的庭院，青石板鋪就的小徑蜿蜒向前，兩旁種著紫藤花，花瓣上還沾著晨露，風一吹，便有淡淡的香氣漫過來。

再往里走，竟是一片開闊的荷塘，塘邊圍著木質的回廊，廊下掛著素色的紗簾，風過時紗簾輕晃，倒有幾分師父隱居之地的清雅模樣。

“沒想到皇上竟會選這樣一處地方。”

慕清阮輕聲感嘆，腳步不自覺地往荷塘邊走去。她想起師父住的那座山，山間也有這樣一汪池塘，每到夏天，滿池的荷花映著青山，師父便會坐在池邊教她撫琴，指尖劃過琴弦的聲音，和此刻風吹荷葉的沙沙聲漸漸重合。

墨影跟在她身后，見她眉眼間難得染上輕松，低聲道：“這府邸遠離鬧市，又布置得清凈，倒真適合小姐靜養。”

“墨影，小姐該叫郡主。”

慕清阮彎唇笑了笑，走到回廊盡頭的亭子坐下。

上輩子她被困在孫府的紛爭里，又糾纏在與楊禾夏的恩怨中，從未有過一處真正屬于自己的地方。如今有了這“懷音郡主府”，她終于可以暫時拋開那些煩心事，甚至——或許真的可以如她所愿，找個機會回到師父身邊，再過上幾年彈琴讀書的安穩日子。

正想著，身后忽然傳來腳步聲，是跟著來打理府邸的老管家，手里捧著一個銀盒：“懷音郡主，這是府的地契，說是皇上特意讓人留下的。”

慕清阮接過銀盒，打開看了一眼。

她忽然明白，皇上賞賜這府邸，或許不只是因為慕家的功勞，更是忌憚。

“郡主？”墨影見她許久不語，輕聲喚道。

慕清阮抬起頭，眼里帶著笑意。

“墨影，你說，等我把這里打理好，是不是皇上放心？”

墨影點頭：“只要郡主想，自然是可以的。”

風再次吹過荷塘，卷起一片荷葉輕輕晃動，陽光透過葉隙灑下來，在石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慕清阮合上銀盒笑了，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起身沿著回廊往回走。她的腳步很輕，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這一世，她終于有了選擇的余地，終于可以朝著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走去。

“回去吧。”她對墨影說，聲音里滿是輕快。

“今日先回慕府，明日我們便搬過來。等安頓好了。”

窗外的陽光漸漸暖起來，照在車簾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暈。慕清阮閉上眼睛，嘴角的笑意卻始終沒有落下——她知道，屬于她的安穩日子，就要來了。

“郡主，付少爺？”

春桃向慕清阮問到。

“不用去，等他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