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雅間的檀香比昨日更濃了些，混著雨后的潮氣，漫在雕花窗欞間。慕清阮推門時，謝云岫正對著棋盤出神，指間的白子懸在半空，遲遲未落。

“殿下。”她屈膝行禮，目光掃過他依舊蒼白的面容——今日的病色似乎淡了些，卻仍在唇角掛著幾分倦怠。

謝云岫抬眼，將白子落在天元旁：“慕小姐倒是準時。”他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坐吧，墨影查到了什么？”

慕清阮坐下時，指尖在袖中捻了捻那枚松木碎屑：“窯廠暗格是空的，但里面有金粉，還有龍紋玉佩。”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他昨日午后去過西郊，回來時衣裳沾著窯廠的灰。”

謝云岫執棋的手頓了頓，眉梢微挑：“龍紋玉佩？”

“暗格外有車轍印，是載貨馬車的輪距，還有片青灰色貢緞衣角，料子是蘇州織造的貢品。”

她刻意停頓，看著謝云岫的反應。果然，他眼底的病色淡了幾分，指尖在棋盤上輕輕叩著：“蘇州貢緞？二皇兄倒是偏愛這個料子。”

“墨影還查到，昨日傍晚，二皇子府的人去過孫家后門。”慕清阮將話說透，“五萬兩銀子，十有八九是被二皇子的人取走了。”

謝云岫忽然低笑出聲，笑聲里帶著幾分冷意：“他倒是消息靈通。”他落下一子，黑子在白子陣中撕開道口子，“孫景然把銀子藏在窯廠，是想等風頭過了再轉移，卻沒想到被二皇兄截了胡——這步棋，走得真蠢。”

慕清阮沒接話。她知道太子的話里藏著試探——孫景然蠢，那她呢？明知山有虎，還偏要往虎山行。

“殿下打算怎么辦？”她反問，目光落在棋盤上那枚孤懸的黑子上。

謝云岫抬眼，眸中閃過一絲銳利：“自然是讓這枚‘蠢子’再蠢一次。”他將一枚白子推到黑子旁，“孫景然丟了銀子，必定心慌。二皇兄拿了銀子，定會逼他做更多事來封口。你只需……”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極低，“在婚期前，讓孫景然相信，你能幫他把銀子拿回來。”

慕清阮心頭一凜。這是要讓她深入虎穴，去套孫景然的話，甚至可能讓她與二皇子對上。

“我一個閨閣女子，怎么幫他拿銀子？”她故作遲疑，指尖絞著帕子。

“你能。”謝云岫笑得意味深長，“因為你是慕家的女兒，是他未來的妻子。更重要的是，他信你。”

這句話像根針，刺破了慕清阮刻意維持的平靜。孫景然信她嗎？那個在茶樓里紅著臉說“那時不懂事”的少年，那個將半朵蓮佩視作珍寶的人，真的會信她？還是說，從一開始，他的溫和都是偽裝？

“殿下就不怕我反過來幫他？”她抬眼，目光直視著他。

謝云岫笑了，將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罐：“你不會。因為你要的是慕家平安，而他給不了。”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三日后，城西會有場黑市交易，二皇兄的人會去銷贓。你只需讓孫景然‘恰好’得知消息，剩下的，本宮自有安排。”

他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對了，那枚玉佩，你最好貼身帶著。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

門合上的瞬間，慕清阮看著棋盤上糾纏的黑白子，忽然覺得指尖發涼。太子這是要借她的手，挑動孫景然與二皇子內斗，他好坐收漁利。而她，不過是枚更鋒利的棋子。

慕清阮笑了笑，手里捏起太子放在一旁的白棋，放在謝云岫剛剛從沒有想過的地方，一子下去，全盤便成了她慕情阮來。

“我這顆棋子，太子殿下可要用好了。”

慕清阮走出茶館，向馬車去。

“小楊子，回府。”

三天時間，我要讓狗咬狗的戲場在鬧大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