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赤炎”爆發(fā)的灼熱吐息，像一面滾燙的死亡之墻橫亙在冰冷的虛空中?？癖┑牡入x子流撕裂空間，形成一片混亂的煉獄。十二艘帝國制式驅(qū)逐艦組成的追獵陣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鋼鐵鯊群，引擎噴口噴吐著幽藍的尾焰，死死咬在星鯊號后方，主炮充能的幽光在艦體裝甲上不安地流淌。

“引擎過載臨界點！艦長！”舵手的聲音嘶啞，汗水浸透了他的制服。

洛蒙布滿疤痕的臉在控制臺紅光映照下顯得異常猙獰，他死死盯著前方那片毀滅性的能量風暴?！霸偻?！給老子再推一把！沖不過去，就等著被帝國炮火轟成宇宙塵埃吧！”他幾乎是咆哮著下令。

巨大的震動瞬間席卷星鯊號，船體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解體?？癖┑囊y流撕扯著這艘桀驁不馴的海盜船，舷窗外只有一片刺目的、翻滾的金紅，吞噬了所有的星辰。死亡的灼熱氣息穿透厚重的船殼，舔舐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毀滅邊緣，一個身影猛地撲到洛蒙身旁的副控臺上。纖細的手指在密集的虛擬按鍵上快得只剩下殘影，帶著一種超越機械的精準和冷酷。指令如流水般注入星鯊號的核心控制系統(tǒng)。船體猛地一沉，險之又險地擦著那足以蒸發(fā)一切物質(zhì)的能量鋒刃邊緣，硬生生扭轉(zhuǎn)了軌跡，像一枚被死神指尖彈開的彈丸，猛地扎入了相對平靜的星云暗影之中。

刺耳的警報聲戛然而止，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轟鳴和艦橋內(nèi)粗重的喘息。控制臺主屏幕上，那個鮮紅的倒計時數(shù)字冰冷地跳動著：69:12:00。

洛蒙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額頭冷汗，目光復雜地投向那個剛剛救下整船人的女人。她正靜靜站在副控臺前，側(cè)臉線條在幽暗的艦橋燈光下顯得冷硬而專注，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極限操作只是拂去一粒塵埃。

“帝國艦隊轉(zhuǎn)向！”雷達員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他們……他們放棄了！坐標信號指向‘暗礁星域’！”

艦橋內(nèi)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角落里那個沉默的男人身上。謝燼剛剛收回按在加密通訊器上的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精神域強行侵入帝國軍用頻道后留下的細微灼痛。他面無表情，只是對著洛蒙投來的、首次帶著真正審視意味的目光，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

洛蒙的眼神變了，那是一種混雜著后怕、震撼和一絲被強者壓制的屈辱。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只是重重哼了一聲，將頭扭開。

***

星云裂隙深處，龐大的灰域如同一個由金屬、霓虹和瘋狂構建的巨環(huán)，懸浮在永恒的虛空里。它自身散發(fā)著病態(tài)的光芒，無數(shù)條扭曲的光帶從環(huán)狀主體延伸出來，連接著大大小小的空間站和船塢。無數(shù)形態(tài)各異的飛船在環(huán)體周圍穿梭，如同圍繞著腐肉的蠅群。巨大的全息投影廣告牌無處不在，赤裸裸地展示著帝國和聯(lián)邦嚴令禁止的貨物：強化到足以撕裂心智的神經(jīng)藥劑、足以炸毀小型行星的違禁武器核心、標注著“新鮮”字樣的器官移植體……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混合了劣質(zhì)燃料、臭氧和某種更深的、難以言喻的欲望蒸騰后的氣味。

星鯊號如同一條傷痕累累的鯊魚，滑入灰域外圍一個不起眼的次級港口。巨大的機械臂抓牢船體，發(fā)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

“東西?！敝x燼的聲音低沉，在嘈雜的港口噪音中卻異常清晰。他微微抬起左臂，那覆蓋著金屬外殼的義肢內(nèi)側(cè)，一個極其隱蔽的暗格無聲滑開，露出內(nèi)部復雜的緩沖結構和隔絕力場。

女主沒有多言，手中那個閃爍著幽冷藍光的金屬密碼箱被穩(wěn)穩(wěn)放入暗格之中。冰冷的金屬邊緣觸碰到緩沖凝膠，暗格隨即嚴絲合縫地關閉，外表看不出絲毫痕跡。謝燼手臂垂落，一切恢復如常。

通往灰域核心區(qū)的入口，是一道由高強度合金鑄就的拱門，散發(fā)著不祥的藍光。無形的X光射線掃過全身，緊接著，一股更加強橫、帶著冰冷探針意味的精神力場碾壓過來，試圖刺入每一個進入者的思維表層。女主不動聲色，意識深處那枚芯片的核心悄然運轉(zhuǎn)，構筑起一道無形的精神壁壘，將一切窺探柔和而堅定地偏轉(zhuǎn)、消弭。她眼角的余光瞥見謝燼，他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那股探測力場掃過他的義肢時，似乎遇到某種干擾，閃爍了一下便滑了過去。

拱門上方，巨大的全息徽記緩緩旋轉(zhuǎn)——一個由無數(shù)精密幾何線條構成的、半開半闔的天穹之眼，下方是猩紅的通用語銘文：**天穹交易所——灰域控股方，秩序即利潤。**背景音里，一個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在循環(huán)播報：“灰域由天穹交易所全權控股，遵循最高效原則。AI與人類理事共同維護絕對中立。交易即生存，生存需代價。歡迎來到灰域，請遵守規(guī)則，支付傭金?！?

***

灰域內(nèi)部，是欲望壓縮到極致的迷宮。街道狹窄、混亂、立體交錯，巨大的管道在空中縱橫，噴射著灼熱的蒸汽?？諝馕蹪岬萌缤痰挠椭o數(shù)種族混雜其中，奇裝異服，眼神里都帶著警惕和貪婪。

女主、謝燼和洛蒙三人剛擠過一群正在交易某種閃爍紫光的神經(jīng)蟲的異星人，一面巨大的懸浮全息屏就猛地砸入視野，刺目的血紅色標題如同傷口般觸目驚心：

【緊急播報！代號“枯萎熱”精神瘟疫蔓延加速！最新數(shù)據(jù)：72小時致死率已突破19%！帝國第三星區(qū)、聯(lián)邦遠疆殖民地均出現(xiàn)大面積感染！醫(yī)療系統(tǒng)瀕臨崩潰！黑市抗體價格指數(shù)級飆升！有價無市！】

恐慌像無形的電流瞬間掃過擁擠的街道。壓抑的咒罵、急促的通訊聲此起彼伏。一個穿著沾滿不明污漬白大褂的“醫(yī)生”幾乎是撲到女主面前，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她：“抗體！你有消息對不對？多少錢？我全要了！星幣？稀有金屬？奴隸？開價！開價??！”

女主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向街道旁一個不起眼的、鑲嵌在油膩墻壁上的黑色終端。她伸出手指，在布滿污垢的觸控屏上快速操作。幾秒后，街道上方所有大大小小的全息廣告屏，畫面瞬間被強制切換。

一行簡潔、冰冷、卻足以引爆整個灰域的字幕浮現(xiàn)：

【暗榜掛售：精神瘟疫“枯萎熱”特效抗體。】

【純度：99.8%】

【規(guī)格：1毫升/單位】

【起拍價：100，000，000星幣】

【總量：100毫升】

【拍賣地點：天穹交易所頂層，零重力水晶廳?！?

【時間：即刻。】

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了這條喧囂的街道，仿佛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下一秒，瘋狂的聲浪如同海嘯般爆發(fā)！通訊器的蜂鳴、難以置信的尖叫、急促奔跑的腳步、通訊頻道被擠爆的噪音……徹底淹沒了所有聲音。

洛蒙倒抽一口冷氣，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一…一億？一毫升？！你他媽瘋了？！”

謝燼的目光掃過瞬間陷入瘋狂的人群深處，在那幾個迅速交換眼神、悄然退入陰影、身上帶著帝國情報部門特有冷硬氣息的人影上停留了一瞬；又掠過角落里偽裝成星際流浪商人、但通訊器上聯(lián)邦生化署加密標識一閃而逝的身影；最后，他看向身邊，幾個原本屬于星鯊號、此刻眼神卻變得異常灼熱貪婪的海盜。暗流洶涌，競價局已成。

天穹交易所頂層，“零重力水晶廳”名副其實。巨大的空間內(nèi)，重力被完全屏蔽。無數(shù)切割完美的巨大水晶懸浮其中，折射著下方灰域都市混亂的霓虹，形成光怪陸離的扭曲景象。參與拍賣者都穿著特制的吸附靴，或坐或站在懸浮的水晶平臺上。三百六十度環(huán)繞的巨型光屏上，冰冷的數(shù)字不斷跳動刷新。

一個戴著純白面具、只露出線條冷冽下巴和漆黑眼眸的身影，無聲地“站”在中央最大的水晶平臺上。面具上沒有任何標識，只有額角位置，一個極其簡約的藥劑瓶輪廓微微發(fā)光。代號：藥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