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玲瓏閣的雕花窗欞，在鏡面柜臺上映出細碎的金斑。蘇晚晴指尖劃過新到的西域金箔，薄如蟬翼的金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與賬冊上“內務府采辦”的朱批相映成趣。這是她身份在蕭珩處“過明路”后的第一筆大單，往日需要打通七八個關節才能拿到的皇家訂單，如今只憑攝政王府的一張便條，就順利送入了宮。

“小姐，這是江南分號的最新賬冊。”王掌柜捧著藍布冊子進來，頁腳處別著朵風干的海棠——這是與信風樓對接的暗號，“自王爺的手諭傳到江南，鹽價穩定后，咱們的‘云錦醉’胭脂在江南的銷量漲了三成，連知府夫人都派人來預定下月的新款。”

蘇晚晴翻開賬冊，目光在“官宦人家采購占比五成”的條目上停頓。那些曾經對“林氏”避之不及的達官顯貴，如今卻以使用玲瓏閣的胭脂為榮，連賬房先生都在備注里寫“某大人特意強調要帶‘通’字玉鐲的禮盒”。她想起蕭珩那日在書房說的“背靠大樹好乘涼”，原來這“大樹”的蔭蔽，竟能讓商路如此坦蕩。

“讓知味齋給江南分號送批新做的‘蓮蓉酥’。”她在賬冊邊緣寫下批示，筆尖的墨汁暈開，像朵悄然綻放的花，“告訴那邊的掌柜，給知府夫人送一盒‘醉楊妃’，就說是……攝政王的意思。”

王掌柜的眼睛亮了，捧著賬冊快步離去。蘇晚晴望著他的背影，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的并蒂蓮玉佩。這枚象征盟約的玉佩，如今成了最有效的通行證——信風樓的眼線能自由出入官府檔案庫，通達貨棧的鏢車在關卡暢通無阻，連最跋扈的京兆尹衙役，見了玉佩都要躬身行禮。

“小姐，趙三從江南回來了。”春桃掀起珠簾，帶進股淡淡的海鹽味，“他說……說靖安王世子被‘請’去信風樓后，招出了藩王們私藏的鹽庫位置，江南巡撫已經帶人抄沒了，賬本都在這兒呢。”

蘇晚晴接過賬本，封皮上還沾著未干的泥點，顯然是連夜從江南策馬趕回。里面詳細記錄著藩王們近十年的貪腐賬目，某頁用朱砂畫著的鹽庫位置，與信風樓之前探查的竟分毫不差。她想起蕭珩看到賬冊時眼底的寒意，突然覺得這場“以商制商”的較量，其實從一開始就勝算在握——因為她的背后，站著整個大周朝的權力中樞。

“讓趙三把賬本送到攝政王府。”她將賬本合上，銅扣發出清脆的聲響，“順便告訴王爺，江南的鹽運已經平穩，咱們的商隊可以開始運輸新鹽了。”

趙三領命而去時，正撞見幾個穿青衫的鏢師抬著木箱進來，箱上貼著“通達貨棧”的封條，里面是剛從北疆運回的胭脂蟲——這是制作“云錦醉”的關鍵原料，往日需要繞過七八個關卡，如今卻在禁軍的護送下，直接從黑風口送到了玲瓏閣后院。

“小姐，鏢師們說，北疆的定國公聽說咱們的胭脂賣進了皇宮，特意讓人捎了匹天山雪蓮回來，說……說能做最好的養顏膏。”春桃捧著個錦盒進來，里面的雪蓮還帶著冰碴，花瓣上的紋路清晰可見。

蘇晚晴的指尖撫過雪蓮，突然想起父親在信中寫的“吾女竟能讓攝政王另眼相看，為父甚慰”。那時她只當是父親的客套話，此刻才明白，這“另眼相看”帶來的，不僅是商路的坦蕩，更是蘇家在朝堂上日漸穩固的地位——連昨日進宮給太后請安的母親都說，皇后娘娘特意問起她的近況，語氣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溫和。

暮色降臨時，信風樓的飛鴿帶回最新情報。蘇晚晴展開密信，上面用胭脂寫著“藩王們在暗中聯絡，似要對通達貨棧下手”，右下角畫著個小小的狼頭——這是靖安王的標記。她將密信湊到燭火邊，看著它化為灰燼，嘴角勾起抹冷冽的笑意。

“趙三，”她對著窗外喚道，黑影一閃，趙三已立在階下，“讓江南的鏢師們‘不小心’把藩王貪腐的賬冊泄露出去，就說是從靖安王世子的書房搜出來的。”

趙三領命的瞬間，院外傳來馬車轱轆聲。蕭珩披著件玄色披風走進來，披風下擺沾著的雪粒在暖閣里迅速融化，帶著股北疆的寒氣：“本王剛從宮里回來，太后說……想讓你進宮講講‘胭脂生意經’。”

蘇晚晴的指尖在賬本上一頓，抬眼望見他眼底的笑意。太后的心思她怎會不知，無非是想探探她與攝政王的關系深淺。她起身走到蕭珩面前，替他解下披風，指尖不經意間觸到他腰間的玉佩——與她的并蒂蓮是同款，只是刻的是“和”字的另一半。

“王爺想讓我去嗎？”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的龍涎香，與玲瓏閣的胭脂香混在一起，竟有種奇異的和諧。

“想去就去，不想去便不去。”蕭珩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發間的素銀釵，“本王已經告訴太后，你是我的參軍，軍務繁忙，沒空陪她閑聊。”

蘇晚晴的心臟像被溫水浸泡，泛起陣陣暖意。她知道蕭珩這話的分量——在滿朝文武都盯著“林氏”與攝政王關系的當口，他這句“參軍”的定位，既給了她參與軍政的名分，又巧妙地避開了后宮的紛擾。

“還是去吧。”她轉身從妝匣里取出盒“醉楊妃”，胭脂的玫瑰香在空氣中彌漫，“正好讓太后看看，咱們大周的胭脂，不比西域的差。”

蕭珩看著她眼底的從容，突然覺得這樣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耀眼。沒有了“林氏”的神秘，也沒有了世家小姐的怯懦，只有在商場與朝堂間游刃有余的智慧，和那份始終未變的坦蕩。

“需要帶些人手嗎？”他問道，已經在心中盤算護衛的路線。

“不用。”蘇晚晴笑著搖頭，將胭脂盒放進錦囊，“有王爺給的‘護身符’，誰敢動我？”她指的是腰間的并蒂蓮玉佩，卻不知這話在蕭珩聽來，帶著種別樣的親昵。

夜色漸深，玲瓏閣的燭火卻越燒越旺。蘇晚晴看著賬冊上節節攀升的數字，從最初的“勉強維持”到如今的“富可敵國”，不過短短數月。這翻天覆地的變化，離不開蕭珩的暗中扶持，更離不開信風樓日益龐大的情報網——他們能在藩王動手前預知動向，能在鹽商罷市前備好存貨，能在敵軍突襲前調整運輸路線。

“小姐，知味齋的掌柜說，宮里的御廚想請教‘蓮蓉酥’的做法。”春桃的聲音帶著興奮，“還說若是做得好，以后御膳房的點心都由咱們知味齋供應。”

蘇晚晴的目光望向窗外，攝政王府的方向燈火通明。她知道，這又是蕭珩在暗中鋪路。這位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用他的方式，為她的商業帝國撐起了一片天，讓她能在這片天地下，盡情施展自己的才華。

“讓掌柜的好生教。”她在賬冊上寫下最后的批注，筆尖的墨汁飽滿，像顆跳動的心臟，“告訴御廚，知味齋的點心，不僅要好吃，還要有‘大周風味’。”

夜深人靜時，蘇晚晴獨自站在玲瓏閣的最高處，望著京城的萬家燈火。信風樓的信鴿在夜空中盤旋，像一顆顆移動的星辰，守護著這片因她而變得更加繁華的土地。她想起三年前初來乍到的惶恐，想起獨自支撐“林氏”的艱難，想起與蕭珩在書房達成盟約的那個清晨。

如今，那些艱難與惶恐都已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從容與堅定。她的商業帝國，在王府的助力下，正以驚人的速度擴張，從胭脂水粉到糧食鹽運，從情報網絡到軍需供應，滲透到大周的方方面面。

而這一切，都離不開她與蕭珩的那份盟約。沒有轟轟烈烈的誓言，卻有著無聲的默契；沒有明媒正娶的名分，卻有著并肩同行的信任。

蘇晚晴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胭脂香與糧食的混合氣息，那是屬于她的味道，是屬于“林氏”的味道，也是屬于這片在她與蕭珩共同守護下，日益繁榮的大周江山的味道。

她知道，前路或許還有風雨，藩王的反撲、朝堂的非議、甚至后宮的算計，都可能成為阻礙。但只要她與蕭珩的盟約還在，只要他們心中的那份家國情懷還在，她的商業帝國就會一直繁榮下去，她的“大夢”終有一天會實現。

夜色更濃，玲瓏閣的燈火在眾多商鋪中依舊最為明亮，像一顆璀璨的明珠，照亮了京城的商途，也照亮了她與蕭珩共同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