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五十分，姜甜被一陣粗暴的敲門聲驚醒。

“起床！“陸驍的聲音穿透木門，“還有十分鐘！“

姜甜猛地坐起，行軍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她眨著干澀的眼睛，摸索著打開手機——4:50 AM。窗外還是一片漆黑，只有幾顆倔強的星星掛在天邊。

“我起來了！“她喊道，聲音因剛睡醒而嘶啞。

昨晚的牛仔服現在皺巴巴地貼在身上，她匆忙用冷水抹了把臉，把頭發扎成馬尾。當姜甜跌跌撞撞地沖出馬廄時，陸驍已經騎在馬上等著她，高大的身影在黎明前的微光中如同一尊雕像。

“遲到了兩分鐘。“他冷冰冰地說，扔給她一個東西。

姜甜手忙腳亂地接住——是一雙舊但結實的牛仔靴。

“穿上。今天練習套索。“

姜甜剛要張嘴抗議，陸驍已經調轉馬頭向訓練場走去。她咬著牙套上靴子——大了一號，但總比高跟鞋強。清晨的沙漠冷得刺骨，她裹緊借來的牛仔外套，小跑著跟上。

訓練場是一片被木欄圍起來的沙地，角落里堆著各種器械。五六個牛仔已經在那里熱身，看到姜甜時交換了幾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華爾街公主還真來了，“絡腮胡牛仔——姜甜現在知道他叫老杰克——咧嘴笑道，“我賭十塊錢她撐不過一小時。“

陸驍沒理會這些調侃，從墻上取下一條磨損的套索扔給姜甜：“基本姿勢。“

接下來的四十分鐘是姜甜人生中最漫長的四十分鐘。陸驍像個魔鬼教官，對她的每個動作吹毛求疵。

“手腕放松！不是讓你掐死它！“

“重心放低，你以為在走T臺嗎？“

“甩出去！用腰力！老天，你在華爾街連紙團都扔不動嗎？“

姜甜的手臂火辣辣地疼，汗水浸透了后背。當她第十次失敗后，胃里突然一陣翻江倒海。她踉蹌到圍欄邊，彎腰吐了出來。

牛仔們爆發出一陣大笑。姜甜閉著眼，喉嚨灼痛，恥辱感像膽汁一樣苦澀。

“都滾去干活。“陸驍的聲音突然切進來。笑聲戛然而止，馬蹄聲漸漸遠去。

一條手帕遞到眼前。姜甜抬頭，看到陸驍蹲在她身邊，臉上不再是嘲諷，而是一種近乎專業的平靜。

“小口呼吸，“他指導道，“沙漠早晨空氣稀薄，菜鳥都會這樣。“

姜甜接過手帕擦了擦嘴：“謝謝。“她意外地發現手帕一角繡著一個小小的“L“和“X“，針腳精致得不像牛仔的手藝。

陸驍站起身，出人意料地拿起套索示范起來：“看好了，華爾街。套索不是武器，是延伸的手臂。“

他的動作流暢得像舞蹈，繩索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精準套住十米外的木樁。姜甜突然想起他在食堂說過是“前賽馬冠軍“——這男人在馬背上的優雅與在地面上的粗魯判若兩人。

“再試一次。“他走回來，把套索遞給她。

這次，陸驍站在她身后，大手覆在她手上調整握姿。他身上的氣息混合著皮革、煙草和沙漠晨風，奇異地令人安心。

“甩出去的時候呼氣，“他的聲音近在耳畔，“像這樣——“

套索飛出去，這次竟然繞住了木樁，雖然立刻又滑了下來。

“哈！“姜甜忍不住歡呼。

陸驍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學得還不慢，華爾街。“這幾乎算是一句稱贊了。

晨訓結束后，姜甜一瘸一拐地跟著陸驍去主屋吃早餐。比起昨天的劍拔弩張，今天的沉默倒不那么難熬了。

主屋的廚房比食堂干凈些，但同樣簡陋。陸驍從爐子上端下一鍋燕麥粥，盛了兩碗。

“吃完去辦公室，“他說，“牧場賬目需要整理。“

姜甜挑眉：“這就是監護人的職責？讓我做免費會計？“

陸驍的勺子停在半空：“牧場三個月沒發工資了。銀行下周來評估抵押貸款。“他灰綠色的眼睛直視她，“除非你那聰明的華爾街腦袋能變出錢來。“

姜甜的心沉了下去。她原以為野風牧場至少是盈利的，現在看來，這地方比她華爾街的職業生涯還要瀕臨崩潰。

辦公室是一個堆滿文件的狹小房間。姜甜花了整個上午梳理賬目，情況比她想象的更糟——牧場不僅負債累累，主要客戶還紛紛終止了合約。

“這些終止通知都是最近兩周收到的，“她指著屏幕對陸驍說，“太巧合了，像是有人故意——“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老杰克探頭進來：“boss，銀行的人來了。“

前院停著一輛閃亮的黑色奔馳，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正不耐煩地看著表。陸驍的表情瞬間陰沉。

“麥卡錫先生，“他生硬地打招呼，“提前了一周。“

銀行家假笑著遞過一份文件：“總行要求重新評估所有農業貸款。鑒于野風牧場連續兩年虧損...“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姜甜，“以及所有權變更，我們不得不提前收回貸款。“

姜甜看到陸驍的手指捏得發白：“還款期限是下個月。“

“除非你能證明有償還能力，“麥卡錫嗤笑道，“比如，找到新客戶？“

姜甜突然上前一步：“牧場目前有多少債務？“

銀行家驚訝地看著她：“連這都不知道？一百八十萬美元。下周一前要么還清，要么...“他做了個沒收的手勢。

等奔馳車揚長而去，陸驍一拳砸在門框上：“操！“

姜甜的大腦卻在飛速運轉。華爾街的訓練讓她擅長在危機中尋找機會：“聽著，我有辦法爭取時間。首先，我們需要列出所有可變現資產...“

她迅速起草了一份應急計劃：推遲支付部分供應商賬款，將閑置牧場短期出租給附近電影劇組，最重要的是——“我們需要立即找到新客戶。“

陸驍皺眉：“方圓五百里的牧場都跟我們有仇。“

姜甜咬了咬嘴唇：“不一定賣馬...牧場還有其他資源嗎？特色產品？“

老杰克眼睛一亮：“麗莎的果醬！麗莎生前做的野莓果醬是全州最好的！“他突然住口，不安地看了眼陸驍。

陸驍的表情變得難以捉摸：“我母親...確實留下了一些配方和存貨。“

姜甜沒放過這個細節，但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完美！我們可以包裝成高端手工食品，面向都市健康市場。“她拿出手機，“我需要拍些牧場照片做宣傳...“

“不行。“陸驍斬釘截鐵地打斷，“牧場不搞這些花哨玩意。“

“那你有更好的主意嗎？“姜甜反問，“或者你寧愿看著銀行收走你母親留下的土地？“

這句話像一把刀刺進兩人之間。陸驍的眼神變得危險，但最終他只是轉身走向馬廄：“別打擾馬群。“

姜甜把這當作默許。整個下午，她忙著拍攝牧場風景、麗莎留下的果醬作坊，甚至說服幾個牛仔當模特。傍晚時，她已經創建了一個簡易網店和社交媒體賬號。

“需要個好名字...“她咬著筆頭思索，目光落在窗外——夕陽將整個牧場染成金色，遠處陸驍騎馬的身影在曠野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金色野風牧場，“她輕聲說，迅速輸入這個名字，“完美。“

晚上回到辦公室繼續整理文件時，姜甜在一個鎖著的抽屜底部發現了那張照片——年輕的陸驍，大概二十出頭，站在全國賽馬冠軍領獎臺上，身邊是一位優雅的亞裔女性。女人有著和姜甜極為相似的眼睛和微笑。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寫著：“給L，永遠的愛。—C“

姜甜的心臟狂跳起來。C是誰？L顯然是陸驍的母親麗莎，但這個C...為什么這個女人長得像她？

正當她出神時，手機震動起來。又是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別相信他的眼淚。照片里的女人是你母親。——A friend」

姜甜的手指發抖，差點摔了手機。她的母親？這不可能——父親告訴她母親在她出生時就去世了，連張照片都沒留下...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姜甜慌忙把照片塞回原處，剛關上抽屜，陸驍就推門進來了。

“你還在——“他停住了，銳利的目光掃過她慌亂的表情和那個抽屜，“找什么？“

“賬本，“姜甜強迫自己鎮定，“想核對一下供應商名單。“

陸驍沉默了幾秒，突然說：“網店有訂單了。“

姜甜 blinked：“什么？“

“你的...金色野風。“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剛賣出了二十瓶果醬。洛杉磯的訂單。“

姜甜驚訝地張大嘴：“真的？這才幾個小時！“

陸驍的表情復雜得難以解讀：“買家要求...合影簽名。老杰克他們...很興奮。“

姜甜忍不住笑了：“所以，華爾街的花哨玩意還是有用的？“

出乎意料的是，陸驍沒有反駁。他站在門口，月光從背后勾勒出他高大的輪廓：“明天...繼續訓練。五點。“

門關上后，姜甜長舒一口氣，再次看向那個鎖著的抽屜。無論陸驍在隱藏什么，她都會找出真相——關于牧場，關于那張照片，關于她母親可能還活著的驚人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