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場的夜晚從未如此寂靜。姜甜站在主屋窗前，望著遠處谷倉透出的微弱燈光——陸驍和陸遠山在那里長談已經三個小時了。懷中的麗莎早已熟睡，小臉在月光下如同瓷器般光滑完美。

瑪姬頭上纏著繃帶，蜷縮在客廳沙發上，手里緊握老杰克留下的那枚牛仔扣。十二歲的女孩在襲擊中表現出的勇氣遠超年齡，但現在危險過去，后怕終于追上她。

“他們會把紅閃電帶回來嗎？“瑪姬小聲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扣子上的馬頭圖案。

姜甜坐到她身邊，輕撫她火紅的發絲：“一定會的。“

“那個人...真的是陸叔叔的父親？“

姜甜望向谷倉的方向：“嗯。他們有很多話要說。“

谷倉里，陸驍和陸遠山隔著一張舊木桌對坐，中間攤開著牧場地圖和幾張泛黃的照片。煤油燈的光線在兩人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相似的下頜線條緊繃著，灰綠色眼睛反射著同樣的光芒。

“所以，“陸驍聲音沙啞，“十七年。“

陸遠山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露出鎖骨下方一個猙獰的烙印——黑水組織的實驗編號：TX-7-09。“前五年在這里。“他又卷起左袖，展示手臂內側的條形碼，“后十二年在不同的黑名單上逃亡。“

陸驍的指節在桌面上泛白。他記得母親去世前最后的話：“你父親不是懦夫，他承擔了最危險的部分...“但多年來，他只把這當作安慰孩子的謊言。

“為什么不聯系？一次也好。“

陸遠山的目光落在兒子左肩的傷疤上——那是十七歲時的陸驍為保護牧場與黑水特工搏斗留下的。“每一次嘗試都會暴露你們的位置。黑水有基因追蹤技術，只要我還攜帶抗體痕跡，他們就能通過我找到你和麗莎。“

他推過一張照片——年輕的夏玫瑰抱著嬰兒姜甜，旁邊是麗莎和陸遠山，背景是牧場主屋。照片邊緣被火燒焦了一角。“夏誠和我約定好：他負責保護研究數據，我負責引開追兵。我們都沒料到黑水會直接對家人下手...“

陸驍拿起照片，指尖輕觸那個從未謀面的嬰兒——姜甜，當時還叫夏玫。命運多么諷刺，十七年后，正是這個女孩帶著同樣的抗體回到牧場，完成了某種輪回。

“姜甜體內的抗體...“陸驍抬頭，“它正在殺死她，對嗎？“

陸遠山的表情變得凝重：“不完全是。它在改造她的神經系統，增強預知能力的同時也在重塑身體結構。夏誠稱之為'進化代價'。“他指向自己右眼的疤痕，“我只有微量抗體，但這個已經讓我失去了一半視力。“

陸驍猛地站起身，椅子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音：“那我們還在等什么？必須立刻救出紅閃電和夏誠，找到治療方法！“

“計劃需要精確。“陸遠山按住兒子的手臂，“6號基地有世界上最嚴密的生物防控系統。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他們埋頭在地圖上標記路線和哨位時，谷倉門被輕輕推開。姜甜端著兩杯咖啡走進來，臉上還帶著預知發作后的蒼白。

“瑪姬睡了。“她將咖啡放在桌上，目光掃過那些照片，“在制定計劃？“

陸驍下意識想遮擋父親裸露的烙印，但陸遠山搖搖頭：“她有權知道全部真相。“

接下來的半小時里，陸遠山詳細解釋了6號基地的布局、守衛輪班規律和可能的關押位置。姜甜安靜地聽著，只在聽到父親可能被關在地下三層時微微顫抖。

“問題是如何進去。“陸驍敲著地圖上的外圍防線，“你說他們有基因掃描門禁？“

陸遠山點頭：“只識別特定人員的生物特征。但每月15號——也就是明天——會有補給車隊進入。我們可以...“

“混在車隊里。“姜甜突然說，眼睛亮了起來，“艾薇提到過，她每月15號會去基地送樣本。我們可以攔截她。“

陸驍皺眉：“你相信她？“

“不。“姜甜誠實地說，“但我相信她想救父親的動機。而且...“她猶豫了一下，從口袋里掏出艾薇偷偷塞給她的紙條，“她給了我這個。“

紙條上是一串數字和簡略圖示：車隊路線、時間表和一個奇怪的符號——兩朵交織的玫瑰，和姜甜項鏈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陸遠山猛地抬頭：“這是夏誠的簽名標記！他確實還活著，而且在協助艾薇。“

計劃很快成型：陸遠山負責準備車輛和武器；陸驍和姜甜則前往約定地點攔截艾薇；瑪姬和老湯姆留守牧場保護麗莎。

“還有一個問題。“陸驍看向姜甜，“你的預知能力越來越不穩定。如果行動中發作...“

姜甜握住他的手：“我會控制它。為了紅閃電，為了我父親...也為了我們。“

陸驍的手溫暖而粗糙，掌心有長期握韁繩留下的繭。這觸感讓姜甜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就是這雙手粗暴地拽她躲開奔馬，也同樣是這雙手，在無數個夜晚溫柔地撫過她和麗莎。

“一起回來。“陸驍低聲說，灰綠色的眼睛直視她，“這次不準單獨行動。“

姜甜點頭，卻在心里默默做了另一個決定——如果預知再次閃現危險，她會毫不猶豫地將陸驍推開。抗體帶來的詛咒不該由他承擔。

凌晨三點，他們分頭準備。陸驍檢查武器時，姜甜悄悄回到主屋，在熟睡的麗莎枕邊留下一封信——萬一她沒能回來，至少女兒會知道母親有多愛她。

當她俯身親吻麗莎時，一陣熟悉的刺痛突然襲來。這次的預知比以往都強烈——

她看到自己站在一個白色房間里，面前是憔悴不堪的夏誠；看到陸驍被三個持槍男子逼入死角；看到紅閃電在鐵籠中痛苦地分娩...而在所有畫面邊緣，都有一個模糊的女性身影，手持某種注射器向她走來...

預知結束時，姜甜發現自己跪在搖籃邊，鼻血滴在麗莎的小被子上。更可怕的是，她鎖骨處的藍色紋路正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熒光，像電路板上的導線。

“開始了...“她喃喃自語，想起視頻中父親的話。抗體確實在改造她的身體，而時間所剩無幾。

天蒙蒙亮時，三人準備出發。陸遠山換上了多年未穿的牛仔裝，左耳的銀馬刺耳環在晨光中閃閃發亮；陸驍則全副武裝，腰間別著兩把手槍和一把獵刀；姜甜穿著便于行動的騎裝，將頭發緊緊扎起。

瑪姬抱著麗莎站在門口，小女孩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堅毅：“我會照顧好她的。你們...一定要把紅閃電帶回來。“

陸驍揉了揉瑪姬的紅發：“牧場就交給你了，小牛仔。“

就在他們即將上車時，遠處傳來引擎聲。一輛黑色SUV疾馳而來，在牧場門口急剎。車門打開，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跳下車——艾薇·張，她今天穿著黑色戰術服，右臂纏著繃帶，臉色蒼白但眼神堅定。

“省了你們去找我的功夫。“她氣喘吁吁地說，“計劃有變。黑水提前了馬駒提取手術——今天中午。“

陸驍立刻拔槍對準她：“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艾薇舉起雙手：“我一直在跟蹤你們的信號。姜甜的抗體就像燈塔一樣明顯。“她看向姜甜鎖骨處隱約可見的藍光，“看來變異加速了。我們最多還有48小時，之后抗體將開始攻擊她的器官。“

陸遠山上前一步：“證明你的誠意。“

艾薇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門禁卡和一個小型注射器：“6號基地的二級權限卡，和夏誠最新研發的抑制劑。它能暫時穩定抗體活性12小時。“她直視姜甜，“足夠我們救出他和紅閃電了。“

姜甜接過注射器，猶豫片刻后按在脖子上按下。冰涼的液體流入血管，幾乎立刻，她感到太陽穴的抽痛減輕了，眼前的視野也變得異常清晰。

“車隊一小時后到達攔截點。“艾薇說，“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替換車輛。但有個條件——“她看向陸驍，“我需要陸遠山的抗體樣本作為交換。夏誠的理論需要雙重驗證。“

陸驍立刻擋在父親面前：“休想！“

出乎意料的是，陸遠山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可以。“他卷起袖子，露出前臂的靜脈，“但到了基地，你必須先帶姜甜去找夏誠。陸驍和我負責紅閃電。“

艾薇點頭同意，迅速抽取了一小管血液。姜甜注意到她操作時的專業手法和微微發抖的手指——這個看似冷靜的女人實際上正處于崩潰邊緣。

“為什么冒險幫我們？“姜甜突然問，“你父親已經...不在了。完全可以選擇自保。“

艾薇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遙遠：“因為我見過夏誠在地下室的樣子...見過他們怎么對待反對者。“她收起采血工具，“有些事，比生存更重要。“

兩輛車一前一后駛離牧場，向著沙漠深處進發。姜甜坐在陸驍旁邊，看著后視鏡中逐漸縮小的野風牧場。麗莎在那里，瑪姬在那里，她生命中最珍貴的部分都在那里。

“我們會回來的。“陸驍仿佛讀懂了她的心思，右手離開方向盤握住她的手，“帶著紅閃電和你父親。“

姜甜回握他的手，沒有說出預知中看到的可怕畫面。有些戰斗必須獨自面對，有些代價必須自己承擔。但此刻，在這條通往未知的路上，至少她不是一個人。

艾薇的車在前方帶路，揚起一片沙塵。更遠處，內華達沙漠的日出如同燃燒的火焰，將整個天際染成血色。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