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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只真性情乎

當宋正本見到蘇定方的時候,后者正坐在太守府的書房中,一手拿著燒餅啃,一手翻閱著書案上的賬冊。

案幾上的各種文書堆積如山,幾乎擋住了宋正本的視線。

蘇定方抓著燒餅,夾了一點咸菜,還吃得津津有味。

見狀,宋正本頗為詫異,卻還是有模有樣的向他作揖行禮:“河間宋正本,參見大將軍。”

“哦,是宋先生來了。請坐!”

“謝大將軍。”

蘇定方的半張燒餅還沒吃完,見到宋正本來了,笑容滿面,熱情的招呼其落座。

“先生,吃了嗎?”

“吃了,吃了。”

宋正本頓感受寵若驚,忙不迭的欠著半個身子落座。

蘇定方把剩下的半張燒餅吃完,擦了擦嘴角的餅屑,又喝了一杯茶水,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意味深長的沖著宋正本笑道:“先生,讓你見笑了。”

“哪里,哪里。”

宋正本一臉恭維的神色,向蘇定方拱手道:“大將軍如此,正是性情中人!”

“先生也是性情中人。”

蘇定方以一種揶揄的語氣,凝視著宋正本的雙眼,道:“先生你本是朝廷命官,饒陽縣令,而今何故從賊附逆?”

“只真性情乎?”

聞聽此言,宋正本的臉色頗為尷尬。

他投了竇建德造反,這是不爭的事實。

但,宋正本也有自己“附逆”的理由。

宋正本沉吟片刻之后,就朝著蘇定方作揖道:“大將軍,在下投奔竇王,并非是一時心血來潮。”

“在下相信大將軍你一定是有著遠見卓識之人。”

“當今天下大亂,暴君在位,奸臣當道,群雄鷹揚,百姓有倒懸之急,大隋社稷說是化作一片廢墟也不為過。”

“自古以來,大位有能者居之。”

“楊氏當國三十余載,雖有成就,卻也給黎民百姓帶來了深重苦難。”

“大隋氣數已盡,江山易主,恐怕要不了幾年了。”

頓了頓,宋正本又瞥了一眼蘇定方,繼續道:“大將軍你驍勇善戰,膽略過人,現在又手握重兵。”

“就連我一個小小縣令都不愿為大隋殉葬,難道大將軍能甘心?”

蘇定方淡然一笑:“先生,你是來說服我反隋的嗎?”

“本該如此。”

宋正本語重心長的說道:“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以大將軍你的能耐,這天下未必不能姓蘇!”

“……”

這天下未必不能姓蘇?

蘇定方不得不承認,宋正本的這句話對他的沖擊力不是一般的大。

坐擁天下。

誰能不心動?

蘇定方眼中的炙熱神采一閃而過,跟著擺了擺手,打了個哈哈:“先生,時也勢也,命也。”

“若天命在我,我蘇烈自當為之。”

“反倒是先生你,我不得不給你一句忠告。”

宋正本躬身道:“大將軍請講。”

“竇建德并非明主。先生你有經天緯地之才,韜略堪比古代的陳平、張子房,然,竇建德可不是漢高帝劉邦。”

“現在竇建德基業草創,正是用人之際,所以對先生你言聽計從。”

“今后他一旦成了事,稱王稱帝,有了安身立命之地,只怕容不下先生了。”

聽見蘇定方的這一番話,宋正本有些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大將軍未免言過其實了。”

“以在下觀之,竇王器量宏大,堪比漢高帝。”

“他能否成就萬世之基,還猶未可知。”

聞言,蘇定方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多說什么。

竇建德與劉邦的確有一些相似之處。

不過竇建德并沒有劉邦那種非凡的胸襟,以及相應的識人之明。

作為穿越者的蘇定方,了解過眼前這個宋正本在歷史上的故事。

宋正本以博學多才,善于勸諫著稱,為竇建德提出了“安定河北之策”。

可以說,竇建德能建立夏國,在亂世中有一席之地,宋正本在其中是功不可沒的。

可惜的是,竇建德有了些許成就,便從一開始的虛心納諫,到后來的剛愎自用,徹底飄了。

宋正本是跟魏征一般“頭鐵”的諍臣、直臣,攤上這樣自以為是的竇建德,最終為其所殺,下場凄涼……

“先生,那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大將軍。”

宋正本并沒有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故而朝著蘇定方躬身行禮,正色道:

“若大將軍你有爭霸天下之志,我王愿與你結盟,以便于守望相助。”

“我王取幽燕、河東,大將軍你可東收青、徐,或南下,進取中原。”

“兩家井水不犯河水,豈不美哉?”

蘇定方的嘴角微微翹起,戲謔的笑著道:“平分天下嗎?”

“先生,請你回去之后,替我轉告竇建德。”

“結盟之事,暫且不提。我蘇烈無意染指幽燕,與他為敵。”

“蘇烈所求者,是為保境安民,使自己流芳百世,有立足于亂世的本錢,僅此而已。”

“……”

宋正本深深的看了一眼蘇定方,沒有說話。

對于蘇定方的這一番說辭,他能信嗎?

信不得!

以蘇定方的能耐,若是只想在亂世中安身立命,何必發動兵變,取代楊義臣,奪了其兵權?

蘇烈一定有奪隋的狼子野心!

宋正本對此很是篤定。

……

信都城外,隋軍營寨。

偌大的營盤占地極廣,坐落在?水(七里河)之畔,廣袤的平原之上,柵欄、高墻林立,營盤外邊深埋鹿角、陷坑,設置拒馬槍。

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戒備森嚴。

自上往下看過去,只見黑壓壓的營帳遍地都是。

旌旗蔽空,迎風獵獵。

軍營中所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就連飛鳥也不敢靠近。

此時此刻,正在操練的三軍將士,隨著鼓角、旗號大聲吶喊,做著各種各樣的動作。

蘇定方則是在一眾將領的陪同下,視察著軍營的情況。

為了鞏固自己的權位,蘇定方還特意招募了五千新兵。

這些新兵正在操練。

他們要操練的項目,無非是辨別鼓角、旗號,以及隊列的訓練罷了。

其余將士,多是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

百戰余生。

他們同樣要訓練。

而老兵們的訓練都是有條不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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