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都為之默然的時候,蘇定方的準岳父辛環站了出來。
“大將軍,辛環愿拿出六十萬緡錢,麥粟谷物二十萬斛,布一萬匹,綢緞三千匹,資助大將軍,以安置流民,使我冀州恢復安定!”
辛環挺身而出,一來就是大手筆。
在場的人聽見這話無不為之震驚,愣了半天一聲不吭。
不得不承認,辛環的確是財大氣粗。
他所囤積的糧食,比整個信都郡官倉中的糧食多了數倍。
“多謝辛公!”
“辛公,來,我敬你一杯。”
蘇定方笑吟吟的舉起酒杯,向辛環敬酒。
眾賓客見狀,也紛紛捐獻一些錢糧。
正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
有辛環的牽頭,他們豈能不表示表示?
蘇定方旋即把目光放在信都郡大大小小的官吏身上。
“諸位,相信你們都知道,數日前我手刃了郭通。何故?”
“郭通作為一郡太守,不思為治下的百姓謀福祉,反而橫行不法,魚肉鄉里,實在該殺。”
頓了頓,蘇定方的嘴角翹起一抹弧度,語氣隨即放緩了一些:“信都的同僚,過去可能是受了郭通的影響,做了一些不法之事。”
“然,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汝曹若能改過自新,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本將軍在此,向爾等保證,只要爾等愿意捐獻出家中一半的錢糧,不管爾等之前干了何等喪盡天良的不法之事,皆可一筆勾銷,不再追究。”
“反之,若是汝曹還揣著明白裝糊涂,妄想蒙混過關的話,休怪本將軍不講情面了。”
勿謂言之不預。
蘇定方掃視著眾官吏的眼神頗為不善,語氣中也透露出一種威脅的意味。
可以說,信都郡這么多的官吏,沒有幾個屁股底下是干凈的。
不過蘇定方未必就不能網開一面,饒恕他們之前所犯下的罪行。
既往不咎!
前提是,這些貪官污吏能把一半的家產捐獻出來。
不然的話休怪蘇定方不客氣了。
……
信都,昌樂縣。
城門口那里,縣衙的差役正在張貼告示,敲鑼打鼓,招呼著周圍的行人聚攏過來。
每當官府張貼告示,要么是與黎民百姓息息相關的大事小事,要么就是海捕公文,或是朝廷新的政令。
不多時,城門口已經擠滿了人,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的。
站在告示牌邊上的小吏清了清嗓子,環顧四周之后,朝著眾人大聲道:“各位父老鄉親!”
“郭通伏誅的事情,想必你們都已經知道了!”
“蘇烈將軍,走馬上任,當了咱們信都郡的太守!”
“而今,蘇太守為恢復民生,解百姓之疾苦,籌集了許多錢糧!”
“自即日起,我信都郡實行屯田,給流民重新登戶造冊!”
“以《均田制》為基礎,年十八以上的中男和丁男,每人受口分田八十畝,永業田二十畝。”
“老男、殘疾受口分田四十畝,寡妻妾受口分田三十畝。”
“若為戶主,每人受永業田二十畝,口分田三十畝。”
“雜戶受田如百姓。工商業者、官戶受田減百姓之半。”
“道士、和尚給田三十畝,尼姑、女冠給田二十畝。”
“此外,婦女、部曲、奴婢都不受田!”
頓了頓,小吏又喊話道:“凡是流民,一無所有的,官府租借耕牛、種子、農具、布匹等,無利息,三年內必須全部償還,違者沒收所有財產!”
“所有名目的苛捐雜稅,自即日起,全部廢除!”
“似田租稅、算賦等一律廢止。”
“以后征收賦稅只一項,其地之收成,官四民六!”
這小吏的話音一落,瞬間就在人群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圍觀的百姓們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一些躲在墻角的乞丐、流民,無不熱淚盈眶。
他們的苦日子,終于是熬到頭了。
自大隋立國以來,推行《均田制》,似乎每個人都能得到許多田地耕種,只是人口增長,土地有限,再加上世家豪強的兼并,普通百姓能真正耕種的土地少之又少。
亂世一來,讓本就生活困頓的黎民百姓更加窘迫了。
可謂是雪上加霜。
這時,一個蓬頭垢面,稚氣未脫的少年皺了皺眉頭,鼓起勇氣,向小吏詢問道:“大人,我已經是孤兒,無依無靠,還未成丁,不足以被授田。”
“難道官府要繼續看著我沿街乞討,忍饑挨餓,甚至被活活餓死嗎?”
另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也是哽咽的詢問道:“俺這樣年邁的人,孤苦無依,不能被授田,或無力耕種,又該怎么辦?”
眾人都七嘴八舌的說著,為自己今后的命運深感憂慮。
小吏卻是壓了壓手,讓他們稍安勿躁。
“若是孤兒,未及成丁年齡的,可由官府酌情授田,甚至是撫養!”
“老寡者,亦是如此!”
聽到這話,眾老少原本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是安定下來。
等竇建德派來的使者宋正本抵達信都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附近郡縣的窮苦百姓,紛紛拖家帶口進入信都,流民們也爭先恐后的涌入信都。
早就沒了生計的人們,只想在亂世中存活下來。
而蘇定方就成了他們的“救世主”。
在官兵衙役們發放農具、種子、糧食、布匹等物資的時候,蘇定方就站在一邊有模有樣的進行慰問。
無數流民被感動得淚流滿面,紛紛向蘇定方下跪。
這一刻的蘇定方,仿佛成了他們的再生父母。
有再造之恩!
見狀,宋正本不禁暗暗感嘆一句:這蘇烈,還真是一個善于把握民心之人。
通過這樣的方式,讓蘇定方一下子籠絡了幾十萬的流民和窮苦百姓。
心情略感沉重的宋正本,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復雜想法暫時拋之腦后。
隨即,宋正本就前往太守府,打算謁見蘇定方,卻被告知后者沒有閑暇時間,且經常住在軍營。
有鑒于此,宋正本只能找個客棧落腳,等候蘇定方傳見。
他一直等到了晚上,蘇定方才派來一名親兵,將他帶到太守府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