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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鳩摩羅怒上青城,余滄海顏面掃地!

青城山下,紫銅輦轎內,鳩摩羅唇角微揚,靜靜等待。

他以禮來訪,對方以鐘聲回應,接下來,便該是青城掌門率眾下山相迎的場面。

然而,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山道上悄無聲息,除了風過松濤,再無半點動靜。

又一炷香過去,依舊無人。

鳩摩羅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他此行南下,自西安府起,橫掃關中各大寺院。

無論是辯經還是論武,那些方丈住持即便心中百般不愿,也絕不敢如此怠慢。

這青城派,好大的架子!

“仁波切,這青城山的人,不歡迎我們。”輦轎外,護法迦葉低聲道。

“哼,佛道之爭,古來有之。他們那點門戶之見,以為貧僧看不出來?”鳩摩羅冷哼。

“他們不下來,那貧僧,便親自上去!”

“迦葉、阿耶!”

“在!”

八名抬轎的紅衣僧侶中,兩名氣息最是沉凝的護法僧人應聲出列。

“開路!”

“遵法旨!”

一聲令下,八名護法僧人放下沉重的紫銅輦轎,大步流星,直沖上山石階。

山道陡峭,半山腰關卡處,十余名青色道袍的青城弟子手持長劍,嚴陣以待。

“來者何人,止步!”為首的弟子厲聲喝道。

八大護法置若罔聞,腳步不停。

“站住!再往前一步,休怪我等劍下無情!”

話音未落,為首的護法迦葉身形一晃,未出拳掌,僅以肩部悍然前撞!

那青城弟子只覺一股山洪般的巨力襲來,手中長劍瞬間脫手。

整個人倒飛而出,撞在身后三四名同門身上,滾作一團。

另外幾名弟子又驚又怒,挺劍刺來。

八人結陣,便是一座移動的鐵壁,蠻橫地碾壓而上!

他們的招式簡單直接,拳、掌、肘、靠,可每一擊都蘊含著千錘百煉的渾厚內力。

青城劍法講究輕靈巧妙,可在這等絕對的力量面前,所有精妙都成了笑話。

“砰!”

“當啷!”

“啊!”

慘叫與兵器落地聲此起彼伏。

守山的青城弟子根本不是一合之將,轉瞬間便被悉數打飛。

摔在路旁,雖未受致命重傷,卻個個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鳩摩羅的隊伍,就這么一路向上,勢如破竹。

青城派,松風觀主殿。

一名弟子連滾帶爬地沖進大殿,聲音驚惶:“觀主!不好了!

山下來了一群番僧,已經打上山了!守山的師兄弟們……都擋不住啊!”

殿內,一名身穿八卦道袍,面容清癯,留著三縷長髯的中年道人,正端坐于蒲團之上。

此人正是青城派掌門,“松風觀”觀主——余滄海。

他睜開雙眼,眸中并無波瀾,仿佛早已料到這一刻。

“慌什么!天,還沒塌。”

他慢條斯理地起身,自有弟子上前,為他披上一件嶄新的青色道袍。

“西域番僧鳩摩羅,貧道早有耳聞。一路從關中打到蜀中。

原以為他只敢在佛門里逞威風,沒想到,竟敢把主意打到我道門祖庭的頭上。”

余滄海的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

他踱步到殿外,看著遠處山道上不斷潰敗的弟子,眼神深處閃過一抹陰霾。

“傳令,召集觀內所有弟子,隨我迎敵!”

“是!”

片刻后,當鳩摩羅一行人踏上主殿前的巨大廣場時,眼前豁然開朗。

廣場之上,余滄海一襲青色道袍,手持一柄刻有松紋的古劍,負手而立。

他身后,是“英雄豪杰”四大弟子,以及數百名青城門人,黑壓壓一片,劍拔弩張。

余滄海衣袂飄飄,面容肅穆,自有一派宗師氣度。

鳩摩羅的八大護法正要上前,余滄海卻只是輕哼一聲。

他不出惡言,不擺架子,手腕一抖,松紋古劍瞬間挽出八朵劍花。

劍光閃爍,看似輕柔,卻后發先至,精準無比地點在八名護法合擊陣勢最薄弱的節點上。

八名護法只覺手腕一麻,一股巧妙至極的勁力傳來。

讓他們彼此間的氣機連接瞬間被切斷,合擊之勢土崩瓦解,各自踉蹌著退了兩步。

這一手,舉重若輕,精妙絕倫!

鳩摩羅見狀,不怒反喜。

他揮手讓護法退下,心中暗贊:“好精妙的劍法!好深厚的內力!

不愧是能教出‘羅人杰’那等人物的宗師!”

他從隊伍中走出,雙手合十,對著余滄海微微躬身。

用一種近乎“朝圣”的語氣,朗聲開口:

“小僧鳩摩羅,久聞青城派乃天師道祖庭,余觀主劍法通玄,威震西蜀。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小僧不才,自西域而來,平生癡于武學。

愿與觀主以武論道,印證所學,還望觀主不吝賜教!”

這番話客氣至極,姿態也放得極低。

可聽在余滄海耳中,卻無異于一記響亮的耳光。

當著數百弟子的面,被人堵門挑戰,他若避戰,青城派的臉面何存?

他日還如何在江湖立足?

可他心里清楚,眼前這番僧能打穿關中佛門,絕非易與。

騎虎難下!余滄海心中念頭電轉:“此僧內力深不可測,不可力敵。

當以我青城精妙身法、劍招周旋,尋機以‘摧心掌’偷襲,或有一線勝機!”

打定主意,他臉上露出一副淡然出塵的笑容。

“大師遠來是客,本該掃榻相迎。既然大師有此雅興,貧道,自當奉陪。”

話音一落,場中氣氛瞬間凝固。

余滄海手腕一振,松紋古劍發出一聲清越龍吟。

他腳踩奇異步伐,身形飄忽,欺身而上,一劍刺出!

青城絕學,《松風劍法》!

劍出,風起!松紋古劍嗡鳴,劍影抖出萬千殘像。

化作一片綿密的松針細雨,封死了鳩摩羅周身所有大穴!

鳩摩羅站在原地,不閃不避。

他甚至未動用賴以成名的《火焰刀》,只簡簡單單抬起右手。

捏了個密宗大手印,向前一推。

掌風沉穩厚重,樸實無華。

“叮!”

一聲輕響,余滄海那凌厲無匹的一劍,被輕描淡寫地格開。

余滄海并不氣餒,劍勢一轉,劍招連綿不絕,化作狂風中的松濤。

一浪高過一浪,將鳩摩羅全身都籠罩在劍影之中。

然而,鳩摩羅只站在原地,見招拆招。

他的一雙肉掌,時而拍、拿,時而點、撥。

無論余滄海的劍法如何變幻,他總能以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化解。

兩人轉眼已交手數十招。

廣場上的青城弟子看得眼花繚亂,紛紛為自家掌門的精妙劍法喝彩。

可作為當事人的鳩摩羅,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大。

“咦?不對勁……”

“這劍法……雖算精妙,但劍意平平,招式之間匠氣太重。

遠不及那‘羅人杰’的劍法靈動詭異,更不具備那種勘破萬物、直指本源的無上劍理。”

他哪里知道,余滄海此刻已是叫苦不迭。

他已將《松風劍法》發揮到極致,可對方就那么站著。

連腳步都未挪動分毫,就讓他有種狗咬刺猬,無從下手之感。

對方的掌力渾厚得可怕,每一次劍掌相交,都震得他虎口發麻,氣血翻涌。

不能再拖了!

余滄海心一橫,故意賣了個破綻,劍招慢了半分。

鳩摩羅果然上當,一掌拍來。

就在此時,余滄海眼中厲色一閃,左手松紋劍虛晃一招。

右手卻猛然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探出。

掌心泛起詭異的烏青之色,快如閃電,直印鳩摩羅胸口!

正是他的成名絕技——《摧心掌》!

此掌陰毒無比,中者掌力透體,摧心斷脈,武道宗師也難救!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陰毒殺招,鳩摩羅臉上最后一絲期待,化為了冰冷的譏誚。

他依舊不閃不避,口中發出一聲低沉梵唱,胸口肌肉猛然一鼓!

“砰!”

一聲悶響,如同拍在堅韌的牛皮大鼓上。

余滄海的摧心掌結結實實地印在鳩摩羅的胸膛。

可預想中對方口噴鮮血、倒地斃命的場景并未出現。

一股強大的反震之力從對方胸口傳來,震得他整條右臂酸麻不堪,踉蹌著退后兩步。

“不對!完全不對!”

鳩摩羅心中的期待,徹底破滅。

“這掌力陰毒有余,后勁卻嚴重不足,連我的護體神功都破不了!

此人實力,最多與那昭覺寺心燈在伯仲之間,甚至……略有不如!”

“他……怎么可能教得出‘羅人杰’那樣的絕世奇才?!”

疑竇叢生,鳩摩羅再不留手。

那股被人戲耍的怒火,轟然爆發!

“喝!”

一聲怒喝,鳩摩羅一步踏出,右掌全力拍出!

這一次,是貨真價實的《火焰刀》!

熾熱的刀勁扭曲空氣,掌未至,一股焚山煮海般的恐怖威壓已將余滄海死死鎖定!

余滄海只覺死亡氣息撲面而來,駭然失色,拼盡全身內力回劍格擋。

“轟!”

松紋古劍與肉掌相撞,發出一聲巨響。

余滄海手中的長劍直接被震得彎成一個驚人的弧度。

那股霸道絕倫的掌力透過劍身,狠狠轟在他胸口。

“噗!”

他如遭雷擊,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整個人向后倒飛。

重重摔在地上,手中那柄跟隨他數十年的松紋古劍都險些脫手。

不等他掙扎,一道人影一晃,已出現在他面前。

一只鐵鉗般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從地上生生提起。

鳩摩羅雙目赤紅,死死盯著他,一字一頓地冷聲質問:

“你門下,可有一名弟子,名叫‘羅人杰’?!”

被掐住脖子的余滄海,呼吸困難,臉色漲成豬肝色。

他看著眼前這張狀若瘋魔的臉,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敢隱瞞。

他用盡力氣,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

帶著濃濃的川蜀口音:“有……有……羅人杰……是……是我滴四徒弟……”

說著,他艱難地抬手,指向人群中的一個方向。

“英雄豪杰”四大弟子中的“杰”,身材矮小。

賊眉鼠眼的羅人杰,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

“師……師父……弟子在……”

鳩摩羅的目光,從手中提著的余滄海,轉到眼前這個真正的羅人杰身上。

他對比著腦海中那個豐神俊朗、劍法超凡的身影。

再看看眼前這個猥瑣矮小、實力不過三流的貨色……

一股被愚弄、被欺騙的滔天怒火,直沖天靈蓋!

“噗!”

他氣得差點當場一口老血噴出來。

掐著余滄海脖子的手猛然收緊,真想一掌將這師徒二人都拍成肉泥!

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這里是天師道祖庭,殺了青城掌門,必然引來江西龍虎山天師府那個龐然大物。

他此行是為印證武學,非為與整個中原道門為敵。

想到自己一路南下,在千佛崖苦修。

實力大進,也并非毫無收獲,心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

他松開手,將余滄海扔在地上。

“迦葉!”

“在!”

護法迦葉立刻上前,從懷中取出一卷畫軸,在余滄海面前展開。

畫上,正是葉昀與岳靈珊的畫像。

余滄海劇烈地咳嗽著,看到畫上那個俊朗的青年,連連搖頭:“不……不認得……”

可當他的目光落在岳靈珊的畫像上時,卻愣了一下。

“這個女娃子……有點眼熟……”

他努力回憶,“對了!

前幾年,華山派掌門岳不群來蜀中辦事,他身后跟著的女徒弟,就是她!”

華山派!岳不群!鳩摩羅猛然醒悟!

他又將那日葉昀所用劍法的詭異,以及那股精純霸道的紫色內力描述了一遍。

余滄海一聽,立即篤定地拍著大腿:

“沒錯!絕對是華山派!那紫色的內力,定是華山氣宗的鎮派神功《紫霞神功》!

只有華山掌門才能修煉!”

說到《紫霞神功》,余滄海眼中閃過貪婪與嫉妒。

真相大白!鳩摩羅只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地疼。

他,堂堂大雪山無上密宗當代“不動明王”,竟被一個黃口小兒耍得團團轉!

從華州到青城,千里迢迢,興師動眾,結果是一場天大的烏龍!

奇恥大辱!

但鳩摩羅畢竟是一代梟雄,他很快壓下心中怒火。

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

他看著一臉屈辱和憤恨的余滄海,忽然笑了。

“余觀主,看來你與貧僧,都是被那華山派的豎子給算計了。”

“不過,貧僧此行,本就是為論道而來。

青城山作為天師道祖庭,小僧也是第一個拜訪的非佛門門派。

想必,余觀主不會介意,讓貧僧借閱一下貴派的武學典籍,開開眼界吧?”

“你!”

余滄海氣得渾身發抖,這番僧,打輸了人,還要搶東西!

可看著對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身后八名虎視眈眈的護法,他又能如何?

形勢比人強。

余滄海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大師……不遠萬里而來,是我青城派的榮幸……請!”

“人英,帶大師……去藏經閣!”

在“英雄豪杰”之首侯人英的帶領下,鳩摩羅大搖大擺地朝著青城派的藏經閣走去。

看著鳩摩羅離去的背影,余滄海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的屈辱和怒火。

“砰!”

他轉身一記“摧心掌”,將旁邊的一張太師椅拍得四分五裂,木屑紛飛!

“羅人杰!”他厲聲喝道。

“弟子在!”

“等侯人英回來,你們師兄弟四人,立刻給我去華山!問問岳不群。

他華山派是什么意思!把臟水潑到同道上來,真當我余滄海是好欺負的嗎?”

“是!”羅人杰領命而去。

支走了弟子,余滄海又秘密召來自己的獨子余人彥。

“彥兒,你立刻動身,星夜兼程,去江西龍虎山,向天師府求援!”

“就說我道門同道,被西域番僧和華山派聯手欺辱。

請天師府為我道門主持公道,給華山派施壓!”

“是,爹!”

待兒子也離去后,整個廣場只剩下余滄海一人。

他緩緩走進祖師堂,看著供桌上師父“長青子”的靈牌,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這個在人前威風八面的青城掌門,此刻眼中充滿了不甘與怨毒。

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

“師父,弟子無能……幾十年了,都沒能為您老人家報仇……”

“如今,就連同道也欺人太甚!此仇不報,弟子……誓不為人!”

他的目光,陰狠地望向東南方。

那個方向,是福建,福州府。

一個在他腦海中盤算了多年,無比大膽、惡毒的計劃。

在今日這份雙重屈辱的澆灌下,終于破土而出,徹底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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