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軍隊在索姆河沿線受阻的消息不到半天就傳遍巴黎。

克萊芒得到路易十三和黎塞留的許可，便跑去《法蘭西報》、《巴黎日報》各家報社大書特書，要硬生生造出一個“史詩大捷”來。

同時，縱火“首惡”蘇瓦松伯爵被就地處決，宮廷對巴黎市民的外出管制有所放開。

再加上黎塞留主教公開巡游，目前巴黎市民也算有了些信心。

“馬斯納修士，我真沒想到原來《法蘭西報》已經被黑色內閣接管了。”

“黎塞留主教認識到新聞業的重要性，所以才派我過來的。”

馬斯納修士年齡不小了，這么大年齡還到處奔走，確實敬業。

“吉倫特閣下，您知道黑色內閣即將進行改組的事嗎？”

“哦？是這樣嗎？”

當初剛建黑色連隊的時候，黎塞留就說要整合“黑字頭”的兩個隊伍，可都半年下來了，除了兩個組織經常合作外，根本沒有其他風聲。

“正是如此，黎塞留主教準備按照權責對黑色內閣進行劃分。拆成外務和內務兩個體系。其中，刺探外國經濟與技術情報的隊伍將歸攏到您的麾下。”

看來克萊芒要承擔的工作又多了不少。

這是好事，權力與責任相統一，承擔的工作越多，權力就越大。

“如此安排，是要取消‘黑色內閣’的名頭？”

“正是如此，內務體系將交由內務秘書協助管理，外務體系中的軍情網絡將交由外務秘書協助管理。”

馬斯納修士最后還補充了一句：“當然，主教本人具有絕對權威，他的命令優先于內務秘書、外務秘書以及海務秘書。”

一個間諜組織還要搞分權？

“而我本人有幸爭取到在您麾下工作的機會。”

哦吼，克萊芒就知道這事沒那么簡單。

黎塞留肯定在三大秘書那都安排了一個像馬斯納修士這樣的“助手”。

他這相當于是把私人的組織轉化成國家機構了。如此一來，法蘭西就有了國家級別的情報機構。

“總之，往后還要請海務秘書閣下多多包涵。”

黑色內閣成了新聞報社的暗中操縱者，克萊芒又接管了這部分情報網，那不就說明現在克萊芒控制了法蘭西的新聞業嗎？

“黎塞留主教真是英明，這樣的安排非常有利于海事局工作的開展。既然如此，馬斯納修士，讓《法蘭西報》多寫些有關‘投資建議’的文章應該不成問題吧？”

馬斯納修士嘿嘿笑了兩聲：“當然，吉倫特閣下……”

“……投資圈傳來噩耗！愛國債市場火爆，溢價發行三日即售光！手慢者痛失投資機會！”

馬斯納修士在克萊芒的建議下，找了一幫“報紙販子”在大街上叫賣。

這年代，印刷品的價格居高不下，讓普通人來買不太現實，不如把部分新聞直接念給他們聽。

克萊芒也有意把報業往大眾化的方向發展，雖然這也需要投入大量的資金和技術才能辦成。

“號外！號外！巴黎房產市場火爆！克萊芒·吉倫特男爵再次購得五幢住宅！”

市場門口的梧桐樹下，三個報紙販子背靠著石墻，手里揮舞著卷成筒的新聞紙，不斷朝人群吆喝著。

穿粗布罩衫的搬運工們從旁邊經過，聽到“愛國債售光”幾個字，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

其中一個好奇心較盛，便湊上來詢問：“小哥，這愛國債到底是個啥？前幾天聽銀匠鋪的人說，存一個里弗進去，到明年能拿回一個半？”

販子立刻湊過去，把新聞紙展開給他看：“可不是嘛！你看這上面寫的，財政大臣親自擔保，戰利品優先償還債主，王室也承諾以稅收為支柱來償還本息。”

他嘴上不停：“你知道吉倫特男爵嗎？他就是海務秘書，就是造出圣母院那個‘飛船’的人！吉倫特男爵都買了五千里弗的，他還能坑咱們？”

這話一說，圍觀的眾人才有些反響。他們中有不少人聽說過阿涅勒小鎮的“飛船”，還有些在圣誕節時去圣母院見識過。

“原來是那個吉倫特男爵！”

“我親眼看到那個飛船飛到好幾層樓高的位置！”

“聽說男爵的海事局也放開投資限制，”那販子指著新聞紙角落的小字，“瞧見沒？宮廷的火槍訂單下來了，光這一筆就能賺回三成利，到時候分紅少不了你的。”

搬運工們大多不識字，看不懂販子手上的報紙，只能聽個樂。不過今天正巧就是該聽樂子的節日。

今天是圣西爾維斯特日，也即元旦日，許多巴黎人早晨剛做過彌撒，這時正好出來游玩。

新年伊始，巴黎街頭有不少慶祝活動。

雖然由于縱火犯和戰爭的疑云，人數不及往年多，但也是個搞宣傳的好時機。

不多時，圍攏過來的路人越來越多，一位賣花姑娘把籃子放在腳邊，踮著腳尖往里瞧：“那我這點錢能買不？我攢了二十個蘇爾，想給弟弟治病。”

旁邊的面包師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丫頭別上當，這些貴族就會騙咱們的血汗錢。往年征收戰爭稅都是收便收了，哪可能還有回報？”

這話引來一片附和，修鞋匠蹲在馬路上，手里的錐子在鞋底戳出個洞：“就是！我有個朋友認識宮廷里的人，說財政大臣的賬上早就空了！”

“各位父老鄉親！”另一個販子跳上路邊的石墩，把新聞紙舉得高高的，“這次不一樣！英格蘭人也來買啦，尼德蘭人還送了三船香料當抵押！”

“昨天圣朗尼子爵一口氣買了一萬里弗，難道他不比咱們精明？”

他忽然壓低聲音：“我聽說啊，索姆河那邊打了勝仗，西班牙人的糧倉被咱們燒了，用不了多久就得退兵，到時候這債券怕是要漲到天上去！”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穿圍裙的皮匠往前擠了擠：“那房產呢？吉倫特男爵買那么多房子干啥？”

販子得意地笑了：“這您就不知道了吧？阿涅勒小鎮那邊要建海事局新工坊，周圍的地皮都漲瘋了！”

“還有巴黎城里那些眼光不行的貴族，一聽說西班牙要打到巴黎了就跑，他們的房子就不賤賣了嗎？等戰爭一結束，他們不還要回來？”

“我們這報紙里邊可有巴黎各區的房價情況呢！”

這話讓幾個小商販動了心。他們躍躍欲試，甚至準備花幾個錢把販子手里的報紙買回家看。

街角的酒館門口，幾個喝得微醺的紡織工正豎著耳朵聽。

其中一個忽然一拍桌子：“我投愛國債！去年攢下的工錢還有三十蘇爾，明天就去排隊！”

同桌的伙伴拉住他：“你傻啊？萬一血本無歸，你家老婆不得扒了你的皮？”

他卻梗著脖子：“你沒聽人家說嗎？吉倫特男爵都買了，他造的那些火槍能打勝仗，到時候咱們都是功臣，還能缺這點錢？”

這時，一個穿黑色長袍的修士擠過人群，左手捏著串念珠，右手摸著十字架：“各位，投資需謹慎，經文里說‘富人進天國比駱駝穿針眼還難’，錢財乃身外之物……”

他一直往前擠，湊到販子面前一問：“所以，你這報紙賣幾個錢？我也要來一份。”

這話一說，人群們可炸了鍋。

他們的吵鬧聲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其中包括奧爾良公爵的眼線。

等坐在宅邸里喝咖啡的加斯頓聽聞此事時，他由衷地來了一句：“靠！這該死的吉倫特真要攪出個天翻地覆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