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保衛處和學生處被盤問了大半夜。他堅持救人第一的原則，詳細說明了劉洋當時面臨的網絡暴力絕境和切斷精神刺激源的必要性，也坦然承認了方法的違規性。劉洋被救下后情緒崩潰的證詞，以及網絡上鋪天蓋地的直播錄屏（雖然最后是雪花屏，但之前的慫恿彈幕觸目驚心），都佐證了林深陳述的緊迫性。

最終，考慮到事出有因且結果積極（人救下來了），校方沒有報警，但給予了林深嚴重警告處分，并責成他寫深刻檢查。電腦也被暫時扣留檢查（主要是查是否有黑客程序）。

回到307時，天已蒙蒙亮。林深身心俱疲。處分的壓力還在其次，吳教授手腕上那塊猙獰的燒傷疤痕，像烙鐵一樣印在他的腦海里。那疤痕的形狀……太特別了，不像是普通火焰造成的。會是他父親咨詢室里那種幽藍火焰留下的嗎？吳默在那場火災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宿舍里氣氛凝重。張碩憋著一肚子火，對著沙袋（虛擬的）瘋狂揮拳。陳默坐在電腦前（備用機），眉頭緊鎖，屏幕上不再是代碼，而是一份份復雜的實驗數據和圖表。李言則沉默地坐在床邊，眼神復雜地看著林深。

“深哥，處分的事……”張碩停下動作，聲音悶悶的。

“沒事，意料之中。”林深擺擺手，走到陳默身后，“在看什么？”

“深哥，你回來了。”陳默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吳教授昨天不是要名單嗎？我越想越不對。他出現的時機太巧了。而且，他讓你進VR看火災現場，絕對沒安好心！我想查他，但他在校內權限很高，公開信息很干凈。不過，我發現他最近主導的一個大型研究項目，數據可能有問題！”

陳默調出幾份實驗報告。“看這個，‘AI輔助認知行為療法對抑郁癥療效評估’項目，吳教授是總負責人。他們發表了階段性成果，聲稱AI干預組的有效率比傳統療法高出40%，數據非常漂亮。但是……”他指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字，“我用算法跑了一下他們的原始數據抽樣，發現幾組關鍵指標的方差（Variance）異常低，離散度太小了，完美得不像真實數據！而且，不同批次實驗對象的數據模式，相似度高得離譜，就像……就像是用同一個模板批量生成的！”

從眾心理（Conformity）？不，這是赤裸裸的數據造假！林深眼神一凝。學術造假，尤其是在吳默這種級別的教授身上，絕對是重磅炸彈！但動機是什么？為了項目經費？學術聲譽？還是有更深層的目的？

“能確定是造假嗎？”林深問。

“直接證據還缺。”陳默皺眉，“原始數據被他們項目組嚴格管控，我拿不到。但統計學上的異常已經非常明顯。而且……”他切換頁面，調出一份藥品采購清單，“看這個，他們實驗里給對照組使用的‘安慰劑’，是一種進口的復合維生素片，價格高得離譜！而給AI干預組‘配套使用’的，是一種叫‘清源寧神膠囊’的中成藥，生產廠家是‘康泰生物制藥’。”

“康泰生物？”林深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就是那個被爆出過用過期原料、但后臺很硬一直沒倒的藥企！”李言突然開口，聲音帶著冷意，“而且，‘天使整容貸’和坑我的那個‘天使整容醫院’，背后的大股東之一，就是康泰生物！他們是一條船上的！”

線索串聯起來了！吳默的項目、異常完美的數據、天價安慰劑、問題藥企、黑色網貸整容鏈條……這絕不僅僅是學術造假！這是一個用虛假科研成果為問題藥品和灰色產業背書、牟取暴利的巨大騙局！吳默很可能深陷其中，甚至就是核心人物之一！

“必須拿到原始數據！”林深眼中燃起火焰。這不僅是扳倒吳默的機會，更是斬斷黑色產業鏈的關鍵！

但如何拿到被嚴密保管的原始數據？強攻？黑客？都不現實。

林深的目光落在陳默屏幕上那些“完美”的數據圖表上，一個利用“從眾心理”和造假者自身弱點的計劃在腦中迅速成型。

“陳默，幫我偽造一份數據。”林深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一份看起來更‘完美’、更‘符合預期’、更‘能說明問題’的假數據！但要在幾個關鍵但不起眼的地方，留下幾個微小的、統計學上不應該出現的‘模式化錯誤’！”

陳默瞬間明白了：“釣魚？”

“對！”林深點頭，“吳教授團隊里負責具體數據處理和分析的，是誰？”

“一個叫孫浩的研究生，吳教授的得意門生，也是論文主要執筆人之一。”陳默調出資料，“這人性格謹慎，但有點死板和教條，特別迷信統計學‘顯著性’。”

“好！目標就是他！”林深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陳默，把這份‘加了料’的完美假數據，偽裝成項目某個‘遺漏’的子集，用加密方式，‘不小心’泄露到孫浩經常訪問的一個學術論壇私密版塊。標題要起得誘人點，比如‘關于AI認知療法項目數據處理的幾點疑問和補充’。”

“妙啊！”張碩也聽懂了，“那書呆子看到這么‘完美’的數據，肯定以為是他們自己遺漏的寶貝！為了維護他們那個虛假的‘完美成果’，他大概率會忍不住偷偷把這‘新數據’整合進去，好讓結果看起來更無懈可擊！只要他動了，就一定會留下痕跡，甚至會重復我們埋下的‘模式化錯誤’！這就是鐵證！”

計劃開始實施。陳默精心炮制了一份足以亂真、卻又暗藏致命陷阱的假數據包，通過隱秘渠道投放到了目標論壇。

等待是煎熬的。林深一邊應付著處分帶來的后續影響（寫檢查，被輔導員談話），一邊密切關注著孫浩的動態。吳教授那邊似乎暫時沒有新動作，但那種被無形監視的感覺始終存在。

兩天后，轉機出現。

陳默監控到孫浩的校內網賬號，在深夜頻繁訪問了項目組的加密數據庫！訪問記錄顯示他調閱、修改了多個原始數據文件！更重要的是，陳默植入的追蹤木馬傳回信息：孫浩在修改數據時，果然將那份假數據包的幾個關鍵部分整合了進去，并且完美復刻了那幾個作為“標記”的模式化錯誤！

“魚上鉤了！”陳默興奮地低呼。

林深立刻行動。他沒有直接舉報，而是匿名將孫浩修改數據、引入偽造數據的證據鏈（訪問記錄、數據修改痕跡對比、模式化錯誤比對），以及之前發現的統計學異常報告，打包發送給了學校學術倫理委員會主席和幾位以嚴謹著稱的老教授。同時，也將康泰生物與項目、與網貸整容鏈條的關聯線索附上。

風暴瞬間掀起！

學術倫理委員會震怒，立刻成立調查組，突擊封存了吳默項目組的所有原始數據和實驗記錄。面對鐵證如山的數據篡改痕跡和統計學異常，孫浩的心理防線第一個崩潰，哭訴是吳教授暗示他“優化”數據以達到“理想效果”，天價藥品采購也是吳教授指定的。

壓力瞬間轉移到吳默身上。

當林深和張碩假裝路過系主任辦公室時，正好看到吳默被兩位學術倫理委員會的委員“請”去談話。吳教授依舊保持著風度，金絲眼鏡后的眼神平靜無波，仿佛早有預料。只是在出門前，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走廊角落的林深，那眼神深邃難明，帶著一絲冰冷的探究，卻沒有絲毫慌亂。

辦公室的門關上。林深正準備離開，眼角的余光卻瞥見吳默辦公桌上攤開的一份文件——那是項目組藥品采購的最終審批單，吳默的簽名龍飛鳳舞地落在上面。而在審批單旁邊，放著一小瓶作為樣品的“清源寧神膠囊”。

林深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是因為藥瓶，而是因為藥瓶旁邊，作為鎮紙壓著文件的一件小東西——那是一個小巧的、金屬質感的、 U盤形狀的變聲器！和林深之前推測楚瑜可能用于變聲操控（如發血紅警告、網絡慫恿）的設備，極其相似！

難道……吳默和楚瑜是一伙的？那些網絡上的惡意攻擊，也有吳默的份？

就在這時，林深腦中那代表數據邏輯的、冰冷的BGM（之前分析造假數據時一直存在）突然發生了恐怖的異變！屏幕上那些原本靜止的數字和圖表，在他的“視野”里，竟如同獲得了生命般，開始蠕動、扭曲、翻滾起來！無數阿拉伯數字像一條條慘白色的蛆蟲，在實驗報告的紙面上瘋狂地鉆爬、交配、分裂！圖表里的柱狀條像腫脹的肉蟲般上下起伏，餅圖的扇形則如同腐爛的傷口在流淌著膿液！

視覺異化：數據蛆蟲！巨大的惡心感和眩暈感瞬間襲來！林深猛地扶住墻壁，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深哥！你怎么了？”張碩嚇了一跳。

林深強忍著嘔吐感，指著辦公室門縫：“看……看那個U盤變聲器……”

張碩順著看去，臉色也變了。

而更讓林深心悸的是，在那令人作嘔的“數據蛆蟲”幻象中，他仿佛看到那瓶“清源寧神膠囊”的包裝盒上，康泰生物的Logo扭曲變形，隱隱與“天使整容貸”APP的圖標重合在了一起！一條無形的線，似乎將藥品、網貸、數據造假、網絡暴力……所有線索都串聯了起來，指向一個更龐大、更黑暗的網絡！

第八章·完：藥企之鏈——吳默辦公桌上驚現疑似變聲器（關聯網絡暴力），同時林深產生“數據蛆蟲”的恐怖幻覺，并在幻覺中看到藥企Logo與網貸圖標重合！康泰生物是否就是所有罪惡的交匯點？吳默的平靜是否預示著更大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