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層厚重的紗布，裹住了她的視線。陸明薇的腳步?jīng)]有絲毫遲疑，鞋底碾過地面細(xì)碎的玻璃渣，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她知道顧明舟就在身后，腳步聲始終與她保持一致的節(jié)奏，像是某種默契的脈搏。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陳舊的藥香，混合著鐵銹與腐肉的味道。她鼻腔微微一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銀線。那是她隨身攜帶的針灸線，此刻像一條沉睡的蛇，貼著皮膚盤旋。

“前面有風(fēng)。”顧明舟低聲道，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陸明薇點頭，腳步放緩。她的視線逐漸適應(yīng)了黑暗，前方隱約出現(xiàn)一道弧形門框，門后傳來細(xì)微的摩擦聲，像是布料在地板上拖行。

“不是活人。”她說。

顧明舟沒有應(yīng)聲，只是將手伸進(jìn)白大褂內(nèi)側(cè)，摸出一把折疊刀。刀刃彈出的瞬間，金屬冷光在黑暗中一閃。

門后傳來一聲低語。

“薇薇……”

陸明薇腳步一頓。

那是她的名字，小時候只有母親會這樣叫她。

她瞳孔微縮，手指迅速抽出一根銀線，指尖一抖，線如蛇信般繃直。她沒有貿(mào)然邁步，而是將線輕輕向前一探。

線尖觸到某種柔軟又冰冷的物體，像是皮膚，卻又不帶溫度。

“傀儡。”她低聲說。

話音剛落，門后猛地飄出一個身影。那是個穿著舊式病號服的“人”，四肢僵直，步伐詭異，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張泛著蠟黃光澤的面具。

陸明薇沒有猶豫，銀線甩出，精準(zhǔn)纏住傀儡的脖頸。線一收緊，傀儡的頭顱便發(fā)出“咔”的一聲，像是齒輪卡住的機械。

“薇薇……”它又開口，聲音沙啞，帶著血水從面具的嘴角緩緩淌下。

顧明舟皺眉，刀鋒一劃，砍斷自己的尾椎骨。他悶哼一聲，血從傷口噴出，卻立刻被他用手掌按住。他從骨縫中抽出一根帶倒刺的金骨釘，釘身泛著幽藍(lán)的光澤。

“你瘋了？”陸明薇低喝。

“沒時間解釋。”他咬牙，將金骨釘猛然扎入傀儡的天靈蓋。

釘入的瞬間，傀儡劇烈抽搐，面具裂開，露出一張干癟的臉。那不是面具，是真正的皮肉，卻已經(jīng)風(fēng)干成一張皮。

“祖母……”陸明薇瞳孔驟縮。

傀儡體內(nèi)傳來一陣蠕動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掙扎。金骨釘開始滲出黑汁，順著釘身緩緩滴落。顧明舟死死握住釘尾，咬牙將釘子緩緩拔出。

一顆藥丸從傀儡的喉嚨里被拉出，表面泛著詭異的光澤。

藥丸緩緩旋轉(zhuǎn)，在空中浮現(xiàn)出一個年輕女子的面容。

那是她的祖母——二十歲的模樣，眉眼如畫，唇角微揚。

陸明薇的呼吸一滯。

“你母親……不是你母親。”藥丸中的祖母開口，聲音空靈，“她只是……替身。”

話音未落，藥丸突然炸裂，化作一片灰霧，落在傀儡的胸口。

傀儡猛然睜開雙眼，那是一雙空洞的、泛著銀光的眼球。它猛地?fù)湎蜿懨鬓保y線瞬間繃斷。

“退后！”顧明舟怒吼，揮刀斬下。

刀鋒劈入傀儡肩膀，卻未斷其骨，反被某種力量震開。傀儡的指尖長出鋒利的骨刺，直刺陸明薇胸口。

陸明薇后仰，動作干凈利落。她腳尖一挑，地上斷線飛起，纏住傀儡手腕，借力一拉，將它甩向墻壁。

“它不是傀儡。”她喘息，“它是藥人。”

“藥人？”顧明舟皺眉。

“用活人煉制的藥人。”她冷冷道，“有人把他們煉成了行走的藥爐。”

話音未落，制藥廠頂樓傳來一陣低沉的鐘聲。緊接著，數(shù)道黑影從天花板的通風(fēng)口緩緩落下。

每一個，都是藥人。

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灰色病號服，動作僵硬，步伐一致，像是某種夜巡的儀仗隊。

“數(shù)量不對。”顧明舟迅速掃視一圈，“至少十二個。”

“不止。”陸明薇盯著最前方那個藥人，它的胸口縫著一塊布條，上面寫著一個名字。

“阿沅。”

她的心臟猛地一緊。

“她沒死。”她低聲說，“他們把她做成了藥人。”

“還有別的可能。”顧明舟握緊刀柄，“但也可能是陷阱。”

“我知道。”她眼神冷冽，指尖抽出第二根銀線。

藥人開始移動，步伐整齊，像是某種古老的儀式。

陸明薇率先出手，銀線破空而出，刺入最前方藥人的太陽穴。線尖一轉(zhuǎn)，藥人頭顱應(yīng)聲裂開，露出一具干枯的腦殼。

“動手。”她低聲說。

顧明舟沒有猶豫，揮刀斬下。

刀光劃破黑暗，藥人的肢體在刀下碎裂，卻依舊前赴后繼地涌來。每一具藥人倒下，都會從體內(nèi)滲出一股黑霧，像是某種詛咒的釋放。

“它們不是來殺我們的。”陸明薇一邊閃避，一邊觀察，“它們在引導(dǎo)什么。”

“什么意思？”顧明舟一刀劈開兩具藥人，喘息著問。

“它們的路線。”她迅速掃視四周，“是在圍成一個陣。”

“陣？”顧明舟一愣。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動，藥人的腳步聲開始形成某種節(jié)奏，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

“他們在喚醒什么。”她咬牙。

顧明舟沒有再問，而是迅速砍斷一具藥人的手臂，從其體內(nèi)抽出一顆藥丸。藥丸入手冰冷，表面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紋路。

“這個紋路……”他瞇起眼，“和制藥廠門口的牌匾裂痕一樣。”

陸明薇心頭一震。

“繼續(xù)打。”她低聲道，“找到所有藥丸。”

戰(zhàn)斗繼續(xù)，藥人不斷倒下，藥丸不斷浮現(xiàn)。每顆藥丸中，都浮現(xiàn)出一張不同的面孔。

一張張，都是她熟悉的人。

母親、弟弟、阿沅、林修遠(yuǎn)……

還有她自己。

藥丸中的“她”嘴角微揚，眼中卻是一片死寂。

“你才是假的。”藥丸中的她開口，“真正的你，已經(jīng)死了。”

陸明薇冷笑。

“那你呢？”她指尖銀線一抖，刺入藥丸中心。

藥丸炸裂，化作灰燼。

她抬頭，看向制藥廠深處。

“我們該去見見幕后的人了。”

顧明舟點頭，抹去嘴角血跡。

兩人并肩而立，腳步堅定，踏入黑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