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孤兒院斑駁的鐵門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風從門縫里滲進來，裹著陳年藥渣的苦味，還有某種皮肉焦化的余韻。

顧明舟在身后揉著脖頸處的扳指烙印，沉默地掃視著門框上剝落的漆皮。那些殘片像是某種動物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灰色。

“阿沅的發簪不該出現在地窖。”她低聲說，聲音比夜色更冷，“她不是失蹤，是被帶到了這里。”

鐵門吱呀一聲，被她推開。

孤兒院的走廊像一條被剖開的蛇腹，墻壁泛著潮濕的霉斑，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灰燼。顧明舟的腳步在地磚上留下淺淺的水痕，那是他從地窖出來后一直未干的衣角拖曳。

“林修遠不會無緣無故留下線索。”他低聲說，“他想讓我們看見什么?！?

“他想讓我們崩潰。”陸明薇的目光掃過墻上掛著的燈籠，那些燈籠的燈罩并非紙張，而是某種泛著血管紋路的薄膜。她走近一步，燈籠忽然亮起，火光中浮現出一個女人的身影。

那是她的母親。

火焰中的女人被鐵鏈貫穿腰腹，四肢扭曲，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她張嘴，卻無聲，唯有火焰在她喉嚨里燃燒。

陸明薇的瞳孔驟然收縮，銀針已在指尖翻轉。

“他在用她煉魂燈。”她咬牙，伸手去抓燈籠。

指尖觸到燈罩的瞬間，整面墻的玩偶突然齊刷刷睜開眼。

那不是普通的眼睛。

每只玩偶的瞳孔里，都嵌著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是她弟弟的臉。

咔噠。

玩偶的頭頸發出機械轉動的聲響，齊刷刷轉向她。

顧明舟幾乎是本能地擋在她身前，掌心剛觸到最近一個玩偶的胸口，那布料下便猛然彈出鋼釘，穿透他的手掌，將他釘死在墻上。

他悶哼一聲，鮮血順著釘尖滴落，在地面暈開一朵暗紅的花。

“別動。”陸明薇低喝，銀針已刺入燈籠底座的某個凹槽。

燈籠劇烈震顫，火光驟然暴漲，將母親的影像吞沒。火焰中浮現出一張紙條，被熱浪卷起，飄落在她腳邊。

她彎腰拾起。

紙條上只有一行字：

“你弟弟，是最后一個藥童。”

話音未落，整面墻的玩偶同時張嘴，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陸明薇迅速后退，銀針在指間翻飛，精準刺入三個玩偶的“太陽穴”。玩偶瞬間僵直，眼球從眼眶中滾落，砸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走?！彼☆櫭髦鄣氖滞?，扯下釘在他掌心的玩偶。

血從傷口涌出，滴落在地板上，恰好落在一個玩偶衣襟的縫隙處。那縫隙中，露出一角暗紅色的藥包，邊緣繡著一個模糊的花紋。

她瞳孔微縮。

那是她手術刀柄上的紋路。

“這些玩偶……”她低聲喃喃，“不是道具。”

顧明舟低頭看去，藥包上的紋路在血跡浸染下愈發清晰，仿佛某種古老的印記。

“它們……是活的?！?

話音未落，整面墻的玩偶突然齊齊向前傾倒，如同一場微型雪崩。陸明薇猛地拽著顧明舟后撤，一腳踢翻燈籠，火焰熄滅的瞬間，所有玩偶的動作戛然而止。

空氣驟然安靜。

只剩顧明舟掌心的血，仍在一滴一滴地落著。

“林修遠到底想告訴我們什么？”他低聲問，眼神落在那藥包上，“這些玩偶……為什么會有你的手術刀紋路？”

陸明薇沒有回答。

她彎腰撿起藥包，指尖輕輕摩挲那紋路，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

那些失蹤的藥童，真的只是被煉成了藥？

還是……被“藏”進了這些玩偶里？

她猛地抬頭，望向墻角最后一盞未熄的燈籠。

燈籠的燈罩上，赫然浮現出一個數字：

07

那是她弟弟的名字。

她咬牙，將藥包塞進口袋，轉身朝走廊盡頭走去。

“走。”她再次低喝。

顧明舟愣了一瞬，隨即跟上。

走廊盡頭的門緊閉，門縫里滲出一股濃烈的藥香，混著某種皮脂燃燒后的焦苦。

陸明薇伸手推門。

門未動。

她回頭看向顧明舟，目光落在他掌心的傷口上。

“用你的血。”她低聲說。

他皺眉，但沒有遲疑，將掌心貼在門把手上。

血跡滲入金屬的瞬間，門鎖咔噠一聲彈開。

門后，是一間布滿燈籠的房間。

每一盞燈籠里，都有一張臉。

那些臉，都是她曾經見過的人——

趙金花、制藥廠的工人、甚至……她的父親。

而最中央的那盞燈籠，燈罩上赫然刻著一個名字：

林修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