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臺緩緩沉入青銅祭壇的瞬間，陸明薇的手腕仍在滲血。那滴落在陣眼上的血珠并未如林修遠預期般激活儀式，反而在水晶符文中激起一圈圈逆向波紋。

“你做了什么？”林修遠的聲音第一次出現裂痕。

顧明舟倒在地上，袖扣紋路與水晶殘光遙相呼應，他的手指微微抽搐，卻無法起身。

陸明薇抬起銀針，刺入自己耳后風池穴，強行穩住因失血而模糊的視線。她看到了——不是未來，也不是幻象，而是二十年前精神病院的某個深夜。

畫面中，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站在病床前，手里握著注射器。床上的女人雙眼翻白，嘴里塞著布條。男人的動作熟練得像是做過無數次實驗，針頭扎進靜脈時沒有一絲猶豫。

“是你。”陸明薇冷笑，“你母親死在你親手調配的藥劑下。”

林修遠瞳孔驟縮。

水晶中的影像繼續推進。女人的尸體被抬出醫院，送往火葬場。送葬隊伍里有個少年，穿著不合身的西裝，小指上戴著一枚翡翠扳指。他看著火焰吞噬棺木，臉上沒有一滴眼淚。

“你以為自己是受害者。”陸明薇的聲音冷得像冰，“可你早就成了加害者。”

林修遠猛地撲向控制臺，試圖切斷水晶連接，但已經太遲了。整個祭壇開始震動，能量流從四面八方涌來，卻沒有目標，只是無序地撕扯空間。

阿沅站在角落，手中絲線早已斷裂。她的眼神不再混沌，而是透出一種近乎悲憫的清明。她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陸明薇突然明白了她想說什么。

“你是藥王谷最后的傳人。”她低聲說，“你一直在保護我。”

記憶閃回作坊廚房，幼年的阿沅偷偷喂她喝下一碗黑色藥湯。那是凈化劑，專為清除血脈中的雜質。

所以她能承受洗髓膏，能活著從停尸間走出來，能在熔巖室中淬煉陰陽眼。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

阿沅的手指輕輕劃過地面，畫出一道弧線，指向南方海域。然后她閉上了眼睛，身體緩緩倒下。

“不！”陸明薇沖過去，伸手去接她的頭顱，卻只抓住一把空氣。

阿沅的指尖還保持著那個手勢，像是一封未完的信。

林修遠狂笑起來：“你以為你贏了嗎？你不過是另一個失敗品！”

他猛然拔出腰間的注射器，將針頭扎進自己頸動脈。

“讓我們一起完成這場儀式！”他的眼中泛起血紅，“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繼承者！”

毒液注入血管的瞬間，陸明薇已經行動。

她割破手腕，任由鮮血灑落，同時用銀針精準點刺十二井穴，引導血液沿著陣法紋路流動。原本紊亂的能量流瞬間改變方向，像潮水般回涌。

水晶劇烈震顫，符文逐一熄滅。

林修遠的身體開始抽搐，他體內的母魂殘片被反向牽引，開始剝離。

“你……”他瞪大雙眼，聲音沙啞，“你怎么可能……”

陸明薇冷冷地看著他：“因為你從來不知道，真正的祭品不是血脈，而是記憶。”

林修遠的母親在他眼前重現，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靈體。她站在火葬場門口，眼神空洞，嘴唇開合，似乎在重復某句話。

“你殺了我。”

林修遠尖叫一聲，雙手抱住頭，指甲深深摳進頭皮。

水晶終于崩裂，一道光芒直沖天際，射向南方海域。

陸明薇感覺胸口一陣劇痛，洗髓膏的毒性再次暴走。她咬緊牙關，將銀針一根根插入膻中、內關、神門三穴，強行穩定心脈。

顧明舟掙扎著爬起來，袖扣紋路閃爍不定。他看向陸明薇，眼神復雜。

“你也是傳人之一。”她低聲道，“你父親當年沒告訴你嗎？顧家曾參與秘術傳承。”

顧明舟的手指僵在半空。

林修遠的意識徹底崩潰，身體癱軟下來，嘴角溢出黑血。

陸明薇低頭看向自己的傷口，血已經止住，取而代之的是皮膚下若隱若現的青藍色脈絡。

她笑了。

“你說錯了。”

她的聲音冰冷而清晰，帶著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威嚴。

“我不是第一代。”

她抬起手，銀針插入心臟外膜的空隙，精準刺入某個穴位。

“我是唯一。”

水晶最后一塊碎片墜落，在她腳下碎成齏粉。

空氣中殘留著血腥氣和藥香，還有某種難以言喻的寂靜。

顧明舟站起身，袖扣紋路徹底熄滅。

“接下來呢？”他問。

陸明薇沒有回答。她彎下腰，拾起阿沅臨終前畫下的那道弧線，指尖拂過地面。

南方。

那里有一座島。

她抬頭望向天花板，透過層層巖石，仿佛看見了那片未知的水域。

“先找到她要我們去的地方。”她說。

顧明舟沉默片刻，點頭。

陸明薇轉身走向出口，腳步堅定。

身后，林修遠的尸體慢慢被黑霧吞噬，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她知道，這只是清算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