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涵的腳傷比想象中輕。社區醫院的醫生仔細檢查后,確認只是輕微的扭傷和挫傷,沒有傷到骨頭。醫生給她簡單地敷了藥,用繃帶包扎固定好,囑咐她這幾天盡量減少走動,好好休息。班主任王老師松了一口氣,看著臨近的國慶假期,便讓白芷涵直接回家休養幾天,不用急著返校。
白芷涵被父母接回了家。雖然腳踝還隱隱作痛,行動不便,但躺在自己熟悉的、堆滿了漫畫和畫具的小床上,看著天花板上貼著的動漫海報,她緊繃的心弦終于放松了一些。然而,心底深處,運動會那晚的混亂場景和郝天率最后失落的眼神,像揮之不去的陰云,沉沉地壓著。
國慶節當天,陽光明媚。門鈴聲打破了家里的寧靜。白芷涵掙扎著想去開門,卻被媽媽按回了床上。門外傳來了熟悉而歡快的聲音——是她的室友們:活潑的林曉曉、溫柔的方小雅和文靜的李靜。她們拎著水果和小零食,嘰嘰喳喳地涌了進來,房間里瞬間充滿了青春的氣息。
“芷涵!你怎么樣啦?”
“腳還疼嗎?我們好擔心你!”
“看,我們給你帶了好吃的!”
室友們圍在床邊,關切地問長問短。白芷涵看著她們真誠的笑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們分享著學校里的趣事,吐槽著放假前的作業,試圖驅散白芷涵的陰霾。白芷涵被她們的快樂感染,暫時忘卻了煩惱。
聊得正開心時,林曉曉突然問道:“對了,郝天率沒跟你聯系嗎?他知不知道你受傷回家了?”
白芷涵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眼神下意識地飄向床頭的手機。屏幕安靜地躺著,沒有任何新消息提示。她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有些低:“沒有…他可能…還不知道吧。”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但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失落,還是被心思細膩的林曉曉敏銳地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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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郝天率正煩躁地在房間里踱步。手機被他拿起又放下無數次。他當然知道白芷涵受傷回家了——運動會后班主任在班里簡單提過。他更知道今天是國慶節,室友們肯定會去看望她。
去?還是不去?
這個念頭在他腦子里盤旋了一整天。他想去。非常想。想看看她的傷怎么樣了,想問問她那晚在音樂教室到底發生了什么,想解釋自己看到的和聽到的……可另一個聲音卻在不斷否定他:你去干什么?你算什么身份?運動會后你們的關系那么僵,你去了只會讓她更尷尬、更困擾吧?那天晚上她不是和柳徐在音樂教室聊得很開心嗎?任燕還說……想到任燕的話和當時白芷涵與柳徐交談甚歡的畫面,一股酸澀和無力感再次涌上心頭。他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甚至像個笑話。最終,猶豫和自卑占了上風。他頹然地倒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里。算了,不去打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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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涵家中的歡聲笑語持續著,但林曉曉卻悄悄留意著白芷涵的狀態。當大家聊起別的話題時,白芷涵雖然也在微笑應和,但眼神總是不自覺地飄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空茫和期待落空后的黯淡。
趁著方小雅和李靜去客廳幫白媽媽洗水果的間隙,林曉曉湊近白芷涵,壓低聲音:“芷涵,你是不是…在等郝天率?”
白芷涵身體一僵,連忙搖頭否認:“沒、沒有啊!他來不來…都沒關系的。”可微紅的耳尖和閃爍的眼神出賣了她。
林曉曉嘆了口氣,握了握她的手:“別騙我啦。他那個大笨蛋,肯定又在胡思亂想把自己繞進去了!”她眼神堅定起來,“不行,不能讓他當縮頭烏龜!”
林曉曉立刻召集了方小雅和李靜,三人躲到陽臺開了個小會。林曉曉把觀察到的情況和自己的計劃一說,方小雅和李靜都表示支持。
“直接打電話給郝天率?”李靜提議。
“他那個倔脾氣,又在鉆牛角尖,我們打過去他肯定找借口推脫。”方小雅搖搖頭。
“那…找柳徐?”林曉曉靈光一閃,“柳徐是他最好的兄弟,肯定能說動他!而且…”她頓了頓,臉上微微發熱,“柳徐說話比較有分量。”
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只是,當任務具體落到打電話給柳徐時,林曉曉的心跳突然加速了。為了芷涵!她深吸一口氣,給自己鼓勁,終于鼓起勇氣在通訊錄里找到了柳徐的號碼,按下了撥號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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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突然響起,柳徐隨意地瞥了一眼屏幕,當看到來電顯示“林曉曉”三個字時,手指猛地一頓,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他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接通了電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自然:“喂,林曉曉?”
電話那頭傳來林曉曉帶著急切但努力保持清晰的聲音:“柳徐!是我,林曉曉。那個…你現在方便說話嗎?有件事想請你幫忙,是關于郝天率和白芷涵的…”她快速簡潔地把白芷涵受傷在家休養、室友們去探望、唯獨郝天率沒來、白芷涵明顯失落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后懇切地說:“柳徐,你是郝天率最好的朋友,你能…能不能想辦法讓他來看看芷涵?我覺得只有你能勸動他了。”
柳徐聽完,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應道:“沒問題!我明白了。交給我,我現在就去找他!”他的語氣干脆利落,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篤定。
電話那頭的林曉曉愣住了。她印象中會彈鋼琴、氣質溫和的柳徐應該是比較優柔的,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爽快,行動力這么強。這份直率和可靠,讓她心里莫名地動了一下,聲音也不自覺地放軟了些:“啊…好,好的!謝謝你,柳徐!”
“客氣什么,應該的。等我消息。”柳徐說完,掛了電話,抓起外套就沖出了家門。他感覺自己肩負著重要的使命,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必須把郝天率那家伙拖到白芷涵面前!
柳徐很快趕到了郝天率家。他敲開門,面對有些驚訝的郝天率,沒有直接點破目的,而是裝作若無其事地攬住他的肩膀:“嘿,在家悶著干嘛?走,陪我出去轉轉,透透氣!”不由分說地把還有些懵的郝天率拉出了家門。
兩人漫無目的地走著,柳徐很自然地把方向引向了林曉曉家所在的小區附近。他裝作不經意地提起:“對了,運動會那天,白芷涵后來怎么樣了?聽說她腳扭了,挺嚴重的?”
提到白芷涵,郝天率的眼神黯淡下來,悶悶地說:“嗯…聽說是沒什么大事,老師讓她回家休息了,正好趕上國慶放假。”
“哦,那就好。”柳徐點點頭,觀察著郝天率的臉色,試探著問,“那…你沒想著去看看她?”
郝天率腳步頓了頓,臉上浮現出掙扎的神情,低聲道:“想…是想過。但是…”他嘆了口氣,“算了,不去了。去了也不知道說什么,可能反而讓她更煩。而且,她大概…也不需要我去看吧。”語氣里充滿了自我否定和苦澀。
柳徐心里暗罵這家伙死腦筋,但表面上依然平靜,順著他剛才承認的“想”字繼續引導:“想就去啊!有什么好猶豫的?白芷涵性格那么軟,又善良,怎么會煩你去看她?你想多了。”
“可是…”郝天率還在糾結,“我去了,萬一尷尬怎么辦?她室友她們都在…”
“哎呀,你管別人在不在干嘛?你是去看她的,又不是看室友的!”柳徐拍了他一下,“拿出點勇氣來!別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兒!想去就去,別給自己留遺憾。”他故意用激將法。
郝天率被柳徐說得有些動搖,沉默了幾秒,終于像是下定了決心,小聲說:“那…那我去?”
“去啊!當然去!”柳徐立刻肯定道,同時停下了腳步,指著前面一個路口,“喏,我記得白芷涵家好像就在這個方向過去不遠,具體幾棟我不清楚,你自己知道吧?趕緊去,別讓人等急了!”
郝天率順著柳徐指的方向看了看,又回頭看著柳徐:“那…那你呢?你不一起去?”
柳徐心想:我要是去了,你這家伙肯定放不開,說不定又縮回去了。他立刻搖頭擺手:“我就不去了!我跟白芷涵又不像你跟她那么熟,我去多不合適,怪尷尬的。你快去快回,我在這附近隨便逛逛等你。”他推了郝天率一把,“快去吧!別磨蹭了!”
郝天率被柳徐推得向前踉蹌一步,回頭看了柳徐一眼,見他態度堅決,才終于點了點頭,帶著幾分忐忑和期待,轉身朝著白芷涵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看著郝天率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柳徐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任務完成!他立刻掏出手機,想第一時間給林曉曉匯報這個好消息,讓她和室友們放心。
然而,當他的指尖劃過屏幕,落在“林曉曉”的名字上時,剛才完成任務后的輕松感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的、強烈的心悸。心臟在胸腔里毫無章法地狂跳起來,咚咚咚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才有些顫抖地按下了撥號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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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涵的房間里,氣氛因為郝天率的即將到來而變得有些微妙。林曉曉的手機突然響起,屏幕上跳動著“柳徐”的名字。她沒想到柳徐會這么快回電話,心猛地一跳,臉上不受控制地飛起兩朵紅云。她慌忙站起身,對室友們和白芷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快步走到陽臺才按下接聽鍵,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喂…柳徐?”
電話那頭傳來柳徐熟悉的聲音,但似乎比平時低沉一些,也帶著點緊繃:“喂,林曉曉。是我,柳徐。那個…郝天率我已經‘押送’過去了,他正往你家這邊走呢,應該很快就到了。”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平常。
林曉曉心中一喜,任務成功了!她下意識地想說“太好了,謝謝你柳徐!”,但話到嘴邊,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仿佛帶著電流的呼吸聲,一種莫名的沖動和勇氣忽然涌了上來,讓她臨時改變了主意。
電話里沉默了幾秒鐘。柳徐握著手機,沒等到預期的、林曉曉那清脆爽快的道謝聲,心里不由得打起鼓來:怎么了?是覺得我做得不夠好?還是郝天率臨時又變卦了?他有些著急,忍不住追問:“林曉曉?你…在聽嗎?是有什么問題嗎?”
就在這時,電話里終于再次傳來林曉曉的聲音。那聲音輕輕的,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羞澀和猶豫,像一片羽毛拂過柳徐的心尖:
“你…你也一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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