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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雷雨星光

運動會的喧囂和榮光漸漸沉淀,如同操場上褪色的橫幅,被深秋的風卷走最后一絲熱烈的余溫。高一(三)班教室恢復了往日的節奏,筆尖沙沙,書頁翻動。然而,在靠窗的那個角落,空氣里卻彌漫著一種揮之不去的、微妙的凝滯感。

白芷涵和郝天率依舊維持著同桌的日常。他會給她講題,聲音溫和,條理清晰;她會小聲提問,偶爾點頭。但那些曾經自然流淌的、帶著暖意的默契,仿佛被一層看不見的薄冰隔開。目光偶爾交匯,會像受驚的鳥兒般迅速閃開,留下短暫而尷尬的空白。笑容變得客氣而克制,少了那份心照不宣的輕松。柳徐后來確實找兩人分別解釋過音樂教室的誤會——是白芷涵找他傾訴關于郝天率的困惑,柳徐則坦誠了自己對林曉曉的心意。真相大白,隔閡的源頭似乎被清除。然而,那晚門外相攜的身影,白芷涵眼中瞬間熄滅的光,郝天率心頭那尖銳的失落感,像無形的刻痕,深深烙印在彼此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抹去那份真實的刺痛和隨之而來的小心翼翼,卻是另一回事。他們之間,似乎隔著一道名為“尷尬”和“不知如何修復”的透明墻。

柳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了解郝天率那看著陽光開朗實則細膩敏感的心思,也看得出白芷涵那份沉默下的在意。強行說和只會適得其反。他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兩人放下包袱、自然流露的機會。

于是,一場名為“慶功宴”實則暗藏玄機的火鍋聚會,在周五晚上熱鬧開場。學校附近一家煙火氣十足的火鍋店里,兩張拼起的長桌坐滿了人。熱氣蒸騰,紅油翻滾,笑聲和喧鬧幾乎要掀翻屋頂。柳徐和305寢室的林曉曉她們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默契地將白芷涵和郝天率“安排”在了相鄰的位置。

“來來來!氣氛搞起來!真心話大冒險!老規矩!”柳徐作為“策劃者”,當仁不讓地活躍氣氛,拿起一個空飲料瓶放在桌子中央用力一轉。

瓶子骨碌碌旋轉,最終瓶口不偏不倚地對準了白芷涵。

“喲!白芷涵!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柳徐眼睛一亮,機會來了!

白芷涵的臉頰在火鍋的熱氣中微微泛紅,她猶豫了一下,小聲說:“……真心話吧。”

“好!”柳徐清了清嗓子,努力讓問題顯得自然,“嗯……這次運動會,最讓你感動或者印象最深的事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帶著善意的期待,尤其是柳徐和林曉曉她們。

白芷涵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沿,沉默了幾秒。她能感覺到身邊郝天率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她想起了那個在混亂中被圍堵、孤立無援的瞬間,想起了那個穿透喧囂、清晰喊出她名字的沉穩聲音,想起了那道精準滾到他腳下的傳球,想起了進球后他隔著人群、盛滿欣慰和贊許的眼神……心口涌起一陣暖流。她抬起頭,目光沒有看任何人,只是落在翻滾的紅湯上,聲音很輕卻很清晰:

“最感動……是足球賽那次,在場上很慌的時候,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給了我方向和力量。還有……謝謝大家,沒有放棄我,相信我。”她沒有點明是誰,但話語里的真誠和感激毋庸置疑。

“哇哦!”“說得好!”眾人善意地鼓掌起哄。柳徐有點小失望,這回答……太官方了!重點沒出來啊!

瓶子繼續轉動,這一次,命運之神似乎站在了柳徐這邊——瓶口穩穩指向了郝天率。

“天率!到你了!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柳徐精神一振。

郝天率放下筷子,臉上帶著慣常的、帶著點無奈的笑意:“真心話。”

“好!聽著!”柳徐決定加大劑量,“這次運動會,有沒有特別想感謝的人?為什么?”他故意把“特別”兩個字咬得很重,眼神瞟向旁邊的白芷涵。

郝天率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拿起手邊的冰可樂喝了一口,似乎在斟酌措辭。熱氣氤氳中,他的側臉顯得有些模糊。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想感謝的人很多。感謝柳徐他們拼盡全力,感謝所有隊友的信任和配合。”他頓了頓,目光似乎掠過身邊低著頭的白芷涵,又飛快移開,“也……特別感謝一個關鍵時刻,把信任和機會毫不猶豫交到我手上的人。那個傳球……很漂亮。謝謝。”他的話語簡潔,點到為止,帶著一種內斂的真誠,卻也巧妙地避開了任何可能引發曖昧聯想的表達。

掌聲再次響起,帶著對團隊精神的贊許。柳徐在心里哀嘆一聲,這倆人都跟約好了似的,一個比一個滴水不漏!助攻計劃宣告破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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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的熱鬧散場,日子重新歸于平淡。接下來的幾天,白芷涵和郝天率之間的交流似乎比慶功宴前多了一些。課間會討論幾句難題,偶爾也能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但那種“自然而然”的感覺,終究像是被打破了的水晶,即便勉強粘合,裂痕依然清晰可見。他們小心翼翼地維持著一種禮貌的、帶著距離感的“友好”,像在薄冰上行走,生怕一個不慎,再次墜入那晚音樂教室門外的冰冷深淵。

周五晚上,305寢室熄燈后。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打著玻璃。白天物理測驗的難題和心底那點揮之不去的沉悶,讓白芷涵有些失眠。黑暗中,林曉曉翻了個身,忽然開口,帶著點八卦的興奮:“喂,姐妹們,睡不著,聊聊唄?你們覺得……咱們班哪個男生最符合理想型?”

話題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立刻激起了漣漪。

“郝天率唄!”方小雅第一個接話,聲音帶著理所當然,“長得帥,成績好,性格開朗陽光,運動全能,還會照顧人,簡直完美模板!”

“嗯,確實,綜合分最高。”李靜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鏡,理性分析。

“哎呀,你們太膚淺了!”林曉曉故意唱反調,“郝天率是很好啦,但不是我那杯茶!我喜歡……嗯,皮膚更白一點、氣質更文靜一點的!就像……隔壁班那個學畫畫的文藝委員那種!”她胡亂編造著。

“那我跟你不一樣!”方小雅立刻反駁,“我就喜歡陽光開朗運動型的!郝天率就很好啊!”

“膚淺!”林曉曉嗤笑,“我啊,喜歡多才多藝的!會彈個吉他唱個歌,或者像柳徐那樣還會玩鍵盤的!多有魅力!”她提到柳徐時,聲音不自覺地揚高了一點,帶著一種刻意的強調。

一直沉默的白芷涵,在黑暗中捕捉到了林曉曉語氣里那絲細微的波動。她知道柳徐的心意,此刻聽到林曉曉對“多才多藝”的偏好,心中微微一動。

“曉曉,”白芷涵輕聲問,“你覺得……柳徐怎么樣?”她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很輕。

“柳徐?”林曉曉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隨即用一種滿不在乎、甚至帶著點嫌棄的口吻說,“他啊?就那樣唄!咋咋呼呼的,像個沒長大的猴子!整天就知道踢球、玩音樂,沒個正形!”她語速飛快,像是在極力掩飾什么,“跟他?不可能啦!根本不是一路人!”

然而,白芷涵卻聽出了那份刻意貶低之下,隱藏的慌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在意?林曉曉越是說得滿不在乎,越像是在用力推開某種讓她心慌意亂的東西。她害怕被優秀的柳徐知道自己的心意后,會遭到輕視或拒絕,所以只能用這種“保持距離”的方式來自我保護。

白芷涵恍然大悟。原來林曉曉和柳徐之間,也隔著這樣一道小心翼翼、互相試探的墻。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柳徐的心意。現在不是時候,貿然點破,可能會讓情況更復雜。這次夜談,在關于“郝天率很般配”的起哄和白芷涵的沉默中,不了了之。室友們期待的“點醒”效果,并未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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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滑向深秋的尾聲。一個普通的晚自習結束,天空不知何時已積聚了厚重的鉛云,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狂風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嗚咽般的聲響。白芷涵是今天的值日生,負責最后關燈鎖門。教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還有窗外愈發猙獰的天色。

她需要擦干凈黑板最上沿殘留的粉筆字跡。黑板對她而言有些高了。她搬來一張木質的方凳,小心地踩上去。剛拿起板擦,一道慘白刺目的閃電猛地撕裂了漆黑的夜幕,緊隨而來的是一聲震耳欲聾、仿佛要將天地劈開的驚雷!

“啊——!”白芷涵猝不及防,心臟驟停!巨大的恐懼讓她渾身猛地一抖,腳下瞬間失去平衡!她驚叫著,整個人從搖晃的方凳上向后仰倒!

“砰!”一聲悶響,伴隨著骨頭撞擊地面的脆響!她重重地摔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右腳腳踝傳來一陣鉆心刺骨的劇痛,瞬間讓她眼前發黑,冷汗涔涔而下!她蜷縮在地上,痛得幾乎無法呼吸,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

就在這時,教室后門被猛地推開!

“白芷涵?!”郝天率焦急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惶響起!他剛走到樓下,想起物理筆記忘在桌洞里,折返回來,卻撞見了這驚魂一幕!

他看到白芷涵蜷縮在地,小臉慘白,額發被冷汗浸濕貼在臉上,身體因為劇痛而微微發抖。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他!他幾步沖到她身邊,單膝跪地,聲音因為緊張而發顫:“摔哪兒了?能動嗎?哪里疼?!”

“腳……腳踝……”白芷涵疼得聲音都在抖,帶著濃重的哭腔,巨大的委屈和疼痛讓她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

郝天率小心翼翼地避開她明顯扭曲的右腳踝,快速檢查了一下其他地方。膝蓋和手肘有擦傷,但最嚴重的顯然是腳踝。他當機立斷:“別怕!我送你去醫務室!”他動作輕柔卻無比堅定地將白芷涵背了起來。

身體驟然騰空,被一個寬闊而溫暖的背脊托起。白芷涵起先因為巨大的疼痛和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而身體僵硬,臉頰貼在郝天率被雨水微微打濕的校服外套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頸側脈搏的跳動和他身上熟悉的、混合著陽光和淡淡汗水的氣息。一股濃烈的歉意涌上心頭:“對……對不起……麻煩你了……”

“閉嘴!抱緊我!”郝天率的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強硬和不容置疑的急切。他穩穩地背起她,大步流星地沖出教室,沖入走廊外肆虐的狂風暴雨中!

冰冷的雨點如同密集的冰雹,瞬間打濕了他們的頭發和衣衫。狂風怒吼著,幾乎要將人掀翻。白芷涵伏在郝天率背上,臉頰緊貼著他溫熱的頸窩,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肩膀。腳踝的劇痛一陣陣襲來,冰冷和恐懼包裹著她。然而,身下這個背脊是如此堅實有力,他奔跑的步伐是如此沉穩急促,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要將她從風雨中帶離的決絕。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和暖意,像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雨夜和巨大的疼痛中悄然滋生,驅散了部分恐懼。她閉上眼睛,將臉更深地埋進他的肩窩,仿佛那里是唯一可以躲避風雨的港灣。

醫務室的門緊閉著,里面一片漆黑。校醫顯然早已下班。

“該死!”郝天率低咒一聲,眉頭緊鎖。他小心翼翼地將白芷涵放在醫務室門口那張冰冷的、鋪著白色床單的檢查床上(因為沙發在里面鎖著的診室),讓她靠墻坐好。她的右腳踝已經明顯腫起,像個發面饅頭,疼得她小臉煞白,牙齒都在打顫。

“你在這里等我!千萬別動!”郝天率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里充滿了焦灼和一種近乎兇狠的保護欲,“我去找值班老師!或者找有手機的宿管!很快回來!”他脫下自己那件已經濕透大半的校服外套,不由分說地裹在白芷涵瑟瑟發抖的身上,動作有些粗魯,卻帶著滾燙的溫度。

“我……”白芷涵想說什么,郝天率卻已轉身,像一頭矯健的獵豹,毫不猶豫地再次沖進了外面傾盆的暴雨和濃重的夜色里。他的身影瞬間被雨幕吞噬,只留下門口地上一串迅速被雨水沖淡的濕漉漉腳印。

醫務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偶爾劃過的閃電,短暫地照亮冰冷的器械和慘白的墻壁輪廓。狂風裹挾著雨點,瘋狂地拍打著窗戶,發出令人心悸的噼啪聲。黑暗和寂靜如同無形的怪獸,隨時準備吞噬一切。

若是平時,獨自一人待在這樣的環境里,白芷涵恐怕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然而此刻,她裹著郝天率那件還帶著他體溫和氣息的濕外套,蜷縮在冰冷的檢查床上,腳踝的劇痛依舊尖銳,心里卻奇異地平靜下來。

她看著門口那片無邊的雨幕和黑暗。那里,剛剛有一個身影不顧一切地沖了進去,只為了給她尋求幫助。

那里,有她的信念。

她閉上眼睛,不再去看猙獰的閃電,不再去聽狂暴的雷聲。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身上這件外套殘留的溫度上,集中在那個不顧風雨狂奔離去的背影上。她抱著膝蓋,將自己縮成一團,像一只在風暴中找到棲身之所的小獸。

她知道,他會回來。

就像那個混亂的球場上,他一定會出現在她需要傳球的位置。

就像那個寒冷的夜晚,他一定會耐心地一次次把球撿回放到她腳下。

這種篤定的信念,像一道溫暖的光,穿透了冰冷的雨夜和腳踝的劇痛,在她心底無聲地、堅定地燃燒著。黑暗不再可怕,寂靜不再孤獨。她只需要安靜地等待,等待那個帶著星光歸來的人。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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