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油紙包在掌心攥緊，堅硬的黃芪切片深深硌進皮肉里，帶著冰冷的藥香和更冰冷的屈辱。灶房后的冷風卷著枯葉，刮過臉上干涸的淚痕和血污，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我猛地打了個寒噤，劇烈的嗆咳再次涌上喉嚨，混合著胃里那迷藥殘留的惡心感，幾乎要嘔吐出來。

不能倒在這里。

那個孩子……那張噴濺著黑紅血沫的小臉在眼前一閃而過，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心上。我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壓下翻涌的恨意和絕望，將油紙包和黍米袋緊緊抱在懷里。食物和藥還在，命還在，就還沒輸到底！

踉蹌著回到那間彌漫著陳舊藥味的小屋。屋角的舊木架，落滿灰塵的陶罐，還有那堆干枯的車前草、茵陳蒿……這里曾經有人懂藥。一絲微弱的希望，像寒夜里的火星，在心底掙扎著復燃。或許……或許還能找到更多可用的東西？

我強撐著虛軟的身體，不顧灰塵嗆人，在狹小的屋子里翻找起來。挪開蒙塵的雜物，拂去架子上的厚灰。除了那堆早已枯朽的草藥殘骸，在架子最底層的角落里，手指觸到了一個冰冷堅硬、細長的東西。

是一根針。

一根約莫三寸長、比尋常縫衣針粗壯許多的鋼針。針尖依舊銳利，閃著幽冷的寒光。針體本身卻布滿暗紅的銹跡，像是凝固干涸的血。針尾沒有孔，而是被打磨成一個極其微小、便于捻轉的扁平圓頭。

這絕不是縫衣針！是針灸用的針！而且是那種常用于放血、泄熱、開竅救急的粗針！

狂喜瞬間沖散了疲憊！我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根銹跡斑斑的針，指尖傳來冰冷而沉重的觸感。沒有消毒條件，沒有酒精，甚至沒有干凈的水！但這根針，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就在這時，一陣撕心裂肺、如同野獸瀕死般的嚎哭，猛地撕裂了小院的死寂！

“鐵蛋！我的鐵蛋啊——！老天爺啊——！”

是隔壁傳來的！一個老婦人絕望到極致的哭嚎，夾雜著混亂的拍打聲和什么東西被撞倒的碎裂聲。

鐵蛋？是那個叫小丫的小女孩的家人？

醫者的本能壓過了一切！我攥緊那根冰冷的銹針，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沖出小屋！

隔壁的院門大敞著，一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僂的老婦人癱坐在冰冷泥濘的院子里，捶胸頓足，哭得幾乎背過氣去。她懷里緊緊抱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男孩。男孩渾身沾滿泥污，額頭上一道猙獰的傷口皮肉外翻，正汩汩地往外冒著黑紅的血！傷口邊緣沾滿了污泥和枯草屑，深可見骨！

最駭人的是男孩的身體——像一張拉滿的弓，背脊和四肢僵硬地反張著！小小的身體劇烈地、不受控制地痙攣、抽搐！每一次劇烈的抽搐，都讓他的頭猛地向后仰去，脖子梗得筆直，喉嚨里發出“咯咯”的、如同被扼住咽喉的怪響！牙關緊咬，嘴角溢出帶著血絲的白沫！眼珠驚恐地向上翻著，只剩下駭人的眼白！

破傷風！

這個恐怖的診斷瞬間擊中我的腦海！傷口深且污穢，痙攣、角弓反張、牙關緊閉、喉頭痙攣……典型的破傷風強直性痙攣發作！在這個沒有抗毒素、沒有抗生素的時代，一旦發作，幾乎是必死無疑！而且死亡過程極其痛苦！

“鐵蛋！鐵蛋你看看奶奶！你別嚇奶奶啊！”老婦人哭嚎著，徒勞地想按住男孩瘋狂抽搐的身體，卻被他劇烈的痙攣彈開。男孩小小的身體像一條離水的魚，在泥地里痛苦地彈跳、扭曲。

“讓開！”我嘶啞地吼出聲，聲音因為急切和虛弱而顫抖，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老婦人被我突然出現和吼聲驚得一愣，哭聲卡在喉嚨里，驚恐地看著我這個渾身臟污、狀如乞丐的不速之客。

我顧不上解釋，一個箭步沖到男孩身邊，單膝跪在冰冷的泥地里。他此刻正經歷一次更劇烈的全身痙攣，小小的身體反弓到極限，喉嚨里的“咯咯”聲變成了尖銳的、令人牙酸的吸氣聲——喉頭痙攣加劇，快要窒息了！

必須立刻解除喉頭痙攣！否則下一秒就是活活憋死！

我左手閃電般伸出，死死捏住男孩僵硬的下頜！用盡全身力氣，強迫他那緊咬的牙關分開一絲縫隙！冰冷的手指甚至能感受到他咬肌可怕的、石頭般的硬度！

右手，那根銹跡斑斑的、冰冷的粗針，被我用拇指和食指緊緊捏住！針尖對準了男孩僵硬脖頸側面，一個極其兇險的位置——人迎穴！

沒有消毒！沒有精準定位！只有無數次解剖圖譜和臨床實踐刻入骨髓的本能！針尖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狠狠刺了下去！

“呃——！”男孩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被扼斷的怪響！身體猛地一僵！

針尖刺破皮膚，深入肌理！暗紅的銹跡瞬間被新鮮涌出的血珠染紅！

“你干什么？！放開我孫子！”老婦人這時才反應過來，發出驚恐凄厲的尖叫，撲上來撕扯我的手臂！

“想他死就繼續！”我頭也不回，聲音嘶啞冰冷如同寒鐵，捏著針的手指穩如磐石，沒有絲毫顫抖。另一只手死死固定住男孩瘋狂掙扎的頭部，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老婦人的撕扯僵在半空，被這地獄修羅般的氣勢懾住，只剩下絕望的嗚咽。

針尖刺入人迎穴深處，捻轉！提插！極快！極重！沒有章法，只有最原始、最粗暴的刺激！利用劇痛，強行打斷喉頭痙攣的神經信號！利用放血，泄掉壅塞的熱毒！

男孩劇烈抽搐的身體在我手下猛地一顫，隨即那令人窒息的“咯咯”聲戛然而止！反弓到極限的脖子軟了一下，緊咬的牙關也微微松開了一絲縫隙！一股帶著腥氣的濁氣，艱難地從他喉嚨里呼了出來！

痙攣暫停了！喉頭痙攣被強行打斷了！

但危機遠未解除！破傷風毒素依舊在肆虐！他隨時會再次發作，而且一次會比一次猛烈！

“火！干凈的布！熱水！快！”我頭也不抬，嘶聲命令，目光死死盯著男孩額頭那道猙獰的、還在滲著黑紅血水的傷口。傷口邊緣沾滿污泥和草屑，必須立刻清創！否則毒素源源不斷！

老婦人被我吼得一個激靈，看著孫子似乎緩過一口氣，眼中爆發出狂喜和難以置信的光芒。“有！有！灶房！灶房有！”她連滾爬爬地沖向隔壁的灶房。

我迅速拔出人迎穴的針，帶出一小股暗紅的血。顧不上處理，左手依舊死死捏著男孩的下頜，防止他再次咬緊牙關或舌根后墜。右手捏著那根染血的銹針，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他抽搐后短暫平靜的身體。

就在這時，一道怯生生的、帶著巨大驚恐的目光從院門口投來。

是小丫。她躲在破敗的門框后面，只露出半張小臉，圓溜溜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手中那根滴血的銹針，又看向地上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鐵蛋，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小丫！快！灶膛里扒火炭！要燒紅的！”我嘶啞地喊道。沒有酒精燈，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消毒！

小丫被我吼得渾身一抖，驚恐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地上的鐵蛋，最終一咬牙，轉身飛快地跑向灶房。

老婦人跌跌撞撞地端著一個破瓦盆沖了出來，里面是半盆渾濁、但還冒著熱氣的溫水，手里還攥著一塊相對干凈的舊麻布。“水……熱水……布……”

“不夠熱！”我看了一眼水汽，“再去燒！要滾開的！越多越好！”我一把扯過那塊舊麻布，撕下相對干凈的一角。

小丫也端著一個破陶碗跑了出來，碗底躺著幾塊燒得通紅、滋滋作響的木炭。

我立刻將捏著鋼針的手指靠近那灼熱的炭火！滾燙的熱浪撲面而來，皮膚瞬間感受到灼痛！針尖上殘留的血跡在高溫下迅速變黑、碳化，散發出焦糊的腥氣。簡陋到極致的火焰消毒！

手指被灼得通紅，但我死死捏著針柄，確保針尖和針體前部都經過充分炙烤。

“按著他！”我對老婦人吼道，同時將撕下的布條在溫水中浸濕擰干。

老婦人慌忙撲上來，用身體死死壓住鐵蛋抽搐后依舊僵直的雙腿。

我深吸一口氣，用濕布快速擦去鐵蛋額頭傷口周圍大塊的污泥和草屑。然后，捏著那根剛剛離開炭火、尖端還帶著暗紅余溫的銹針，對準了傷口深處那些嵌入皮肉、難以清除的污穢！

針尖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帶著滾燙的溫度和死亡的威脅，探入翻卷的皮肉！撥！挑！刮！動作快、準、狠！將深嵌的污泥、草屑一點點剝離出來！每一下都帶出暗紅的血和粘稠的組織液！劇痛讓昏迷中的鐵蛋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嗚咽！

老婦人死死壓著他，淚流滿面，不敢再看。

小丫端著滾燙的開水沖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如同酷刑的一幕。她驚恐地捂住嘴，碗里的熱水潑灑出來，燙得她尖叫一聲，碗“啪”地摔碎在地上。

我置若罔聞。清創必須徹底！這是阻止毒素繼續侵入的唯一機會！

終于，傷口深處的污物被基本清除。我扔掉那根沾滿血污和焦黑殘渣的銹針。將老婦人撕扯過來的整塊舊麻布浸入滾燙的開水中，忍著灼痛撈出，擰到半干。

“壓住他！”我再次低吼。

滾燙的濕布，帶著高溫蒸汽，狠狠地、反復地按壓在鐵蛋額頭那猙獰的創面上！

“嗤——！”皮肉接觸滾燙濕布的聲音，伴隨著蛋白質瞬間變性的微響和更劇烈的焦糊腥味！昏迷中的鐵蛋發出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像離水的魚一樣瘋狂彈跳！又被老婦人死死壓住。

高溫物理消毒！最原始，最殘酷，但也可能是唯一有效的方法！

反復燙敷了數次，直到傷口表面被燙得發白，滲出的血水變得相對清澈。我丟開那塊早已被血水和膿液浸透的布，精疲力竭地癱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混著泥污和血水，從額頭滾滾而下。

鐵蛋的慘叫聲變成了低低的、痛苦的抽泣，身體還在微微抽搐，但那種可怕的、全身性的強直痙攣沒有再發作。額頭的傷口雖然被燙得皮開肉綻，慘不忍睹，但至少，最致命的污穢被清除了。

死神的鐮刀，在千鈞一發之際，被這根染血的銹針和滾燙的布，暫時擋了回去。

小院一片狼藉。碎裂的陶片，潑灑的熱水，地上掙扎的痕跡，還有濃重的血腥和焦糊味。老婦人抱著依舊昏迷、但呼吸相對平穩了許多的鐵蛋，癱在地上，眼神空洞，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巨大茫然和后怕。

我靠著冰冷的土墻，手指因為用力過度和灼燙而不受控制地顫抖。那根染血的銹針，靜靜躺在泥濘里，像一截被遺棄的兇器。

就在這時，老婦人空洞的目光緩緩聚焦，落在了我身上。她渾濁的眼睛里，最初的驚恐和茫然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難以置信的探究。她的視線，死死地、一寸寸地，掃過我布滿泥污、汗水和血痕的臉。

她的嘴唇哆嗦著，像是辨認著什么極其遙遠又極其恐怖的東西。

“你……”她的聲音干澀發顫，帶著巨大的驚疑，“你……你是……侯府……那個……”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睛驟然瞪大，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猛地收縮！像是白日見了活鬼！

“那個……被扔進棺材的……晦氣丫頭？！”

大家好，我又來湊湊字數了。前幾天剛剛出了錄取狀況，身為湖南考生，真的非常的辛苦啊。最近有什么動漫推薦嗎？那個詭秘之主到底好不好看呀？我感覺看了第1集感覺還行，但是要等著看咯。那個小說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