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鎮的清晨，總是從菜市場的喧囂開始。

張屠夫的肉攤，位于菜市場的最深處，位置偏僻，但因為肉質好，不注水，老主顧很多。

他像往常一樣，將半扇豬肉掛上鐵鉤，拿起那把磨得锃亮的剔骨刀，開始分割。

“鐺！鐺！鐺！”

刀鋒與骨骼碰撞，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響。

他的動作，依舊嫻熟，干脆利落。

但他的眼睛和耳朵，卻像雷達一樣，悄然張開，捕捉著周圍的一切信息。

“老張，來兩斤五花肉，要肥一點的！”鎮上開飯館的李老板，大著嗓門喊道。

“好嘞！”張屠夫手起刀落，精準地割下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扔到秤上，“不多不少，兩斤一兩，算你兩斤。”

“謝了！”李老板付了錢，卻沒有立刻走，而是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問道：“哎，老張，聽說了沒？昨晚KTV那邊出大事了！”

張屠夫心中一動，但臉上不動聲色，一邊剁著排骨，一邊隨口問道：“能出什么大事？不就是坤哥那伙人瞎折騰唄。”

“就是他們！”李老板的表情夸張起來，“聽說坤哥手下兩個得力干將，李奎和刀疤劉，昨天去鄉下辦事，被人給廢了！一個胸口塌了，一個手腕斷了！回來的時候，跟死了爹一樣！”

這個消息，讓周圍幾個買菜的都湊了過來。

“真的假的？誰這么大膽子，敢動青龍幫的人？”

“聽說是瓦礫村的一個小子，邪乎得很！”

“瓦礫村？那不是趙虎他們村嗎？趙虎剛進去，又出來個更狠的？”

張屠夫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他沒想到，林陽昨天說的“打跑了”，竟然是這么個打跑法！

那可是李奎和刀疤劉！青龍幫里出了名的打手！

竟然被陽娃子一個人給廢了？

他握著刀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激動！

他感覺自己昨天做的決定，無比正確！

跟著這樣的人物，何愁大仇不報！

他強壓下內心的波瀾，繼續扮演著一個好奇的聽眾。

“那后來呢？坤哥就這么算了？”他問道。

“怎么可能！”李老板唾沫橫飛，“聽說坤哥當場就發飆了，把KTV都給砸了！揚言要把那小子千刀萬剮！不過……”

他話鋒一轉，聲音更低了，“奇怪的是，坤哥后來又把火給壓下去了，沒讓手下人立刻去報復，反而說要從長計議。誰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從長計議？

張屠夫立刻明白了。

這一定是陽娃子的手段起了作用！他用某種方式，震懾住了張坤！

這個發現，讓他對林陽的敬畏，又加深了幾分。

一上午，張屠夫的肉攤，就成了桂花鎮的情報交流中心。

他從飯館老板、賭場保安、甚至是KTV的服務員口中，零零散散地拼湊出了昨晚事件的更多細節。

他知道了張坤的暴怒，知道了那個神秘的木箱，知道了青龍幫內部如今人心惶惶，都在猜測那個瓦礫村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來頭。

中午收了攤，張屠夫沒有立刻回家。

他揣著林陽給的一千塊“經費”，走進了鎮上最大的一家酒樓。

他沒有上樓，而是直接去了后廚。

后廚的廚師長，是他多年的老相識，也是一個出了名的“老酒鬼”。

“王哥，忙著呢？”張屠夫提著兩瓶好酒，笑著走了進去。

“喲，是老張啊，什么風把你吹來了？”王廚師長見到好酒，眼睛都亮了。

“這不是尋思好久沒跟王哥喝兩杯了嘛。”

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幾杯酒下肚，話匣子就打開了。

王廚師長常年在酒樓，接觸的都是鎮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消息自然比菜市場的更加靈通和核心。

“老張，我跟你說，這桂花鎮，怕是要變天了。”王廚師長喝得滿臉通紅，壓低聲音說道。

“怎么說？”

“青龍幫，要倒霉了。”王廚師長打了個酒嗝，“今天一早，市里刑偵支隊的王隊長，親自帶人來了鎮上，直接去了咱們派出所，把所長都給叫去問話了，聽說是協助調查。”

王隊長！

張屠夫的心又是一跳。

他知道，這位王隊長，就是林陽爺爺提到的那位，也是親手抓了趙虎的那位！

他怎么又來了？

難道……也是陽娃子的安排？

這個念頭一出，張屠夫自己都嚇了一跳。

如果真是這樣，那陽娃子的手，也伸得太長了吧！

“王哥，這……這是為啥啊？”

“還能為啥？趙德發唄！”王廚師長一臉不屑，“聽說市里查到了趙德發跟青龍幫勾結的證據，要一查到底呢！趙德發是青龍幫的錢袋子，他要是倒了，青龍幫還能有好？”

“我跟你說個秘密，你可別往外傳。”王廚師長湊到張屠夫耳邊，“咱們酒樓老板，跟坤哥有點交情。今天坤哥給他打電話，想讓他幫忙找市里的關系說說情，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

“屁用沒有！人家一聽是王建國隊長親自辦的案子，電話都直接掛了！現在坤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正到處找關系，想把趙德發給撈出來呢！”

張屠夫的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徹底明白了。

林陽，正在下一盤大棋！

他先是廢了青龍幫的爪牙，震懾住張坤，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然后，他反手就動用了官方的力量，直接去挖青龍幫的根——趙德發！

這一招釜底抽薪，簡直是神來之筆！

張屠夫端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能為這樣的人辦事，死而無憾！

……

下午，張屠夫回到了瓦礫村。

他沒有直接去找林陽，而是回到了自己的肉鋪，像往常一樣，磨著他的屠刀。

直到夜幕降臨，他才悄悄地，走到了林陽家的后院墻下。

他學著貓頭鷹，發出了三長兩短的叫聲。

這是他和林陽約好的暗號。

很快，后院的門，開了一道縫。

張屠夫閃身進去，將自己今天打探到的所有消息，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了林陽。

林陽安靜地聽著，臉上古井無波。

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王建國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張叔，你做得很好。”林陽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這句簡單的夸獎，卻讓張屠夫心中一熱。

“從明天起，你的任務變了。”林陽繼續說道。

“什么任務？”

“盯住張坤。我要知道他為了撈趙德發，都找了誰，送了什么禮，說了什么話。”林陽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我要他所有的退路，都被我堵死。”

“好！”張屠夫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一張針對青龍幫的天羅地網，已經由林陽親手撒下。

而他，就是這張網上，最鋒利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