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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毒局

冰冷的玄鐵鎖鏈纏繞上手腕的瞬間,云知微只覺得一股透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霍凌親衛那雙覆著薄繭、如同鐵鉗般的手,沒有絲毫猶豫,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就要將她從神像基座的陰影里拖拽出來!

破廟內彌漫的血腥惡臭,謝清珩那雙幾乎要刺穿她靈魂的冰冷目光,還有頸側那火辣辣、如同被烙鐵燙過的齒痕——所有的一切都指向絕境!

“霍將軍!”謝清珩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鋒,再次響起,帶著御前近臣獨有的、不容置疑的威壓,“陛下口諭,此人關系重大,須由大理寺即刻收押訊問!將軍是想……抗旨嗎?”他雪白的身影向前一步,徹底踏入破廟,月光照亮了他腰間懸掛的、代表御前行走的金牌,也照亮了他按在腰間劍柄上的、骨節分明的手。那姿態,強硬而決絕。

霍凌抓向云知微的手,停在了距離她肩頭寸許之處。他緩緩轉過身,玄色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擋在云知微與門口的謝清珩之間。丹鳳眼微微瞇起,銳利的目光掃過謝清珩腰間的金牌,又落回他那張冷硬如冰的臉上。兩股無形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寒潮與烈火,在充斥著血腥的狹小空間里轟然對撞,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抗旨?”霍凌的聲音低沉依舊,卻帶上了一絲金鐵交鳴般的鏗鏘,“謝統領好大的帽子。本將奉兵部勘合,巡視京畿防務,于荒郊破廟擒獲行蹤詭秘、身負重傷、且與詭異自爆兇徒同處一室之人。”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再次掃過云知微頸側的齒痕和胸前的血污,最終定格在謝清珩臉上,“此人身份不明,傷勢蹊蹺,更可能身負宮闈隱秘!豈能僅憑謝統領一句‘口諭’,便輕易交由大理寺?若此人是刺殺陛下的逆黨同謀,或是挾持內侍逃遁的兇徒……謝統領,你擔待得起嗎?”

“霍凌!”謝清珩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層驟然炸裂!他按在劍柄上的手猛地收緊,指節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里,冰封之下是洶涌的怒火和一種被冒犯的、屬于御前第一人的絕對權威!“本官再說一次!奉旨提人!讓開!”最后兩個字,如同驚雷,帶著雷霆萬鈞的殺意!

霍凌身后的親衛瞬間繃緊了身體,手按刀柄,眼神如狼!謝清珩帶來的大理寺差役也齊齊踏前一步,手按繡春刀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破廟內,血腥味混合著濃烈的殺機,幾乎令人窒息。云知微被夾在兩股即將爆發的恐怖力量中間,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撕成碎片!她毫不懷疑,下一刻,這破廟就會變成修羅場!無論是謝清珩還是霍凌,都不會在意她這個“重要人證”的死活!

就在這千鈞一發、一觸即發的死寂時刻——

“呵呵呵……”

一陣低沉的、帶著奇異磁性的笑聲,如同冰涼的絲綢滑過人的耳膜,毫無征兆地在這血腥殺場中響起!

那笑聲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蓋過了所有緊繃的呼吸和殺意,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所有人的動作都是一滯!目光齊刷刷地轉向笑聲來源——破廟那坍塌了大半的后墻缺口處。

不知何時,那里已多了一道身影。

一襲深得近乎墨黑的紫袍,領口袖緣用銀線繡著繁復詭譎的曼陀羅纏枝紋,在清冷的月色下流淌著幽暗的光澤。來人斜倚在殘破的斷壁上,姿態慵懶閑適,仿佛不是在血腥狼藉的兇案現場,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園賞月。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一雙狹長的鳳眼半瞇著,眼尾微微上挑,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笑意,目光如同最輕柔的羽毛,卻精準地拂過廟內每一個人的神經,最終,落在了僵持的謝清珩和霍凌身上,以及他們中間、狼狽不堪的云知微身上。

當朝宰相,裴寂!

他怎么會在這里?!

一股比破廟血腥氣更令人窒息的寒意,瞬間席卷了所有人!

“嘖嘖嘖……”裴寂輕輕搖頭,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轉動著拇指上那枚碩大的墨玉扳指,發出溫潤的微光。“謝統領要人,霍將軍要查,都是為了陛下,為了朝廷嘛。何必……動刀動槍,傷了和氣?”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卻又像毒蛇的信子,冰冷而粘膩。

謝清珩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按著劍柄的手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卻又被他強行壓下。霍凌的丹鳳眼中也閃過一絲極深的忌憚,周身那股沙場悍將的銳氣微微收斂。

裴寂的目光,如同實質的蛛絲,終于慢悠悠地落在了云知微身上。那目光在她頸側那猙獰的齒痕烙印上停留了片刻,又掃過她胸前那片暗紅的血漬,最后落在她蒼白驚惶的臉上。他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幾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反而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興味和……洞悉一切的玩味。

“瞧瞧,把我們的新科狀元郎……哦不,現在該叫云少卿了?”裴寂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如同在欣賞一件有趣的玩物,“嚇成什么樣了?”他緩緩直起身,紫袍在月光下流淌著幽暗的光澤,一步步,如同閑庭信步般,越過那攤令人作嘔的血肉殘骸,走向僵持的中心。

他的腳步停在霍凌和謝清珩之間,恰到好處地隔開了兩人針鋒相對的氣場。一股淡淡的、混合著冷冽藥香的氣息隨之彌散開來。

“二位皆是國之棟梁,陛下股肱。”裴寂的聲音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無法抗拒的壓力,“如此僵持,徒令宵小得意,更讓真正的幕后黑手逍遙法外。依本相看……”他微微側頭,目光落在云知微身上,如同鎖定獵物的毒蛇,“此人干系重大,傷勢亦重。不如,先由本相帶回府中醫治看管?待其稍安,再請二位一同……會審?”

會審?帶回相府?

謝清珩和霍凌的臉色同時劇變!

裴寂的相府是什么地方?龍潭虎穴!進去的人,要么成為他掌中傀儡,要么……成為新的夕霧花肥!他此刻出手,絕非好意!

“裴相!”謝清珩的聲音如同寒冰碎裂,“此乃陛下親口諭令……”

“陛下?”裴寂輕輕打斷他,鳳眼中幽光一閃,唇角的笑意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深意,“陛下此刻,龍體為重。些許小事,何須驚擾?”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云知微頸側的齒痕,那目光如同冰冷的針,刺得云知微渾身發冷。“況且……”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得低沉而充滿壓迫感,“貢院蠟尸,十年血案,剝皮蠱禍,刺客自爆……樁樁件件,撲朔迷離。云少卿身上,或許就藏著打開這迷局的關鍵鑰匙。二位將軍難道不想……盡快破案,揪出真兇,為陛下分憂?”

他每一個字都敲在謝清珩和霍凌最深的顧慮上。陛下的狀況不明,朝局動蕩,這樁牽扯深廣、手段酷烈的連環案,如同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

霍凌的丹鳳眼中光芒閃爍,顯然在權衡利弊。謝清珩緊抿著唇,臉色鐵青,握著劍柄的手青筋畢露,顯然在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裴寂的提議,看似折中,實則霸道!但眼下,無論是謝清珩的“口諭”還是霍凌的“兵部勘合”,在裴寂這棵盤踞朝堂多年的巨樹面前,都顯得有些蒼白無力。強行撕破臉,后果難料。

破廟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夜風的嗚咽和角落里那攤血肉模糊的殘骸散發出的、越來越濃烈的惡臭。

裴寂不再催促,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轉動著墨玉扳指,欣賞著兩人臉上的掙扎和云知微眼中那無法掩飾的絕望。他像一個最老練的獵人,靜靜地等待著獵物自己踏入陷阱。

云知微的心沉到了谷底。落入裴寂手中……那比落在謝清珩或霍凌手中,可怕百倍!她甚至能想象到那深紫蟒袍下,掩藏著怎樣陰毒的心思和折磨人的手段!

就在謝清珩眼中掙扎之色即將被決絕取代,霍凌眉頭緊鎖似要開口反駁的瞬間——

裴寂忽然抬起手,寬大的紫袖如同流云般拂過。

一陣極其清淡、幾乎難以察覺的異香,隨著他衣袖的拂動,悄然彌散開來。那香氣若有似無,帶著一絲冷冽的草木氣息,如同初春冰雪消融時第一縷拂過松針的風,瞬間沖淡了廟內濃重的血腥和惡臭。

云知微離得最近,只覺得一股清涼的氣息鉆入鼻腔,方才因驚懼和失血而眩暈的大腦似乎清醒了一絲。然而,就在她下意識地吸入第二口氣息時——

異變陡生!

站在裴寂側后方的霍凌,那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他原本銳利如鷹隼的丹鳳眼瞬間失焦,瞳孔急劇放大,臉上血色盡褪,浮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青灰色!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只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溺水般的“嗬”聲!

緊接著,他雙腿一軟,竟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轟然向后倒去!

“將軍!”他身后的親衛目眥欲裂,驚呼著撲上前想要攙扶!

然而,變故來得更快!

幾乎在霍凌倒下的同時,距離裴寂更近的謝清珩,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按在劍柄上的手猛地松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痛苦!他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猛地單膝跪倒在地,喉頭劇烈滾動,似乎想壓制什么,卻終究——

“噗!”

一大口暗紅色的、帶著粘稠泡沫的鮮血,如同壓抑了許久的噴泉,猛地從他口中狂噴而出!濺落在他雪白的錦袍前襟和冰冷的地面上,觸目驚心!

劇毒!

裴寂剛才衣袖拂動間,竟然無聲無息地釋放了某種極其霸道、見血封喉的劇毒!目標,就是謝清珩和霍凌!

“裴寂!你……!”謝清珩單膝跪地,用劍鞘死死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目眥欲裂地瞪著那抹深紫的身影,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恨意!他想拔劍,手臂卻如同灌了鉛,沉重得無法抬起!毒素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霍凌的親衛和大理寺的差役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驚呆了!反應過來后,紛紛拔刀怒吼,就要撲向裴寂!

“嗯?”裴寂只是微微側過頭,那雙半瞇的鳳眼輕輕掃過撲上來的眾人,眼神慵懶,卻帶著一種睥睨眾生的、令人骨髓發寒的冰冷威壓!

“噗通!噗通!”

沖在最前面的幾名親衛和差役,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胸口,動作瞬間僵直,臉上浮現出和霍凌、謝清珩一模一樣的青灰色!隨即口噴黑血,紛紛栽倒在地,抽搐幾下便不動了!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剩下的親衛和差役被這恐怖的一幕徹底震懾,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握著刀柄的手劇烈顫抖,眼中充滿了恐懼,再不敢上前一步!

破廟內,死一般的寂靜!只有中毒者痛苦的喘息和血液滴落的輕微聲響。

裴寂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慢悠悠地轉過身,重新看向蜷縮在陰影里、已被這電光火石間的劇變驚得魂飛魄散的云知微。他的臉上依舊帶著那抹慵懶的笑意,一步步向她走來。紫袍下擺拂過地上粘稠的血跡,卻纖塵不染。

“好了,礙事的小蟲子都安靜了。”裴寂的聲音帶著一絲愉悅的喟嘆,如同情人間的低語。他在云知微面前停下,微微俯身。那股混合著冷冽藥香和淡淡血腥的氣息,如同冰冷的蛛網,瞬間將云知微籠罩。

他伸出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帶著冰冷的觸感,輕輕拂過云知微頸側那猙獰的齒痕傷口。動作輕柔,如同撫摸一件稀世珍寶,卻讓云知微渾身汗毛倒豎,如同被毒蛇的信子舔過!

“瞧瞧這傷……”裴寂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憐惜和……濃烈的興味,“陛下還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呢。”他的指尖在那翻卷的皮肉邊緣停留,感受著那細微的顫抖。

隨即,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胸前那片暗紅的血漬上,那眼神變得更加幽深莫測。

“至于這個……”他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在死寂的破廟里格外瘆人,“倒是省了本相不少功夫。”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面無人色的云知微,那雙鳳眼里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云知微,”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念出她的名字,如同宣判,“現在,你是本相的了。”

他微微抬手。

兩名如同鬼魅般、不知何時已悄然出現在他身后的灰衣人,無聲地走上前。他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動作卻迅捷無比。冰冷的鐵鏈再次纏繞上云知微的手腕腳踝,這一次,鎖鏈上帶著細密的、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倒刺!輕輕一碰,便是鉆心的刺痛!

“帶走。”裴寂的聲音輕描淡寫,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云知微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她如同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破布娃娃,被那兩個灰衣人粗暴地架起。她最后看了一眼單膝跪地、口吐鮮血、死死盯著她、眼中燃燒著不甘與痛苦火焰的謝清珩,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霍凌……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將她淹沒。裴寂的相府,那是比地獄更可怕的地方。而頸側這屬于蕭宸的齒痕烙印,胸前這片帝王之血……或許,就是她通往地獄最深處的通行證。

她被拖拽著,踉蹌地走向破廟外深沉的夜色。身后,是裴寂那抹深紫的、如同噩夢般的身影,以及他那低沉愉悅、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輕笑。

“游戲,才剛剛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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