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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鳳儀宮深

龍椅后的暗門比冷宮密道更狹窄,磚石縫隙里滲著陳年的龍涎香,與墨云璃肩頭傷口的血腥味纏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甜膩。她扶著濕冷的巖壁往前走,腕間楚非煙給的暖玉正慢慢變涼,像他消失在濃煙里的體溫。

暗門盡頭是面嵌著琉璃的影壁,雕刻著百鳥朝鳳的紋樣。墨云璃按夜蒼瀾教的暗記,轉動最下方那只銜珠的孔雀,影壁無聲滑開,露出鳳儀宮的偏殿。鎏金香爐里燃著安息香,煙縷在月光里織成網,罩著滿架的珊瑚樹——那是南楚每年進貢的珍品,賢妃的母族蘇氏最擅長經營此物,此刻卻擺在皇后的宮里。

“姐姐倒是清閑,妹妹在冷宮跟影衛拼命時,您正對著這些石頭焚香?”

墨云璃的聲音驚得香爐里的火星跳了跳。墨云瑤從銅鏡前轉過身,鬢邊的珍珠步搖晃出細碎的光,她穿著件月白繡玉蘭花的常服,手里捏著支描金眉筆,倒真有幾分溫婉模樣。

“妹妹這話就錯了,”墨云瑤放下眉筆,銅鏡里映出她身后突然出現的四名侍女,每人腰間都懸著柄三寸短匕,“我這香,是為夜閣主燒的。畢竟他護了你這么多年,總該有人念著點情分。”

墨云璃的指尖按在腰間短刀上,傷口的灼痛突然加劇。她這才發現殿內的香里摻了“醉仙藤”,是風傾羽教過的迷藥,無色無味,卻能讓凝丹階以下的武者四肢發軟。可她分明已到換骨階,為何會感到眩暈?

“很奇怪?”墨云瑤走到珊瑚樹前,摘下枚鴿血紅的珠子,“這珊瑚是用東海鮫人族的心頭血養的,專門克制你們練的《寒江訣》。夜蒼瀾當年盜走的兵符,就藏在北凜的珊瑚礦里,妹妹沒聽他說過?”

墨云璃猛地想起夜蒼瀾左臂的舊傷,每逢陰雨天就會潰爛,他總說是年輕時在北凜凍的。原來不是凍傷,是鮫人族的血毒。那他這次為護她擋下的鎖鏈……她不敢再想,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釘,卻被侍女們用衣袖卷住,釘在梁上的雕花正好組成個“死”字。

“姐姐真是好手段,連暗影閣的暗器手法都學會了。”墨云璃后退半步,后腰抵住冰涼的影壁,“是夜蒼瀾的那位‘好師弟’教的?”

墨云瑤突然笑出聲,步搖上的珍珠撞出脆響:“妹妹果然聰明。沈寒舟潛伏在暗影閣十年,為的就是等你出現。當年母親把你送走時,可曾想過你會親手把皇室攪得天翻地覆?”

“母親?”墨云璃的指甲掐進掌心,“你見過她?”

“當然,”墨云瑤走到銅鏡前重新描眉,鏡中映出她眼底的瘋狂,“她死的那天,我就站在承乾宮的廊下。她穿著鳳袍,手里攥著半塊玉佩,說要給她的小女兒留著。可惜啊,那玉佩最后落到了父皇手里,成了牽制夜蒼瀾的籌碼。”

墨云璃突然明白,夜蒼瀾為何總在月圓夜擦拭那半塊玉佩。他不是在懷念母親,是在警惕皇帝。而沈寒舟——那個與夜蒼瀾七分相似的影衛統領,根本不是為秘錄而來,是為她頸間這半塊能與皇帝手中玉佩相合的信物。

“你把楚非煙怎么樣了?”墨云璃的聲音發顫,暖玉在腕間涼得像冰。

墨云瑤的眉筆頓了頓,唇角勾起冷笑:“南楚質子?他此刻應該在賢妃宮里喝慶功酒吧。畢竟是他引著靖王去的冷宮,不然妹妹哪能這么順利逃到鳳儀宮?”

心口像被破山刀劈開道裂縫,墨云璃想起楚非煙為她擋的毒針,想起他劍穗上的南楚玉佩與自己暖玉相碰的脆響。那些溫柔難道都是假的?可冰魄珠明明壓住了他的蠱毒,他若想害她,何必硬受那蝕骨之痛?

“姐姐還是這么喜歡挑撥離間。”她強迫自己冷靜,目光掃過殿角的博古架,第三層擺著個青銅鼎,樣式與寒潭里白骨女子心口的龍形簪正好相配,“你費盡心機引我來鳳儀宮,不是為了說這些的吧?”

墨云瑤突然拍了拍手,偏殿的門被推開,皇后柳氏扶著宮女走進來,鳳袍上的金線在燭火下泛著油光。她看墨云璃的眼神像在看具尸體,手里把玩著串紫檀佛珠,每顆珠子上都刻著梵文——是梵音谷的法器。

“玄機子果然沒騙我們,你真能解開鮫人族的水陣。”柳氏坐下時,腰間的玉佩撞在桌角,發出沉悶的響聲,“那冰魄珠,該交出來了。”

墨云璃這才注意到柳氏的袖口沾著藥渣,是玄機子獨門的止血散。看來玄機子在冷宮里的“被捕”是假的,他根本就是與皇后、大姐串通好的。可他為何要這么做?就為了梵音谷的谷主之位?

“想要冰魄珠,先告訴我母親的死因。”墨云璃緩緩抬手,將發髻里的珠子攥在掌心,“她是不是發現了你們用活人煉蠱的秘密?”

柳氏的佛珠突然斷了線,紫檀珠子滾了滿地。墨云瑤厲聲喝道:“胡說八道!母親是難產而亡,這是欽定的史實!”

“是嗎?”墨云璃冷笑,指尖的冰魄珠泛出寒氣,“那寒潭里的白骨女子是誰?她心口的龍形簪,可是父皇當年親手給母親戴上的定情物。”

殿內突然死寂,連燭火都忘了跳動。墨云璃趁機咬破舌尖,用痛感驅散醉仙藤的迷意,同時運轉《焚天訣》,將冰魄珠的寒氣逼向四肢。拓跋烈教她的刀法講究以攻為守,此刻正好用來破局。

“拿下她!”柳氏的聲音尖利如梟。

四名侍女同時撲來,短匕劃出的銀弧在燭光里織成網。墨云璃矮身避開第一波攻擊,反手抽出腰間短刀,刀風裹挾著冰魄珠的寒氣,竟在侍女們的衣袖上凝出薄冰——是《寒江訣》與《焚天訣》的結合!夜蒼瀾總說這兩種功法相沖,原來在生死關頭,竟能生出奇效。

短刀與短匕碰撞的脆響里,墨云璃突然瞥見博古架后的暗格。那里露出半卷明黃色的綢緞,邊角繡著的日月紋,與她母親畫像里鳳袍下擺的紋樣一模一樣。

“那是前朝秘錄!”墨云瑤看出她的意圖,親自抓起桌上的金簪刺來。簪尖淬著碧色的毒液,正是二姐常用的“牽機引”。

墨云璃側身避開,卻被身后的侍女用匕首劃傷小腿。毒液順著血脈往上爬,所過之處傳來火燒般的劇痛。她咬著牙撞向博古架,青銅鼎轟然落地,暗格徹底暴露出來——里面沒有秘錄,只有個紫檀木盒,盒蓋上刻著“承乾”二字。

就在她伸手去拿木盒的瞬間,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靖王的副將撞開門,臉色慘白地跪倒:“娘娘,不好了!安王帶著禁軍包圍了鳳儀宮,說……說要搜捕刺殺璃月公主的兇手!”

墨云瑤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墨云璃卻笑了——安王是太子的死對頭,此刻突然帶兵前來,必是謝長辭的舊部通風報信。謝將軍雖未出場,卻始終在暗處護著她,就像夜蒼瀾說的,有些守護從不需要言語。

“抓住她!”柳氏掀翻茶桌,碎瓷片里滾出枚蛇形令牌,“讓蛇衛動手!”

殿梁上突然落下十幾道黑影,這次的蛇衛與冷宮里的不同,他們的瞳孔豎如蛇眼,行動間帶著詭異的扭曲。墨云璃認出這是梵音谷的“傀儡術”,玄機子曾說過,此術需以活人魂魄為引,是比蝕骨散更陰毒的禁術。

冰魄珠的寒氣在掌心沸騰,墨云璃突然想起玄機子教她的《太素心經》心法,閉眼凝神間,竟能看到蛇衛體內流動的毒氣。她揚手將冰魄珠擲向空中,寒氣遇熱化作白霧,霧中浮現出無數細小的金針——是玄機子留在她發間的保命符,原來他早就算到會有此刻。

金針入體,蛇衛們突然僵住,瞳孔里的豎瞳漸漸消散,露出原本的面容——竟是去年在國子監失蹤的幾名書生。墨云璃的刀停在半空,心口像被什么東西堵住,原來所謂的“邪祟”,都是被操控的無辜者。

“妹妹心軟了?”墨云瑤趁機甩出袖箭,正中墨云璃的左肩舊傷。劇痛中,墨云璃反手將短刀擲出,卻在即將刺中墨云瑤咽喉時偏了方向,只釘住了她的衣袖。

“我不像你們,草菅人命。”墨云璃拽過紫檀木盒,轉身撞破窗戶躍出偏殿。鳳儀宮的庭院里,安王的禁軍正與皇后的私兵激戰,火把將琉璃瓦映得通紅,像極了冷宮那場焚盡一切的大火。

“往這邊!”有人在假山后低喝。

墨云璃認出是謝長辭的親衛秦風,他手里提著個昏迷的黑衣人,正是冷宮里消失的蛇衛統領。秦風塞給她塊腰牌:“謝將軍說,拿著這個去西華門,有人等你。”

“楚非煙呢?”墨云璃抓住他的手腕,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秦風的眼神暗了暗:“南楚質子在賢妃宮被抓了,賢妃說……要拿他換南楚的貿易權。”

墨云璃的心沉了下去。風傾羽曾說,南楚蘇氏最擅長做買賣,看來賢妃是想用楚非煙的命,為墨云薇換回失去的籌碼。而楚非煙引靖王去冷宮,或許根本不是背叛,是想借靖王的手逼她離開?

“告訴安王,鳳儀宮的珊瑚樹里藏著蛇衛名冊。”墨云璃將紫檀木盒塞進秦風懷里,“請他務必查清這些書生的來歷,給他們家人一個交代。”

她轉身奔向西華門,腰間的玉佩突然發燙,與掌心冰魄珠的寒氣形成奇妙的平衡。夜蒼瀾用性命換來的線索,玄機子看似背叛下的守護,楚非煙舍命相護的深意……這些碎片正在她腦海里慢慢拼湊,指向承乾宮那個被刻意遺忘的角落。

西華門的陰影里停著輛不起眼的青篷車。墨云璃剛掀開車簾,就被股熟悉的藥香包裹——是玄機子的藥箱。老道長正用金瘡藥給拓跋烈包扎傷口,他的破山刀雖斷,左臂的刀疤卻在月光下泛著悍勇的光。

“丫頭,你可算來了。”拓跋烈咧嘴笑,露出缺了顆牙的牙床,“老夜那家伙沒騙我們,你果然能破傀儡術。”

玄機子放下藥箱,白衣上的血跡已凝固成暗褐色:“蛇衛的解藥在這,你帶去給那些書生。至于楚非煙……”他從袖中掏出枚青玉佩,“賢妃要的是這個,南楚太子的兵符。”

墨云璃接過玉佩,指尖觸到上面的裂痕——是楚非煙劍穗上的那枚。他竟把南楚太子的信物帶在身上,難怪賢妃會抓他。

“先生為何要幫皇后?”她終于問出心底的疑惑。

玄機子望著天邊的殘月,聲音里帶著疲憊:“梵音谷的叛徒無妄,是我當年的師弟。他用百人性命要挾,我只能假意應承。”他從藥箱里取出個錦囊,“這是你母親的遺書,夜蒼瀾藏在寒潭的冰磚里,我趁亂取出來的。”

錦囊里是張泛黃的絹紙,母親的字跡溫婉卻有力:“吾女云璃,若見此信,已過十六載。承乾宮地磚下,藏有先朝龍印,可號令舊部。慎信帝王,善護己身。母蘇氏留字。”

蘇氏?墨云璃猛地抬頭看向玄機子。母親也姓蘇?難道她與賢妃的母族有淵源?

“你母親是南楚蘇家的嫡女,當年為避禍才入大胤皇宮。”玄機子嘆了口氣,“賢妃是她的堂妹,墨云薇……其實是你的表妹。”

這個真相像道驚雷在墨云璃頭頂炸響。難怪三姐要勾結南楚,難怪賢妃對楚非煙的態度如此微妙,原來這盤棋里,每個人都戴著血緣與利益織成的面具。

“老夜說,現在該去承乾宮了。”拓跋烈掙扎著起身,撿起半截斷刀,“他在龍椅下的暗格里藏了樣東西,能解鮫人族的血毒。”

墨云璃握緊母親的遺書,掌心的玉佩與冰魄珠仍在奇妙地呼應。她知道,真正的決戰不在鳳儀宮的明槍暗箭,也不在賢妃宮的利益交換,而在承乾宮那片被血色浸染的地磚之下。

青篷車駛離西華門時,墨云璃回頭望了眼燈火通明的皇城。鳳儀宮的方向傳來廝殺聲,那是安王在清剿蛇衛余黨;賢妃宮的燭火忽明忽暗,楚非煙應該還在與蘇氏周旋;而冷宮的廢墟之上,或許夜蒼瀾的魂魄正望著她的方向,等著看她揭開最后的謎底。

車簾外,玄機子低聲誦經,拓跋烈哼著北凜的戰歌,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竟有種奇異的安寧。墨云璃將母親的遺書貼身藏好,指尖劃過冰魄珠的涼意——這一次,她不再是被保護的幼雛,那些用生命為她鋪路的人,終將在承乾宮的月光下,看到她舉起屬于自己的刀。

承乾宮的地磚在腳下冰涼如鐵。墨云璃按母親遺書中的指引,在龍椅左側第三塊磚上輕輕叩擊。地磚應聲而開,露出個黑檀木匣,里面沒有龍印,只有枚晶瑩剔透的玉印,印鈕是條銜珠的鮫人魚。

玉印觸碰冰魄珠的瞬間,珠內突然映出影像:年輕的夜蒼瀾跪在寒潭邊,將半塊玉佩塞進冰磚;玄機子在梵音谷的丹房里,為個女嬰熬制解蠱的藥;謝長辭在刑場上,看著家族被滅門卻死死護住懷中的錦囊……

原來所有的守護,從她出生那天就已開始。

墨云璃握緊玉印,轉身看向殿外。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她的戰場,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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