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機子的小院剛平靜不到半個時辰,院墻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輕響。夜蒼瀾反手將墨云璃按在廊柱后,軟劍已如毒蛇出洞,劍尖抵著月洞門的竹影,映出三道黑衣人的剪影。
“是‘影衛’。”夜蒼瀾的聲音壓得極低,喉間泛起冷笑,“看來陛下終于舍得派自己人來了。”
拓跋烈掄起破山刀撞開柴門,刀風裹挾著《焚天訣》的烈焰,將最先落地的黑衣人劈得倒飛出去。那人的咽喉處插著三枚透骨釘,竟是暗影閣的獨門暗器——墨云璃猛地抬頭看向夜蒼瀾,卻見他眼神冰冷如霜:“叛徒早就該清算了。”
楚非煙扶著玄機子退到廂房,長劍在窗欞上劃出火星:“西南角有地道,快帶先生走!”話音未落,七枚淬毒的銀針已從他袖中射出,精準釘住翻墻者的手腕。可那些黑衣人仿佛不知疼痛,斷腕處涌出的黑血冒著詭異的白汽,竟在青磚上蝕出一個個小洞。
“是‘蝕骨散’。”玄機子捂住口鼻輕咳,“梵音谷的禁藥,看來無妄的余黨已經滲入禁軍了。”他從藥箱里倒出一把金針,指尖翻飛間在墨云璃腕間連刺三穴,“封住血脈,別沾到血。”
墨云璃剛握住腰間短刀,院心突然炸開一團黑霧。夜蒼瀾的軟劍在霧中劃出銀弧,卻刺了個空——那些黑衣人竟化作無數蝙蝠,尖嘯著撲向楚非煙后背。
“小心!”墨云璃撲過去拽他,卻被蝙蝠的利爪劃破肩頭。腥甜的血氣剛散開,那些蝙蝠突然集體墜地,在青磚上抽搐成黑灰。楚非煙的長劍還在震顫,劍身上凝著層淡青色的寒氣:“南楚的‘寒息術’,正好克制邪祟。”
拓跋烈的破山刀卡在最后一名黑衣人的肩胛骨里,那人卻詭異地扭轉脖頸,露出下頜處的蛇形刺青。墨云璃突然想起風傾羽的密信——南楚賢妃的母族豢養著“蛇衛”,專以活人煉毒蠱。
“留活口!”她揚手甩出風傾羽送的鎏金袖箭,正中黑衣人丹田。那人悶哼著跪倒,喉間發出嘶嘶聲,七竅竟滲出碧色毒液。玄機子擲出的瓷瓶在他頭頂炸開,藥粉遇毒騰起白霧,顯露出張年輕的臉,眉眼間竟有幾分像賢妃。
“是蘇家的遠房侄子。”楚非煙用劍挑開黑衣人懷中的密信,墨跡在月光下泛著磷光,“他們要去冷宮搜‘前朝秘錄’。”
夜蒼瀾突然劈斷院中的老槐樹,樹根下露出塊青石板。他指尖在石紋上叩擊三下,石板應聲而開,露出深不見底的暗道:“這是暗影閣的舊路,直通冷宮。”
墨云璃望著黑洞洞的入口,肩頭的傷口突然傳來灼痛。玄機子按住她的脈門,臉色凝重如鐵:“蝕骨散混著蛇毒,必須用‘冰魄珠’壓制。那珠子……在冷宮的寒潭里。”
拓跋烈扛起破山刀率先躍入暗道:“正好去會會那些妖魔鬼怪!”
暗道里彌漫著陳年霉味,僅靠楚非煙長劍上的寒光照明。石階上布滿青苔,偶爾能踢到生銹的兵器——夜蒼瀾說這是二十年前暗影閣護送先皇后避禍時留下的。墨云璃摸著巖壁上的刀痕,突然想起母親畫像里的鳳釵,釵頭的寶石與暗道深處閃爍的幽光竟一模一樣。
“前面是岔路。”夜蒼瀾停在刻著“乾”字的石壁前,“左通冷宮偏殿,右通寒潭。”他將半塊玉佩塞進墨云璃手心,“寒潭有鮫人族布的水陣,用這個能破。”
墨云璃握緊玉佩,指尖觸到上面的魚鱗紋——那是東海鮫人族的信物。她突然想起風傾羽說過,母親曾救過落難的鮫人族公主,看來傳聞不假。
“我去取冰魄珠。”她轉身要走,卻被楚非煙拉住。他解下腰間的暖玉系在她腕間,玉上還留著他的體溫:“寒潭極冷,這個能暖身。”
拓跋烈在岔路口插了把刀:“半個時辰后在此會合,誰遲到誰是孫子!”
寒潭比想象中更幽深。墨云璃按夜蒼瀾教的法子轉動玉佩,水面上立刻浮起淡藍色的光紋,組成與梵音谷結界相似的梵文。她想起母親的銀鏈能破鎖心陣,試著將鏈尾的“云”字浸入水中,光紋果然如潮水般退開,露出冰砌的潭底。
冰魄珠就嵌在最大的那塊冰磚里,周圍凍著十幾具白骨。墨云璃剛鑿下珠子,白骨突然伸出骨爪抓住她的腳踝。她揮刀斬斷骨爪,卻見那些白骨竟拼合成個披鳳袍的女子,心口插著半截龍形簪——正是母親畫像里的那支鳳釵。
“璃兒……”白骨女子的眼眶里淌出幽藍的淚,“別信……任何人……”
話未說完,潭水突然劇烈翻涌。墨云璃抱著冰魄珠上浮,看到楚非煙正與三名蛇衛纏斗。他的肩頭中了蠱毒,青黑色的血管像蛇一樣爬滿脖頸,卻仍用劍護住通往偏殿的入口。
“非煙!”她將冰魄珠按在他傷口上,寒氣瞬間凍結了毒血。楚非煙悶哼著反手一劍,刺穿最后一名蛇衛的咽喉,劍穗上的南楚玉佩與她腕間的暖玉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偏殿有異動。”他拽著她往岔路跑,劍身在拐角處突然折射出火光,“是拓跋大叔的狼煙!”
當他們趕到偏殿時,正看見夜蒼瀾被十幾名影衛圍攻。他的軟劍卷著寒氣,卻在刺中為首者心口時頓住——那人懷里露出塊刻著“影”字的令牌,與夜蒼瀾左臂的刺青一模一樣。
“老閣主,別來無恙?”為首的影衛摘下面罩,露出張與夜蒼瀾有七分相似的臉,“陛下說,只要你交出前朝秘錄,就讓你回暗影閣。”
夜蒼瀾的劍抖得厲害,喉間溢出鮮血:“你……還活著?”
“托你的福,在死人堆里爬了十年。”那人獰笑著甩出鎖鏈,“當年你為了個來歷不明的女嬰背叛閣中,今日該還債了!”
鎖鏈纏住夜蒼瀾的手腕時,拓跋烈的破山刀帶著烈焰劈來,卻被突然從地面鉆出的蛇衛纏住。玄機子布下的困龍陣正在崩潰,陣眼處插著支鳳釵,與寒潭里的那支正好成對。
“是墨云瑤!”墨云璃認出蛇衛腰間的牡丹紋令牌,那是大姐的私兵標志。她突然想起白骨女子的話,轉身看向玄機子,卻見他正將什么東西塞進楚非煙手里,眼神躲閃。
“先生!”楚非煙突然揮劍刺向玄機子,劍尖卻在距他三寸處停住,“你為何要給蛇衛指路?”
玄機子的白衣被劍氣劃破,露出里面繡著梵文的僧袍。他望著偏殿供桌上的靈位,聲音發顫:“谷主……我對不起你……”
就在這時,供桌突然裂開,露出個暗格。里面沒有前朝秘錄,只有幅畫——畫中穿鳳袍的女子抱著嬰兒,身邊站著年輕時的夜蒼瀾和玄機子,三人身后跪著個戴枷鎖的少年,眉眼竟與謝長辭一般無二。
“謝將軍是……母親的表弟?”墨云璃看著畫中少年頸間的玉佩,與謝長辭送她的兵法書里夾著的那塊一模一樣。
夜蒼瀾掙脫鎖鏈撲向暗格,卻被影衛統領的鎖鏈刺穿肩胛。他指著畫中女子的鳳冠,血沫從嘴角涌出:“那是……鮫人族的……避水珠……”
話音未落,偏殿的墻突然被撞開。拓跋烈扛著受傷的玄機子沖進來,身后跟著舉火把的禁軍:“快跑!靖王帶大隊人馬來了!”
楚非煙拽著墨云璃往暗道退,卻見夜蒼瀾突然轉身,用軟劍在石壁上刻下“承乾宮”三個字。影衛統領的鎖鏈再次襲來時,他竟用身體擋在墨云璃身前,軟劍反手刺穿了對方的心臟:“告訴陛下……我找到她了……”
血色濺在墨云璃臉上,她突然想起夜蒼瀾總在月圓夜擦拭的那半塊玉佩,此刻正從他懷中滑落,與她手中的半塊嚴絲合縫。玉佩相合的瞬間,偏殿的地磚開始下沉,露出通往承乾宮的密道。
“走!”楚非煙將她推進密道,自己則轉身用劍抵住追兵。墨云璃看著他被蠱毒侵蝕的臉,突然想起母親銀鏈上的刻字——“承乾宮,藏心處”。
密道里回蕩著拓跋烈的怒吼和玄機子的誦經聲。墨云璃握緊冰魄珠和相合的玉佩,在黑暗中拼命奔跑。她知道,夜蒼瀾用性命換給她的線索,或許就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
承乾宮的方向傳來更鼓聲,三下,正是亥時。墨云璃摸著石壁上逐漸清晰的龍紋,突然明白母親為何總在畫中眺望這座宮殿——這里藏著的,恐怕不只是前朝秘錄,還有皇室最骯臟的秘密。
當她從承乾宮的龍椅下鉆出時,正看見靖王的人馬包圍了冷宮。火光中,玄機子被按在地上,拓跋烈的破山刀斷成兩截,而楚非煙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濃煙里。
墨云璃將冰魄珠塞進發髻,握緊那對合二為一的玉佩。玉佩在掌心發燙,仿佛有生命般跳動,與她的心跳漸漸合拍。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再也不是需要保護的幼雛,那些用生命為她鋪路的人,正在等著她揭開最后的真相。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在龍椅扶手上的“淵”字刻痕上。墨云璃想起皇帝的名字,突然笑了——原來最危險的敵人,一直就在最顯眼的地方。
她轉身鉆進龍椅后的暗門,那里通往皇后的鳳儀宮。按照夜蒼瀾留下的線索,下一步,該去會會那位看似溫婉的大姐了。而袖中那對溫熱的玉佩,正指引著她走向這場劫數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