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那亞的暮色像塊浸了墨的絨布，一點點蓋過市政廳的尖頂。布加拉提小隊的成員圍坐在倉庫的木箱上，看著周陶用【賢者】的藍光掃描那些從怪物身上拆解下來的齒輪碎片。光線透過碎片，在墻上投下扭曲的光斑，像某種不祥的預兆。

“實驗室的位置確認了?！辈技永嵊娩撴準种盖昧饲脭傞_的地圖，指尖劃過港口附近的一個紅色標記，“在三號倉庫的地下三層，‘熱情’的秘密研究室，只有老板的直系手下能進入。”

喬魯諾的指尖在地圖邊緣輕輕一點，三株淡綠色的藤蔓順著木紋生長，在標記周圍纏繞成圈?！包S金體驗能感知到那里的生命能量波動，很混亂，像是有很多活物被強行擠壓在一起?！彼D了頓，看向周陶，“你們說的‘卡滋細胞’，會不會和‘箭’有關？”

周陶搖搖頭，將一片齒輪碎片放在藍光中央。碎片表面的金屬光澤在光線下流轉，顯露出細微的螺旋紋路——和他在亞馬遜見到的逆熵場能量流有著詭異的相似?！翱ㄗ痰募毎恍枰齺砑せ睿鼈儽旧砭褪峭昝赖倪M化模板。但這種粗糙的機械融合……更像是有人在模仿卡滋的‘究極生物’概念，卻用錯了方法?！?

吉良吉影突然用手術刀挑起另一片碎片，刀刃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你們看這里的咬合齒?！彼钢槠吘壍匿忼X，“角度誤差超過0.5度，這種精度的齒輪根本無法承受卡滋細胞的能量沖擊，所以才會自我銷毀。”她的聲音頓了頓，深綠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復雜，“就像……用劣質布料縫制昂貴的禮服，只會顯得更可笑?！?

福葛突然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額角的青筋跳了跳：“管它可笑不可笑！現在的問題是，老板為什么要搞這種實驗？那些毒品交易賬本根本就是個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用市政廳的鐘樓做能量塔，激活這些怪物！”

納蘭迦的收音機突然又發出滋滋的雜音，這次卻清晰地傳出一段男人的笑聲，陰冷得像蛇吐信：“因為‘完美’需要祭品啊……”笑聲戛然而止，只留下電流的尖嘯。

倉庫里的空氣瞬間凝固。阿帕基猛地站起身，憂郁藍調的虛影在他身后展開，倒映出收音機里的聲波軌跡——那軌跡扭曲成一個熟悉的形狀，正是市政廳鐘樓上的時鐘指針。

“他在監視我們?！卑⑴粱穆曇舻统?，“剛才那段電波來自鐘樓頂端，有人在用替身竊聽?！?

周陶的【賢者】突然發出急促的警報聲，藍光在他掌心聚成一個閃爍的紅點?！澳芰坎▌?！鐘樓方向的卡滋細胞活躍度突然飆升，比剛才那個怪物強十倍！”

布加拉提立刻繃緊身體，鋼鏈手指在掌心扣成環狀：“喬魯諾，你和我去鐘樓；米斯達、納蘭迦守住倉庫，防止有人偷襲；阿帕基，用憂郁藍調回溯電波來源；周陶先生，麻煩你們……”

“我們跟你們去鐘樓。”周陶打斷他，【賢者】的藍光已經覆蓋了他的前臂，“這種能量波動很不穩定，隨時可能引發爆炸，我的能力能暫時壓制它。”

吉良吉影默默握緊了手術刀，刀鞘上的金屬扣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她的目光掃過倉庫角落里堆放的鐵桶，那些桶身上的銹蝕痕跡在燈光下像某種暗號——和她記憶里“那個吉良”藏尸體的油罐車紋路驚人地相似，但她沒說什么，只是跟上了周陶的腳步。

鐘樓的旋轉樓梯像條生銹的巨蟒，盤旋著通向頂端。每上一步，墻壁都在微微震動，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聲。喬魯諾的黃金體驗在扶手上開出白色的小花，花瓣卻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變成金屬色，像被某種力量強行扭曲了形態。

“這里的時間流速有問題?！眴挑斨Z撫摸著花瓣上的銹跡，“我的替身能力在加速它們的生長，卻被反向轉化成了無機物?！?

周陶的【賢者】藍光掃過墻壁，顯露出里面盤繞的能量管。管子里流淌著暗紫色的液體，正是卡滋細胞分解后的能量燃料，而燃料流動的速度明顯快于正常物理規律，像被無形的手推著向前奔涌。

“是托比歐的【時間賬簿】?！敝芴盏吐曊f，“他的替身不僅能篡改數字，還能扭曲小范圍的物理規則。老板讓他在這里構建了時間加速場，用來催化那些怪物的進化?！?

說話間，頂端的鐘樓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么重物砸穿了地板。布加拉提的鋼鏈手指瞬間彈出鏈條，纏住頭頂的吊燈，借力向上一躍：“我先上去！”

當周陶他們趕到時，正看到布加拉提的鋼鏈手指刺穿了一個男人的肩膀。那男人穿著灰色西裝，正是之前在電梯里見過的托比歐，他的替身【時間賬簿】正瘋狂地翻動著一本懸浮的賬本，每翻過一頁，周圍的齒輪就加速轉動一分。

“老板說了，你們都得死在這里！”托比歐的眼睛里布滿血絲，賬本上的數字突然化作鋒利的鋼針，朝著布加拉提射去。

吉良吉影的手術刀比鋼針更快，銀光一閃就切斷了托比歐的手腕?！緯r間賬簿】的動作瞬間停滯，那些鋼針失去能量支撐，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變成一堆生銹的鐵絲。

“你的替身能力很有趣，但用錯了地方。”吉良吉影的聲音很冷，手術刀抵住托比歐的咽喉，“誰讓你用卡滋細胞做實驗的？”

托比歐的身體劇烈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肩膀的傷口里突然滲出暗紫色的液體，那些液體在地板上匯成一個扭曲的符號——和亞馬遜逆熵場的能量紋路如出一轍?！笆恰莻€戴帽子的男人……他給了老板一瓶綠色的藥劑，說能讓替身使者進化成究極生物……”

周陶的心臟猛地一沉。【賢者】的藍光立刻覆蓋那個符號，發現符號邊緣的能量波動和卡滋逃跑時留下的殘響完全一致。“不是模仿者，是卡滋本人在暗中引導！”他大喊，“他在利用老板的實驗，收集自己細胞的進化數據！”

話音未落，鐘樓頂端的巨大時鐘突然炸裂，碎片像流星一樣砸下來。一個兩米多高的黑影從煙塵中走出來，渾身覆蓋著銀白色的鱗片，鱗片下的肌肉線條流暢得如同藝術品，和之前那個粗糙的機械怪物截然不同。

“終于有能看的樣本了?！焙谟伴_口，聲音正是卡滋特有的低沉語調，但仔細聽卻能發現一絲機械的卡頓，“托比歐的時間加速幫我完成了細胞重組，雖然還不夠完美……”

喬魯諾的黃金體驗瞬間纏上黑影的雙腿，藤蔓上開出的紅花突然爆炸，釋放出帶著生命能量的煙霧。但黑影只是輕輕一掙，那些藤蔓就化作了齏粉?！皼]用的，黃金體驗的生命能量對我無效?！焙谟暗募t瞳掃過眾人，最終落在周陶身上，“倒是你，周陶，你的【賢者】能量很適合做我的下一個樣本。”

周陶的【賢者】藍光在掌心聚成螺旋狀，他能感覺到對方體內的卡滋細胞異?；钴S，卻又帶著一絲不屬于卡滋的機械感——就像有人在究極生物的模板里，強行塞進了機械的內核。

“你不是卡滋?！敝芴胀蝗恍α耍澳阒皇莻€用卡滋細胞和機械拼湊出來的贗品，一個害怕真正進化的懦夫?！?

黑影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紅瞳里閃過一絲混亂。就在這時，吉良吉影的手術刀已經刺向它的胸口，刀刃上的藥劑遇到鱗片瞬間沸騰，發出滋滋的響聲。“它的核心在左胸第三根肋骨后面！”吉良吉影大喊，“那里的鱗片是機械偽裝的，沒有細胞活性！”

布加拉提的鋼鏈手指緊隨其后，鏈條像活蛇一樣鉆進黑影的傷口。喬魯諾的黃金體驗順著鏈條生長，在黑影體內開出巨大的花束，強行撐開了它的胸膛。

“不——！”黑影發出混合著嘶吼和齒輪摩擦的怪聲，身體開始崩潰，銀白色的鱗片一片片剝落，露出里面轉動的精密齒輪。那些齒輪的咬合角度完美得無可挑剔，卻在黃金體驗的生命能量沖擊下，一點點失去光澤。

當最后一片鱗片落下時，鐘樓頂端只剩下一堆停止轉動的齒輪和一灘暗紫色的液體。周陶用【賢者】掃描那些齒輪，發現它們的材質和熱那亞港口的起重機零件完全一致——有人用港口的機械廢料，加上卡滋的細胞殘液，制造出了這個會模仿卡滋的怪物。

“是老板的研究室?！辈技永岵恋羰稚系挠臀?，鋼鏈手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從港口偷了不少機械零件，我之前還以為是用來走私軍火的。”

喬魯諾看著那灘暗紫色的液體，黃金體驗的嫩芽在液體邊緣試探著生長，這次沒有枯萎，反而開出了淡紫色的小花?！斑@些細胞殘液失去了活性，像是被某種力量中和了。”

周陶突然想起吉良吉影手術刀上的藥劑，那是她用船醫記憶調配的中和劑，能抑制生物能量的異常增殖。他看向吉良吉影，發現她正用手帕擦拭手術刀，深綠色的瞳孔里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剛才只是解決了一個普通的實驗品。

暮色徹底籠罩了熱那亞，港口的燈塔開始閃爍，在海面上投下晃動的光柱。布加拉提小隊要回“熱情”本部處理老板的事，周陶和吉良吉影則站在鐘樓的廢墟上，看著遠處海面上若隱若現的黑影——那是SPW財團的船，正來接他們回亞特蘭蒂斯。

“卡滋為什么要引導這種實驗？”吉良吉影突然問，聲音被海風吹得有些模糊。

周陶望著海面上的光柱，【賢者】的藍光在他掌心輕輕跳動?！耙苍S他不是在引導，是在篩選?！彼肫鹉莻€完美的機械怪物，“他在尋找能承載自己細胞的容器，既要有機械的精密，又要有生物的韌性。”

吉良吉影沉默了片刻，將手術刀收回鞘中。“那他會失望的。”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精密和韌性，從來都不矛盾。就像齒輪需要潤滑劑才能轉動，完美也需要一點不完美來平衡?！?

周陶轉頭看她，發現她的目光落在港口的起重機上。那臺老舊的機器正在緩慢地吊運集裝箱，鋼鐵臂轉動時發出嘎吱的響聲，卻精準地將集裝箱放進了貨輪的艙位。不完美，卻很可靠。

遠處傳來布加拉提小隊離開的腳步聲，米斯達的笑聲夾雜著納蘭迦的抱怨，在夜色里顯得格外生動。周陶突然覺得，或許卡滋永遠也找不到他想要的“完美容器”，因為真正的強大，從來都不是剔除所有瑕疵，而是帶著瑕疵，依然能堅定地向前走。

海風掀起吉良吉影的發梢，露出她耳后一小片淡綠色的胎記——那是船醫吉良的印記，也是這個融合了三段記憶的女孩，最不完美也最真實的證明。周陶笑了笑，轉身朝著SPW的船走去，【賢者】的藍光在他身后留下一串柔和的光斑，像撒在地上的星星。

熱那亞的鐘聲在夜色里重新響起，這次不再帶著機械的卡頓，只是純粹的、屬于這座城市的聲音，混雜著海浪和喧囂，在地中海的上空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