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耳釘在路燈下泛著冷光，我用它反射出的微弱弧線掃過車位邊緣。那道反光在地面劃出一道細長的波紋，頻率與我腕表震動同步——追蹤器信號源來自東南方向，持續三秒后中斷。

我知道它在哪了。

跨上摩托車時，風從背后推來，像某種無聲催促。我擰動油門，引擎低吼著撕開夜色。城郊的路越來越窄，兩旁的樹影交錯成網，偶爾有碎玻璃在車輪下爆裂。左耳的耳釘開始發燙，不是電磁干擾那種溫熱，而是像被電流輕刺，一下一下，節奏穩定得如同倒計時。

我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昨夜書房地毯上的哭臉。紅酒畫的嘴角歪斜，像被強行扯開的笑容。還有那串數字：0923。當時我沒問，現在也不需要問。編號是鑰匙，也是鎖鏈。

教堂出現在視野里時，鐘樓已經塌了半邊，十字架斜插在瓦礫堆中，像一具未埋葬的骸骨。我停下車，摘下頭盔，耳釘的溫度驟然升高。沒有守衛，沒有警報，門虛掩著，鐵銹斑駁。

我推門而入。

地下通道的入口藏在祭壇下方，石階潮濕，往下延伸十余米。盡頭是一扇合金門，表面覆蓋著生物識別鎖。我蹲下身，從袖口取出一片薄塑料——昨夜在月家書房，月星指甲縫里殘留的紅酒，我用這張膜輕輕刮了下來。

DNA樣本足夠微弱，但足夠匹配。

我將薄膜貼在讀取區，系統閃爍紅光，提示失敗。又試了一次，這次用指尖加壓，讓液體滲透更深。滴——綠燈亮起。

門縫里透出藍光。

我輸入0923。門開了。

密室不大，六部手機整齊排列在支架上，屏幕全都亮著，畫面同步播放著同一個女孩。她被鐵鏈鎖在青銅十字架上，手腕和腳踝處有深紫色勒痕。洛麗塔裙破損，肩膀裸露，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她的頭微微垂著，呼吸微弱，睫毛顫動，像是在夢中掙扎。

是月星。

我一步跨進去，順手關掉最近的一部手機。屏幕熄滅的瞬間，她的眼皮抖了一下。我又關掉第二部、第三部……每關一部，空氣就安靜一分。直到最后一部，我手指懸在觸屏上方，停頓了半秒。

這個角度，是她曾經最喜歡的點贊方式。輕輕一劃，像撫摸。

我落下指尖。

屏幕黑了。

她忽然睜眼，瞳孔失焦，嘴唇微動：“……清風？”

“是我。”我解開醫療包，取出鎮靜劑，“別說話，先注射?！?

她搖頭，聲音細若游絲：“別……打針。他們會知道……心跳加速?！?

我頓住。

她說得對。這些設備不只是直播工具，更是生命體征監測系統。任何異常波動都會觸發警報。

我改用物理方式檢查她的狀態。脈搏紊亂，體溫偏低，右腕內側的鐵鏈壓出一道深痕。我抬手去解鎖扣，卻發現是液壓裝置，需要外部電源切斷才能釋放。

密室角落有臺控制臺。

我走過去，按下開機鍵。屏幕亮起，顯示登錄界面：【請輸入管理員密鑰】。

還沒來得及反應，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不是我的。

是白大褂里的備用機——特工專線。

我盯著屏幕，來電顯示只有一個代號：“上級”。

任務指令彈出：【目標：月海。執行方式：刺殺。時限：72小時內?！?

我站在原地，沒接，也沒掛。

月星在背后輕聲說：“你……不能殺他?！?

我轉身看向她。

“殺了他……我就真的……死定了?！彼丝跉?，嘴角扯出笑，“你救我……他們就……毀掉所有數據?？梢恰钪疫€……有用。”

我懂了。

她是活體備份。只要月海活著，他們就不會徹底銷毀她。一旦父親死亡，實驗終止，她就成了多余的存在。

我走回控制臺，輸入“0923”。登錄失敗。

再試“哭泣小丑”，失敗。

“Starlight”“狼人殺”“醫療兵”……全都無效。

手機還在震動。

我終于接通，聲音平穩：“明白，但我需要時間布局?！?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你有四十八小時。超過時限，任務移交。”

通話結束。

我掛斷，手指無意識摸向左耳耳釘。金屬表面多了一道細痕，像是被高頻共振刮擦過。我盯著那道劃痕，沒有說話。

月星忽然用力拽了下鐵鏈，發出金屬摩擦聲：“柜子……第三格……有張卡?！?

我打開控制臺下方的抽屜，翻出一張黑色磁卡，背面寫著一行小字：【實驗體0923·權限等級：觀察者】。

我將卡插入讀卡槽。

系統提示：【權限驗證通過。是否解除拘束裝置？Y/N】

我按下Y。

液壓閥松動，鐵鏈緩緩收回。月星身體一軟，向前倒下。我沖過去接住她，她整個人輕得不像活人，呼吸噴在我頸側，帶著淡淡的鐵銹味。

“能走嗎？”我問。

她點頭，腳剛落地就踉蹌了一下。我扶住她肩膀，另一只手迅速脫下白大褂裹住她身體。

“外面有車等你？”她問。

“摩托車?！?

“他們會……追蹤信號?！彼吭谖壹缟希种割澏吨赶蚩刂婆_，“毀掉……主機?！?

我走回去，拔掉所有硬盤，用手術刀片刮毀存儲芯片。最后一塊，我特意留下，塞進內袋——上面刻著一串編碼，與她手腕鐵鏈內側的條形碼一致。

做完這些，我背起她往出口走。

石階濕滑，她伏在我背上，呼吸漸漸平穩。快到地面時，她忽然在我耳邊說：“你……為什么……來救我？”

我沒回答。是因為我喜歡上了她，被她偷偷偷走我的心，是在長夜里的寂寞被她溫暖了四季。

教堂外，風更大了。摩托車停在原地，車燈未滅。我將她安置在后座，系好安全帶。

她伸手抓住我的衣角：“答應我……別讓他們……再找到我。”

我點頭，發動引擎。

車燈刺破黑暗的剎那，她手腕上的鐵鏈輕輕晃動，條形碼在光下閃過一道銀線。

我握緊車把，油門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