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折疊的心事與模糊的界限(表白與回信)
- 相思入骨,毒癮難戒
- MoeY
- 5906字
- 2025-07-21 12:33:59
決定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尚未平復,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具體的茫然與無措。表白?這兩個字說起來輕巧,可具體要怎么做?對著他那雙深邃的琥珀色眼睛直接說“我喜歡你”?光是想象那個場景,顏小溪就覺得臉頰滾燙,心跳失控,恨不能立刻挖個地洞鉆進去。她需要盟友,需要智囊團。
“雅璇!”課間,顏小溪一把拉住正準備去小賣部的宋雅璇,將她拽到走廊僻靜的拐角。陽光透過高大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也照亮了顏小溪眼中混合著決心與慌亂的微光。
“怎么啦?神神秘秘的。”宋雅璇眨眨眼,看著好友不同尋常的神色,立刻猜到了七八分,壓低聲音,“想通了?準備行動了?”
顏小溪用力點頭,臉頰飛起兩朵紅云:“嗯!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啊!當面……我肯定不行,腿會軟,話也說不利索……”
“傻呀!”宋雅璇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伸出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現在誰還當面吼‘我喜歡你’啊?多老土!流行的是——寫信!”她眼睛亮晶晶的,帶著一種“傳授秘籍”的興奮,“買那種特別好看的信紙,把你想說的話都寫下來,然后……”她雙手靈巧地比劃著,“折成一顆心!又含蓄又浪漫,保證讓他印象深刻!”
“心?”顏小溪的眼睛也跟著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來,“可……可是我不會折啊……”她有些沮喪地絞著手指。
“這還不簡單?”宋雅璇豪氣地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保證教會你!不過嘛……”她話鋒一轉,狡黠地瞇起眼,伸出兩根手指捻了捻,“事成之后,你得請我吃校門口新開那家店的超大份草莓冰淇淋!雙球!”
“那……要是不成功呢?”顏小溪小聲問,心里已經預演了無數遍被拒絕的慘淡畫面。
“不成功?”宋雅璇柳眉一豎,帶著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氣勢,“那就繼續追啊!烈女怕纏郎聽過沒?不對,是烈男怕纏女!天天在他眼前晃,對他好,噓寒問暖,讓他習慣你!溫水煮青蛙懂不懂?直到他點頭為止!”她一把攬住顏小溪的肩膀,斬釘截鐵,“反正,這頓冰淇淋,我吃定了!你必須給我把他追到手!聽到沒?”
好友近乎“霸道”的鼓勵,像一劑強心針,驅散了最后一絲猶豫。顏小溪看著雅璇灼灼的目光,用力點頭:“嗯!”
放學鈴聲一響,兩人像執行秘密任務的特工,目標明確地沖向校門外那家琳瑯滿目的小賣鋪。空氣里混合著零食的甜香和文具特有的紙張油墨氣息。貨架上,各種圖案的信紙爭奇斗艷:素雅的碎花,夢幻的星空,可愛的卡通人物……每一款都似乎在無聲地召喚。
顏小溪的目光流連其間,指尖拂過光滑的紙面,一時竟犯了難。都好喜歡啊!最終,她的目光被一款設計獨特的信紙牢牢吸引——淡粉的底色上,印著Q版的卡通圖案: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和一個穿著運動服的男孩,手牽著手,笑得眉眼彎彎。女孩手中,還飄著一顆大大的、粉紅色的心形氣球。畫面清新又甜蜜,像極了少女漫畫里的場景。
“就這個!”顏小溪幾乎沒有猶豫,心跳微微加速地將它抽了出來。這圖案,像是某種隱秘的期許。
回到家,關上房門,世界安靜下來。臺燈柔和的光暈籠罩著書桌,也籠罩著那張精心挑選的信紙。筆尖懸停在紙頁上方,墨水在尖端凝聚成一個小小的深藍圓點。寫什么呢?
“沐景澤,我喜歡你。”——太直白,太單薄了。
寫滿整張紙?又怕顯得啰嗦。
萬千思緒在心口翻涌,最終匯成一股想要傾訴的洪流。她想讓他知道,她的喜歡并非一時沖動,而是源于對他一點一滴的觀察,源于那些別人不曾看到的、他內心的微光。
她深吸一口氣,筆尖終于落下,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和笨拙的真誠:
沐景澤: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或許已經猜到我想說什么了。是的,我喜歡你。
這份心情,不需要你也立刻回應“喜歡”,但我就是想告訴你。很多人說你高冷,說你花心,甚至說你講話總帶點讓人臉紅的“顏色”。但我知道,那都不是真正的你,或者,只是你面對陌生世界時披上的一層保護色。
和你成為同桌的這些日子,我看到了很多別人沒看到的東西。我看到你對朋友的耐心和仗義,明明自己嫌麻煩,還是會幫劉強解圍;看到你解題時眼中跳躍的、純粹的、近乎耀眼的光芒,那是真的熱愛思考;看到你偶爾望著窗外時,眼底一閃而過的、仿佛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沉靜和一點點……憂郁?那種感覺,讓我莫名地想要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想了解那個藏在漫不經心笑容下的、真實的你。
我不知道這種強烈的、想要了解你、靠近你的愿望,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喜歡”。但我知道,每一次在人群中下意識搜尋你的身影,每一次你和我說話時我控制不住加速的心跳,每一次偷偷觀察你或皺眉或淺笑的小表情……這些無法控制的本能反應,都在告訴我:是的,顏小溪,你喜歡上沐景澤了。
所以,我喜歡你。
你呢?我不要求你立刻回答“喜歡”或者“不喜歡”。這份心意交給你,希望你能在深思熟慮后,再告訴我答案。或者……如果你覺得為難,不回答也可以。至少,我們還能是同桌,是朋友吧?
要天天開心哦!
顏小溪
最后一個句號落下,仿佛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放下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臟依舊在胸腔里激烈地鼓噪。看著紙面上密密麻麻的字跡,那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話,終于有了實體。
接下來是折心。在宋雅璇視頻連線的遠程指導下,顏小溪笨拙又無比認真地折疊著那張承載了少女心事的信紙。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紙張的棱角硌著指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折錯了一道痕,破壞了那份心意。當最后一步完成,一顆飽滿的、立體的粉色桃心靜靜地躺在掌心時,顏小溪屏住了呼吸。它并不算特別完美,邊角甚至有些微的毛躁,但那份親手折疊的笨拙感,卻讓它顯得格外珍貴。
怎么給他?當面遞?不行,光是想象那個場景,顏小溪就覺得呼吸不暢。還是……偷偷地,像埋下一顆種子?
第二天數學課,老師布置了幾道頗有難度的綜合題作為課后作業。課間,趁著沐景澤被沈宴拉去走廊看什么新鮮玩意的空檔,顏小溪的心跳瞬間飆到了極限。她飛快地環顧四周,確認無人注意,然后像做賊一樣,屏住呼吸,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將那顆疊得無比認真的粉色桃心,輕輕地、迅速地塞進了沐景澤攤在桌面的數學課本里。位置選在他剛做到一半、夾著草稿紙的那一頁。他寫作業時,必然會翻到。
做完這一切,她迅速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筆假裝演算題目,手心里卻全是冰涼的汗。視線不敢再往旁邊瞟一眼,耳朵里嗡嗡作響,只能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那顆被藏起的“心”,像一個無聲的炸彈,等待著它的主人開啟。
傍晚,沐景澤的書房里只亮著一盞臺燈。他隨手將書包丟在椅子上,拿出那本厚重的數學課本,打算攻克那幾道棘手的綜合題。
“啪嗒。”
一個輕巧的東西從書頁間滑落,掉在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嗯?”沐景澤疑惑地低頭。地板上,躺著一個……粉色的、疊得鼓鼓囊囊的紙團?形狀有點奇怪。
他彎腰拾起。入手是紙張特有的微涼和一點不易察覺的……折痕的硬度。借著臺燈的光,他看清了——這是一顆被精心折疊成的桃心。
筆友?一個念頭瞬間閃過腦海。最近學校里確實悄悄流行起“匿名筆友”的游戲。但他隨即又否定了。誰會找他做筆友?他成績不穩定,性格也不算討喜,在老師眼里是“麻煩”,在部分同學眼里是“異類”……除了打球還行。
帶著一絲自嘲和更多的好奇,他坐到書桌前,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誠地開始拆解那顆心。紙張被反復折疊過,有些地方已經起了毛邊,顯出折疊者的笨拙和認真。當信紙終于被完全展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時,沐景澤愣住了。
不是筆友。
是顏小溪。
是表白。
他逐字逐句地讀著,速度很慢。窗外城市的霓虹光影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條紋。信紙上那些真誠的、帶著溫度的話語,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撞進他習慣性保持疏離的心防。
“別人說你高冷,花心,說話帶顏色……但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你……”
“看到你眼中的光芒……看到你偶爾的沉靜和憂郁……讓我想靠近……”
“每一次搜尋你的身影……每一次心跳加速……都在告訴我:我喜歡你……”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微小的電流,在他心底激起一圈圈漣漪。他看到了她眼中的自己——一個剝離了外界標簽,有著光芒也有陰影的、更真實的自己。這份“看見”,比單純的“喜歡”二字更讓他心弦震動。
他呢?
喜歡顏小溪嗎?
這個問題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混亂的波瀾。說不喜歡?似乎不對。和她坐同桌的每一天,都變得不再枯燥。看她認真記筆記時微蹙的眉頭,看她被難題困住時咬著筆桿的苦惱模樣,看她因為他一句玩笑話而瞬間漲紅的臉頰……那些瞬間,會讓他不自覺地彎起嘴角。她遞來的筆記總是清晰又溫暖,她笨拙的關心也總能恰好熨帖到他心底的某個角落。她像一束不刺眼卻足夠溫暖的光,悄然融入了他的日常。
但說喜歡?似乎又……太沉重,太明確了。他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用漫不經心和一點點的“壞”來保持距離。感情對他而言,更像一個未知而復雜的領域,帶著不確定的風險。他還沒準備好,去承擔一份如此清晰、如此鄭重的“喜歡”。
拒絕?看著她信中小心翼翼寫下的“不回答也可以”,想象著她可能因此流露的失落……心底某個地方又隱隱地抗拒著。
思緒紛亂如麻。他盯著信紙上最后那句“要天天開心哦”,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紙張邊緣的毛躁感,那是她緊張折疊留下的痕跡。最終,他輕輕嘆了口氣,將信紙仔細地重新折好,沒有恢復成心形,只是整齊地疊成一個方塊,放進了書桌抽屜最里面的角落。
第二天清晨,陽光正好。顏小溪早早到了教室,表面上在預習課文,眼角的余光卻像雷達一樣,時刻掃描著教室門口。當那個熟悉的身影終于出現,帶著晨風的氣息走向座位時,她的心跳瞬間失控。
他坐下,拉開書包,拿出了數學課本。顏小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緊緊攥著筆桿。
他翻開了書,動作自然流暢。翻到了夾著草稿紙和……那顆心應該所在的那一頁。
顏小溪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他身上。
然而,沐景澤只是動作微微頓了一下,目光在那頁紙上停留了大約兩秒,隨即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抽出了草稿紙,拿起筆,開始在空白處演算起來。表情平靜無波,仿佛只是翻過了一頁尋常的書。
沒有驚訝,沒有笑意,沒有……任何回應。
那顆被高高懸起的心,猛地墜落下去,摔得生疼。巨大的失落和難堪瞬間淹沒了顏小溪。他看到了嗎?他一定看到了!那顆心那么顯眼!可他……毫無反應?連一絲情緒波動都沒有?難道她的心意,對他而言如此無足輕重,連一個眼神的回應都不值得嗎?眼眶瞬間酸澀起來,她慌忙低下頭,死死盯著書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眼前卻一片模糊。
整個上午,顏小溪都像丟了魂。老師的講解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筆記也記得亂七八糟。她不敢看旁邊,身體僵硬地維持著同一個姿勢,仿佛這樣就能把自己縮進一個安全的殼里。直到下午第一節自習課,她正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對付一道物理題,筆尖在紙上劃出凌亂的線條。
“豆豆。”身旁突然傳來他壓低的聲音,帶著一絲猶豫。
顏小溪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卻沒有轉頭,只是握著筆的手指收得更緊,指節泛白。
“那個……”他似乎卡殼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面,“昨天……數學書里的東西……”
來了!顏小溪的心猛地一揪,幾乎停止了跳動。她終于鼓起一絲勇氣,極其緩慢地側過頭,目光卻只敢落在他放在桌面的手背上。
沐景澤也轉過頭看著她。他的表情有些復雜,沒有了平日的散漫或戲謔,琥珀色的眼睛里帶著一種少見的認真,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為難?
“我……也不知道答案。”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語速很慢,像是在斟酌每一個字,“我們可以……先做朋友嗎?”
“做朋友”三個字,像冰錐刺進心口。顏小溪只覺得一股冰冷的酸澀感從心臟蔓延到四肢百骸。果然……還是拒絕了啊。用最溫和、最不傷人的方式。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昨晚是如何“深思熟慮”后,得出了這個最穩妥的答案。
她強迫自己扯動嘴角,想露出一個表示理解的、無所謂的笑容,卻發現臉部肌肉僵硬得不聽使喚。最終,她只是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喉嚨干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重新轉回頭,視線死死釘在物理題上。原來,這就是被“深思熟慮”后的答案。也好。至少,他說出來了。至少,不是最壞的結果。
沐景澤看著她迅速轉回去的側臉,那瞬間的平靜反應讓他有些意外,隨即又涌上一股說不清的煩躁和氣悶。他以為她會失落,會難過,甚至可能會紅著眼眶看他一眼。可她……就這么平靜地接受了?平靜得仿佛那封耗費心思、折成心形的信,只是隨手遞出去的一張無關緊要的草稿紙?那句帶著孤勇的“我喜歡你”,就這么輕飄飄地被“做朋友”三個字打發了?她說的喜歡呢?那份真誠和熱烈呢?難道真的可以收放自如?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和被輕視的惱怒交織著涌上心頭。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轉著筆的動作變得又快又急,筆桿在指間劃出凌厲的弧線。這個傻丫頭,到底在想什么?
從那天起,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奇特的默契。那封信,那個“做朋友”的回應,像從未發生過一樣,被心照不宣地封存起來。
顏小溪依舊是那個“盡職盡責”的同桌。她會像往常一樣,在他上課走神時,用筆帽輕輕戳他的手臂;會在他趴下補眠時,惡作劇地、小心翼翼地扯住他校服外套的一角,然后湊近他耳邊,用氣聲“好心”提醒:“喂,豆豆,老周叫你上黑板做題!”
沐景澤往往一個激靈坐起來,睡眼惺忪地看向講臺,正對上老周投來的目光。他只能無奈地、帶著點被吵醒的起床氣,晃晃悠悠地走上講臺。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即使狀態不佳,他盯著題目思索片刻,總能找到一條清晰甚至巧妙的解題路徑,流暢地寫下答案。當他放下粉筆,在老師贊許的目光和同學們略帶驚訝的注視下走回座位時,總會對上顏小溪那雙帶著點狡黠和……純粹欣賞笑意的眼睛。
他無奈地瞪她一眼,嘴角卻不受控制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其細微的弧度,然后故意扭過頭,下巴微微揚起,用后腦勺對著她。那姿態,仿佛在無聲地宣告:看吧,小把戲沒用,我都會!哎,你說氣人不?那副帶著點孩子氣的、欠揍的得意勁兒,反而沖散了之前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
顏小溪看著他傲嬌的后腦勺,心底那點因“做朋友”帶來的失落,竟也被這熟悉的互動悄悄熨平了一些。至少,他沒有疏遠她。至少,還能這樣“欺負”他。
日子在筆尖沙沙聲和偶爾的惡作劇中悄然滑過。沐景澤發現,自己遲到的次數,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越來越少。清晨的鬧鐘響起時,不再像以前那樣煩躁地按掉再睡十分鐘,而是會更快地清醒過來。是怕錯過什么嗎?還是……潛意識里,不想錯過那個總是早早坐在座位上,晨光中低頭預習的身影投來的、帶著點嗔怪又無奈的一瞥?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而顏小溪,也再次因為“同桌工作”的“卓有成效”得到了老周的表揚:“顏小溪,做沐景澤同桌真不錯!這小子遲到少了,上課睡覺也少了,有進步!繼續盯著啊!”
“收到,老師!”顏小溪笑著應下,目光掃過身邊那個假裝認真看書、耳根卻悄悄泛紅的少年,心底泛起一絲微甜的漣漪。
窗外的梧桐葉,綠意更深了。他和她之間,那條名為“朋友”的界限,在日復一日的靠近和心照不宣的互動中,似乎正悄然變得模糊而溫暖。那份被暫時擱置的心事,并未消失,只是在等待一個更合適的契機,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