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爪抓取金屬球的悶響在考場中此起彼伏，像無數只甲蟲在啃噬鋼鐵。

凌霜站在工作臺前，指尖捏著一枚銹跡斑斑的螺絲。晶瞳將眼前的機械爪拆解成無數數據流：三根鈦合金指節由靈力驅動，關節處的軸承因缺油而卡頓，能量傳導線路呈現出不規則的波動——這是典型的“守序者制式缺陷”，故意保留的設計漏洞，讓機械爪在高強度工作時必須依賴持續的靈能補給。

“優化抓取精度 50%...”她低聲重復著屏幕上的題目，指尖劃過機械爪的能量輸入端。那里刻著一個微小的齒輪標記，與葉紅棉筆記里“靈能抽取器核心”的紋路完全一致。

周圍突然傳來一陣嗤笑。隔壁工作臺的壯漢用機械臂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新來的，別白費力氣了。這題目是議會故意刁難，常規方法最多提升 30%。”他的機械臂泛著冷光，關節處鑲嵌著淡綠色的晶體——那是用靈能廢液凝結的能量塊，“除非你敢用‘超頻法’。”

凌霜抬眼望去。所謂的“超頻法”，就是強行擴大靈能輸入功率，靠暴力提升機械爪的反應速度。但這就像給老化的電線通高壓電，短期有效，長期必然燒毀回路。更重要的是，這種方法會讓機械爪對靈能的“吞噬效率”提升兩倍，正好符合守序者掠奪能量的需求。

“多謝提醒。”凌霜收回目光，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里面是葉紅菱給的鐵線蓮粉末，混著少量凝神草干葉——這是兩小時前在通道里，那個自稱“反抗軍聯絡員”的掃地雜役偷偷塞給她的，說“紅棉姐的筆記里，這東西能讓機械變聰明”。

她將粉末均勻撒在機械爪的軸承里，又取了一小滴靈能廢液（昨晚從貧民窟墻壁刮的），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滴在能量線路的節點上。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鐵線蓮粉末遇到廢液，瞬間化作銀白色的薄膜，包裹住軸承的滾珠；而線路節點處的綠色晶體，竟開始緩慢分解，釋放出微弱的藍光。

“這是...”隔壁的壯漢瞪大了眼睛。

凌霜的晶瞳清晰地記錄著變化：鐵線蓮中的生物堿與靈能廢液的神經毒素發生中和反應，生成的銀膜具有超導特性，能減少軸承摩擦損耗；而分解的綠色晶體，其實是守序者添加的“靈能抑制因子”，去除后，線路的能量傳導效率自然提升。

這不是暴力超頻，而是“精準解套”——拆除守序者故意設置的能量障礙。

“可以試試了。”凌霜按下啟動按鈕。

機械爪的三根指節緩緩抬起，動作比之前流暢了數倍。它懸停在金屬球上方，沒有像其他機械爪那樣急于抓取，而是用指腹輕輕觸碰球體表面，仿佛在感知什么。三秒后，指節突然收縮，穩穩地將金屬球攥在掌心，甚至沒有留下一絲劃痕。

“抓取精度提升 72%！”考場中央的大屏幕上，代表凌霜編號的數字瘋狂跳動，最終定格在一個令人震驚的數值上。

全場瞬間安靜。所有參賽者都停下手中的活，看向這個穿著破舊衣衫的外來者。連站在角落的監考官們，也紛紛交換著驚訝的眼神。

“不可能！”剛才的壯漢猛地拍向自己的控制臺，他的機械爪應聲抓起金屬球，卻在縮回時突然失控，將球體捏得粉碎，“一定是你動了手腳！”

凌霜沒有理會他的咆哮。她的注意力被人群后方的一個身影吸引——那是個穿著灰色長袍的老者，左手背有一個不明顯的銀色印記，與守序者銀梭上的徽記輪廓一致。此刻，他正用一支金屬筆在石板上記錄著什么，筆尖劃過的軌跡，與葉紅棉筆記里“守序者加密通訊”的波形完全吻合。

“潛伏者...”凌霜心中了然。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這位姑娘用的是‘無損優化法’，值得研究。”說話的是主考官，一個瞎了右眼的老機械師，他的機械義眼閃爍著柔和的黃光，“能說說你的思路嗎？”

凌霜整理了一下思路，盡量用西荒機械師能理解的語言解釋：“靈能就像水流，管道里的銹跡（抑制因子）和彎道（設計缺陷）會阻礙流速。我做的，只是除銹和改道。”她頓了頓，補充道，“而且，鐵線蓮的生物堿能讓金屬產生記憶效應，機械爪會‘記住’最省力的抓取方式。”

老考官的機械義眼亮了起來：“你是說，生物與機械可以共生？”

“不僅如此。”凌霜走到屏幕前，用手指在空氣中畫出靈能傳導的線路圖，“常規回路是串聯，一處受損全系統癱瘓。如果改成并聯，再加入‘生物電容’（用鐵線蓮纖維制作），即使某條線路中斷，靈能也能自動分流。”

她的話像一顆投入油鍋里的火星，瞬間引爆了全場。參賽者們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提問：“生物電容怎么制作？”“并聯回路會消耗更多靈能嗎？”“鐵線蓮真的有這么神奇？”

凌霜耐心地一一解答，晶瞳卻始終留意著那個灰色長袍的老者。他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此刻正站在考場后門，與一個穿著黑色制服的人低聲交談，手指時不時指向她的方向。

“齒輪議會的人...”凌霜的心跳微微加速。

老考官突然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第二輪考核，設計一個能在靈能稀薄環境下運作的機械工具。限時一個時辰。”

這個題目看似簡單，實則暗藏殺機。西荒的靈能稀薄區域，大多是貧民窟和廢棄礦區——守序者想知道，反抗軍能在絕境中造出什么樣的工具。

凌霜的目光落在工作臺角落的一塊太陽能板上——那是葉紅菱昨晚塞給她的“備用零件”，邊緣還留著反抗軍徽章的壓痕。她的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葉紅棉的光伏轉換器！

“就做這個。”她拿起太陽能板，又找來幾個廢棄的齒輪和一塊蓄電池（從損壞的機械臂上拆的）。

其他參賽者都選擇了強化靈能收集裝置，只有凌霜在專注地拼接太陽能板和齒輪。那個灰色長袍的老者再次靠近，這次他的手里多了一個金屬杯，假裝喝水，實則用杯底的傳感器掃描她的工作臺。

凌霜假裝沒察覺，手指卻在拼接齒輪時，故意留下了一個微小的縫隙——這個縫隙的角度，正好能反射杯底的掃描光線，讓傳感器收到的是一片亂碼。

“這是什么？”老考官拄著拐杖走過來，看著凌霜手中的裝置，“沒有靈能接口，怎么驅動？”

“用日光。”凌霜調整了一下太陽能板的角度，讓它正對著考場天窗透進來的光線，“東境有一種‘向陽花’，能跟著太陽轉動。我模仿它的結構，給齒輪加了個‘追光裝置’。”

她按下開關，齒輪開始緩慢轉動，帶動蓄電池上的指針微微跳動。雖然能量輸出遠不如靈能驅動的裝置，但在靈能稀薄的環境下，這已經足夠驅動小型機械了。

老考官的機械義眼突然發出急促的“滴滴”聲，他伸手摸了摸義眼，低聲道：“這東西...能批量制作嗎？”

“能。”凌霜點頭，“材料都是廢棄零件，成本很低。”

灰色長袍的老者突然轉身離開，快步走出考場。凌霜知道，他一定是去給齒輪議會報信了。

一個時辰后，考核結果公布。凌霜以絕對優勢獲得第一名，老考官親自將“核心區通行證”遞給她：“明天卯時，到議會大廈頂層報道。記得帶上你的設計圖。”

拿到通行證的瞬間，凌霜的指尖傳來一陣刺痛——證背面的芯片正在掃描她的指紋，與守序者數據庫進行比對。她強作鎮定，將通行證塞進懷里，轉身離開考場。

剛走出大門，那個掃地雜役就湊了過來，壓低聲音道：“議會已經知道你了。今晚他們會派人‘請’你去‘做客’，你得趕緊躲起來。”他塞給凌霜一把鑰匙，“東區 37號棚屋，紅菱姐已經安排好了。”

凌霜握緊鑰匙，突然想起葉紅棉筆記里的一句話：“在鐵穹城，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她抬頭看向議會大廈的方向，那里的尖頂在夕陽下泛著冰冷的光，像一把插在西荒大地上的利刃。

“我不躲。”凌霜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明天卯時，我會準時去議會大廈。”

雜役愣住了：“你瘋了？那是陷阱！”

“我知道。”凌霜的晶瞳閃爍著幽藍的光，“但只有走進陷阱，才能找到破壞它的方法。”她將太陽能板的設計圖塞給雜役，“把這個交給紅菱，讓反抗軍的人按圖制作，越多越好。”

說完，她轉身走向貧民窟的深處。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與那些低矮的棚屋、生銹的齒輪、以及墻壁上反抗軍的涂鴉融為一體。

夜色漸濃，鐵穹城的霓虹燈亮起，將天空映照成詭異的紫色。凌霜站在 37號棚屋的窗前，看著遠處議會大廈頂層閃爍的紅光——那是齒輪議會召開緊急會議的信號。

她從懷里掏出核心區通行證，證背面的芯片已經停止閃爍，但凌霜知道，它已經將她的信息發送給了守序者總部。

“來得正好。”她將通行證放在桌上，又拿出葉紅棉的筆記，翻開永動核心的剖面圖。晶瞳在幽藍的光線下，仔細分析著碎片與抽取器的連接點，尋找那個“22%能量漏洞”的具體位置。

窗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是齒輪議會的追兵來了。凌霜合上筆記，吹滅油燈，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她沒有躲起來，而是朝著議會大廈的方向，悄然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