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紙飛機投彈”事件的后遺癥，比韓炫預想的還要猛烈。

劉大壯那堪比擴音喇叭的嗓門和油乎乎的手指，像蓋棺定論一樣，把他們仨釘死在了“食堂恐怖分子”的恥辱柱上。

陳鐵軍那張“鐵面”在班會上黑得能滴出墨汁，處分升級的陰云籠罩在三人頭頂。

“高一（七）班，韓炫、張偉、王浩！”陳鐵軍的聲音冷得像剛從冰柜里撈出來，“無視校規，擾亂公共秩序，破壞食堂衛生（特指污染校長湯品），行為惡劣，影響極壞！”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三個耷拉著腦袋的“罪人”，最終宣布了“判決”：

“從今天起，為期一周，每日午休及放學后一小時——”他故意停頓，欣賞著三人臉上絕望的表情，“負責清掃…綜合教學樓東側，一至三層，所有男廁！由劉大壯同學監督執行！”

“噗！”底下有同學沒憋住笑。

掃廁所！還是全校人流量最大、氣味最“醇厚”的教學樓主廁！這懲罰，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還附帶生化攻擊！

劉大壯挺起胸膛，一臉“組織信任我”的莊嚴：

“老師放心！保證完成任務！一只蒼蠅也別想在他們偷懶時飛進去！”他看向韓炫三人的眼神，充滿了監工發現偷懶礦工般的興奮。

廁所·味道與智慧的戰場

午休鈴聲一響，韓炫、張偉、王浩三人，戴著從校工那里領來的橡膠手套和口罩（幾乎遮住半張臉），提著水桶、拖把、刷子，像奔赴刑場一樣，走向他們未來一周的“戰場”——綜合樓東側男廁。

門一推開，一股混合了氨水、陳年污垢、以及某種不可名狀發酵氣息的“復合型”氣味，如同實質的拳頭，狠狠砸在三人面門上。口罩形同虛設！

“嘔…”張偉干嘔一聲，眼鏡瞬間起霧。

“我…我練憋氣能破紀錄了…”王浩臉憋得通紅。

韓炫翻了個白眼：“兄弟們，‘破繭’第一戰，代號——‘除臭行動’！為了自由呼吸的空氣…沖啊！”口號喊得悲壯，動作卻像慢放的樹懶。

三人認命地開始干活。刷便池、沖水、拖地…空氣中彌漫著絕望和消毒水的味道。

就在王浩跟一個頑固污漬較勁時，廁所門被推開了。

一股濃烈的、極具穿透力的…榴蓮味！瞬間壓倒了廁所的“原生態”氣息，霸道地充斥了整個空間！

是陳鐵軍！他例行巡查來了。

只見他皺著眉頭，一手捂著鼻子，腳步明顯加快，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廁所的每個角落，像是在檢查一件藝術品，而不是…呃…戰場。

但他那系錯的領口和一絲不茍的表情，在這種環境下顯得格外滑稽。

“陳老師好！”劉大壯在門口大聲報告，中氣十足。

陳鐵軍點點頭，目光在韓炫三人身上停留了一秒，眉頭皺得更緊了，顯然對榴蓮味的忍耐到了極限。

他匆匆檢查了一圈，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廁所，榴蓮味也隨之飄遠。

“呼…”三人同時松了口氣。

王浩突然像發現了新大陸，猛地一拍大腿：“兄弟們！有情況！”

“啥情況？你發現黃金了？”韓炫有氣無力。

“不是！”王浩眼睛發亮，壓低聲音，“你們發現沒？鐵面他…怕榴蓮！剛才那味兒一來，他臉色都變了，腳步快得跟踩了風火輪似的！而且，他離榴蓮源越近，跑得越快！這絕對是個弱點！”

韓炫和張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天才”的光芒！

“榴蓮…臭味預警器？”張偉瞬間進入技術宅模式，“如果我們能實時監測榴蓮濃度和陳鐵面的距離…理論上可以預判他的巡查路線和時間！給我們爭取寶貴的…摸魚或者…戰略轉移時間！”

“沒錯！”王浩興奮地揮舞著刷子，“以后咱就靠鼻子吃飯了！榴蓮味濃了，警報拉響，一級戒備！味兒淡了，解除警報！這玩意兒就叫…‘鐵面克星-榴蓮雷達’！”

三人仿佛在惡臭中找到了希望的曙光，掃廁所的勁頭都足了幾分。

通風管道的秘密

趁著劉大壯被隔壁班男生叫去“展示肌肉”（監工擅離職守），韓炫為了尋找更趁手的清潔工具（主要是想偷會兒懶），鬼使神差地爬上了洗手池，推開了天花板上一個松動的通風管道蓋板。

一股陳年的灰塵味撲面而來。韓炫打開手機手電筒，探頭進去。

管道內壁布滿了灰塵和蛛網，但在手電筒的光柱下，一行行、一片片深深淺淺的刻痕，如同古老的碑文，映入眼簾！

“臥槽…這是…歷代‘先烈’的留言板啊！”韓炫激動地低呼。

他仔細辨認著那些字跡：

“2018屆留：東側第三根管通女生更衣室——勇士通道！”（后面被粗暴地焊死了，焊疤猙獰）

“2020屆到此一游，老陳是狗！”（字跡潦草，充滿怨念）

“2022屆：規則是紙老虎！——破壁者聯盟宣”（“壁”字被劃掉，改成了“繭”？）

“榴蓮YYDS！——臭味同盟”（旁邊畫了個抽象的榴蓮）

最新的一條，字跡還很新：“2024屆留：東側第三根管通女生更衣室——已被焊死！別費勁了衰仔們！”（后面還畫了個哭臉）

看到“女生更衣室”幾個字，韓炫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又看到“已被焊死”，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

但“規則是紙老虎”那句口號，卻像一顆火星，落在他心里。

“破繭…破壁…原來我們不是第一個！”

他喃喃自語，一種奇妙的傳承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他掏出鑰匙，小心翼翼地在最新留言旁邊刻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2025屆：規則是紙老虎！破繭聯盟在此立旗！——韓炫&張偉&王浩”

刻完字，他心滿意足地爬下來，感覺掃廁所的苦役都升華了。

廁所Rap與隔間里的跟唱

為了對抗廁所的沉悶和惡臭，也為了發泄心中的憋屈，韓炫靈感迸發。

他一邊用力刷著便池，一邊用校規當歌詞，即興創作了一段極其洗腦的Rap：

“Yo！ Check it out！

禁止喧嘩！（刷！）

禁止接觸！（擦！）

發型不合格？（甩頭！）校門勿入！（咣當！水桶聲）

男女分區像銀河！（拖！）

書包檢查像緝毒！（嘿！）

午休必須滾回鋪！（呸！）

這規矩，太離譜！

破繭！破繭！我要自由路！

規則是紙老虎！嗷嗚——！”（最后一聲模仿虎嘯，破音了）

他唱得投入，動作夸張，完全沒注意到，最里面的那個隔間門，不知何時悄悄關上了一條縫。

隔間里，陳鐵軍不知何時正蹲在馬桶蓋上（別問，問就是檢查水箱），戴著那副標志性的黑色降噪耳機。

“校規第一條，頭發不能飄~（不能飄！）”

“奇裝與異服，統統要報銷~（要報銷！）”

“男女授不親，三米安全標~（安全標！）”

“早戀是毒藥，沾上死翹翹~（死翹翹！）”

·········

“班主任，陳鐵面！眼睛賽過紅外線！（紅外線！）”

“無人機，紙飛機，統統都是眼中釘！（眼中釘！）”

“掃廁所，刷地板，青春就是來造反！（來造反！）”

“校規厚，像板磚，砸碎才有新明天！（新明天！吼——！）”

群情激昂，廁所仿佛變成了最硬核的地下搖滾現場。汗水和激情暫時驅散了臭味。就在這反抗的聲浪達到最高潮、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種虛幻的“勝利”感中時——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當韓炫唱到“規則是紙老虎！嗷嗚——”時，隔間里，戴著耳機的陳鐵軍，身體竟然不自覺地跟著那強勁的節奏…點了下頭！甚至還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用腳尖在地板上…敲了兩下拍子！

他緩緩抬手，水流沖洗聲，從陳鐵面踏出蹲位開始，韓炫這幾個男生肝膽俱裂、大腦一片空白的注視下，輕輕按了一下耳機側面的觸控按鈕。

然后，在死一般、連水滴聲都消失的絕對寂靜中，陳鐵軍那低沉、毫無起伏、如同最精準的AI合成語音般的嗓音，竟然無縫銜接、完美卡拍地跟上了剛才那Rap的最后一個尾句，用一種極其詭異、毫無感情的方式，冰冷地念道：

“……砸碎才有新明天。音準：及格。節奏：混亂。押韻：生硬。綜合評分：不及格。扣十分。”

說完，他看也沒看石化當場的眾人，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微不足道的課堂點評。

像一尊執行完程序的殺戮機器，邁著精準到毫米的步伐，噠，噠，噠…帶著那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壓，徑直走出了廁所，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

直到那催命般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聽覺的極限之外，足足過了十幾秒，才有人發出一聲劫后余生般的、帶著哭腔的抽氣。

“他…他戴著耳機…在里面…聽了多久？！”韓炫的聲音抖得像風中落葉，手里的手機差點掉進便池。

“也沒多久，剛剛在你們失去動靜時，他就進來了，你們唱得歌他全部聽見了！”王浩愜意的傻笑。

韓炫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后背的T恤早已被冷汗浸透，冰涼地貼在皮膚上。

他看向王浩，“鐵面來了，都不告訴我！兄弟你夠義氣！”

“大哥，你直接都沒問，就唱起來了！想打斷都沒機會，給你使眼色，你卻不以為意！哎！”

“算了，聽見就聽見唄，我唱個歌還能拿我怎樣！趕緊做完，去教室躺一會兒！”

他倆灰溜溜的做完廁所清潔已經差不多要到下午上課了。

他們趕緊收拾了一下，回了教室！

與此同時，借口“拿強力清潔劑”溜回來的張偉在宿舍里，正對著電腦屏幕，十指如飛，兩眼放光。

“榴蓮雷達只是開胃菜！看我的大殺器——‘破繭之眼·早戀預警程序1.0’！”

他興奮地自言自語，“通過分析校園監控捕捉到的男女學生肢體距離、眼神接觸頻率、生物電異常波動（理論上）…精準定位潛在‘高危情侶’，提前預警，方便我們…呃…學習觀摩？或者給老陳添堵？”

他按下回車鍵，程序啟動！屏幕上無數監控小窗口閃爍，數據流瘋狂滾動。

突然，兩個位于行政樓校長辦公室區域的監控畫面被程序高亮標紅，瘋狂閃爍警報！

畫面里：校長趙德柱和陳鐵軍正湊在辦公桌前，頭挨著頭，對著一份文件指指點點，似乎在激烈討論著什么。由于角度問題，兩人靠得極近。

“滴滴滴！警報！警報！”張偉的電腦音箱爆發出刺耳的蜂鳴，“檢測到高危親密行為！目標A：趙德柱（權限：校長），目標B：陳鐵軍（權限：教師）！距離：< 0.5米！眼神接觸頻率：高！疑似存在超越工作關系的…情感糾葛！危險等級：MAX！啟動全校警報預案！倒計時：3…2…”

張偉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去按取消鍵：“臥槽！BUG！是BUG！取消！快取消啊！”

晚了！

“嗚——嗚——嗚——！！！”

凄厲無比、堪比防空警報的銳鳴，瞬間通過遍布全校的廣播系統，響徹云霄！午休的寧靜被徹底撕裂！整個隆三中仿佛被扔進了戰時狀態！

教室、走廊、宿舍…所有學生和老師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警報嚇得跳了起來！不明所以，驚慌失措！

校長辦公室里，正和陳鐵軍討論“韓炫第二階段壓力測試方案”的趙德柱，被這近在咫尺的警報震得手一抖，茶杯差點掉地上。

陳鐵軍更是臉色鐵青，猛地看向聲源——天花板上的廣播喇叭。

“怎么回事？！”校長怒喝。

陳鐵軍眼神銳利如刀，瞬間想到了什么，抓起對講機：“信息中心！立刻定位警報來源！查！”

張偉在宿舍里，聽著外面震耳欲聾的警報和隱約傳來的騷動，面如死灰，癱在椅子上：“完了…這次玩脫了…”

更離譜的還在后面！

刺耳的警報聲好不容易被信息中心手忙腳亂地遠程切斷。全校師生驚魂未定，還沒喘勻氣——

“滴滴滴！警報！警報！”那該死的程序音效又響了！這次是從張偉忘了關的電腦外放里傳出來的，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屏幕上，兩個新的監控畫面被標紅：

畫面A：校長辦公室角落，校長養的那只肥碩慵懶的布偶貓，正舒服地蜷在貓窩里打盹。

畫面B：走廊監控，陳鐵軍那把用了N年、禿了毛的舊拖把，正孤零零地靠在墻角。

程序分析結果瘋狂閃爍：

“目標A：未知生物（貓科），目標B：清潔工具（拖把）。檢測到長時間靜態‘凝視’（貓看空氣，拖把杵著），空間位置接近（同一層樓）！行為模式異常！疑似…存在超越物種與物質形態的…柏拉圖式精神戀愛！危險等級：高！啟動二級警報——嗡！！！（模擬警報聲）”

“噗——！”張偉一口老血（其實是可樂）噴在屏幕上。這破程序…不僅瞎，還他娘的有毒！

校長室·“數據”的狂歡

校長辦公室，警報解除后的死寂。

趙德柱校長背著手站在巨大的監控墻前，屏幕上還殘留著剛才警報觸發時抓拍的混亂畫面：

驚慌的學生，懵逼的老師，以及…韓炫、王浩、劉大壯三人在廁所門口探頭探腦、一臉“又出啥幺蛾子”的衰樣。

他臉上沒有任何憤怒，卻看到信息中心發的聲音來源，正是名為網絡用戶張偉的信息！趙德柱帶著一種…近乎愉悅的探究表情。

“原來是你這小家伙！”此時露出一個陰邪的笑臉。

他調出張偉的檔案，快速操作著鋼筆U盤。

【實驗對象關聯：高一（七）班張偉】

【事件：廁所懲罰·技術輔助/“早戀預警程序”失控】

行為記錄：

參與“臭味預警”理論構建（榴蓮雷達）→團隊協作意識+1

獨立研發具有攻擊性程序→技術能力突出，風險評估缺失(-2)

程序誤判（校長&陳鐵軍）→引發大規模混亂→破壞性創新？(待評估)

程序二次誤判（貓&拖把）→邏輯荒謬性暴露→技術漏洞明顯(-3)

韌性指數影響（間接）：

韓炫：在混亂中保持觀察（廁所探頭）→危機好奇心+1

王浩：未記錄顯著反應

實驗環境擾動：高。意外壓力源注入全校范圍。

備注：“目標張偉：技術天賦顯著，但方向偏激，邏輯鏈條存在浪漫主義幻想漏洞（貓與拖把的‘愛情’）。

其行為如同投入實驗場的‘病毒’，雖引發混亂，但意外激活了群體應激反應（恐慌），提供了寶貴的‘規則彈性’測試數據。

需引導其技術能力服務于‘建設性破繭’而非破壞。程序BUG本身…極具幽默感，可歸檔為‘實驗花絮’。”

校長看著屏幕上張偉那生無可戀的宿舍監控畫面（信息中心反饋的源頭），又看了看“貓與拖把”的“高危情侶”截圖，嘴角終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一個明顯的弧度。他拿起內線電話：

“信息中心，不用再處理張偉之事了。將此次事件…歸檔為‘校園網絡安全壓力測試演練’。另外，”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惡趣味，“把‘貓與拖把’那段監控分析截圖，匿名發給張偉同學。備注：技術有待提升，但想象力…值得鼓勵。”

放下電話，校長坐回椅子，舒服地靠進去。

他調出韓炫的檔案，在【韌性指數】后面，手動加上了一行新的備注：“在‘臭味’與‘警報’的雙重壓力下，目標展現出初步的環境適應力（廁所生存）和…奇怪的創作才華（廁所Rap）。

‘規則是紙老虎’的刻字，標志其反抗意識從口號向行動試探。繼續觀察。”

他關掉屏幕，辦公室再次陷入安靜。

只有那只布偶貓在角落的貓窩里，慵懶地翻了個身，仿佛在嘲笑剛才那場荒誕的“跨物種之戀”警報。

校長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鏡片后的目光深邃難測。

這“破繭聯盟”的第一次集體亮相，雖然充滿了味道和烏龍，但似乎…比他預想的，還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