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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雙縫歧途

河伯祠的朱漆殘門在身后緩緩閉合,將王疤瘌凝固的身姿、斷裂的魯班尺與那深不見底的焦黑巨坑隔絕于風雪嗚咽的祠內。汴梁城西的朔風如同裹著冰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僅存幾人的臉上。鉛灰色的天幕沉沉壓向破敗的城郭,遠處水門殘破的輪廓在風雪中若隱若現,如同巨獸腐爛的獠牙。

李烽緊握磁勺,踏出祠門的第一步,腳下凍土便傳來沉悶的震動。不是風雪,不是追兵,而是懷中磁勺驟然爆發的、撕裂神魂般的劇顫!勺心北斗七星紋路那溫潤的清輝與勺柄末端那點刺骨的冰藍幽光,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撕扯,瞬間分離!

“嗡——!”

清輝化作一道凝練熾熱的金紅光束,如不屈的赤龍,帶著源自鎮河碑龍脈的磅礴余溫,筆直地、不容置疑地射向正南——汴梁內城的方向!而那道冰藍幽光,則如同九幽深淵探出的鬼爪,陰冷、粘稠、帶著天譴般的排斥與扭曲,詭異地、執著地偏向西南——汴京水門之外、那片被風雪籠罩的、更為荒僻的漕渠故道!

兩道截然相反的光束在磁勺上方尺許糾纏、撕扯,如同兩條搏命的巨蟒,將李烽的手腕都震得發麻。每一次光束的角力,都帶來一陣冰火交煎的眩暈,仿佛靈魂被投入熔爐又瞬間浸入寒潭。更有一股源自磁勺深處的、尖銳的“信息擾動力”脈沖,狠狠刺入他的腦海——那是磁勺作為“信標”,對強行介入歷史的“異物”發出的痛苦尖嘯與定位!

“李監丞!”王七驚呼,顧不得撿起地上的斷尺,撲上來想扶住踉蹌的李烽。少年木匠的臉上還殘留著世界觀被顛覆后的蒼白與驚悸。

“別碰我!”李烽低吼,額角青筋暴起,強行穩住身形。他死死盯著那兩道糾纏的光束,眼底翻涌著驚濤駭浪。磁勺在河伯祠吸收了鎮河碑龐大的龍脈信息流,又經耶律突設引爆的時空湮滅沖擊,其作為“信標”的敏感度與指向性已被放大到極致!此刻,它不再是模糊的指引,而是清晰地、撕裂般標記出了汴梁城內兩個截然不同、卻都散發著強烈“異物”氣息的源頭!

正南!熾熱!汴梁內城!

西南!冰寒!汴京水門!

“兩個…‘幽靈’!”李烽的聲音因劇痛和明悟而嘶啞,“一個在城內,引動龍脈余燼,熾熱如火!一個在水門之外,操控陰祟,冰寒如淵!他們都在‘修正’!都在搶奪這條龍脈的控制權!”

他猛地看向王七,目光如淬火的刀鋒:“王七!尺斷了,規矩還在你心里!張師傅的匠魂,趙三師傅的火性,晉王的戰意,疤瘌叔的命…都押在這‘規矩’上!現在,這‘規矩’就是——找到他們!斬斷伸向龍脈的黑手!你信你的手,還是信這被攪亂的天?”

風雪灌入王七單薄的衣領,凍得他一個激靈。他低頭看著自己布滿凍瘡和工具老繭的雙手,又望向地上那兩截冰冷斷裂、卻曾定住邪陣的魯班尺。亂世崩壞,天理錯亂,榫卯的嚴絲合縫、墨線的橫平豎直…這些曾是他世界基石的“規矩”,在穿越者掀起的驚濤駭浪前,脆弱得如同薄冰。然而,李烽的話語,如同重錘砸在冰面之下——規矩若不在天,便在人心!在人以血肉、意志、傳承所堅守的那條線!

他猛地彎腰,撿起地上兩截斷尺,冰冷的青銅刺入掌心。他不再看尺身上的裂痕,而是將斷尺狠狠插入腰間束帶,如同插入兩柄斷刃!少年抬起臉,眼中最后一絲迷茫被一種近乎悲壯的狠厲取代:“信手!也信天!天亂了,手還在!這‘規矩’,小子…用命守!”

“走!”李烽再無猶豫。磁勺在手中瘋狂震顫,兩道糾纏的光束如同指向地獄的羅盤。“兵分兩路!我去正南,會一會那‘熾火’!王七,你帶張老丈和兄弟們,去西南水門!尋那‘冰淵’!磁勺同源,雙線感應!哪邊得手,哪邊受阻,勺必示警!”他快速解下腰間最后半塊硬如石頭的麂子肉,塞入王七懷中,“活著!找到‘因’,才能斷‘果’!”

沒有更多言語。李烽轉身,身影如同融入風雪的孤狼,朝著磁勺那熾熱光束指引的正南內城方向,決然沒入漫天風雪與斷壁殘垣的迷宮。懷中的磁勺在轉向的瞬間,正南方的熾熱光束驟然增強,勺柄的冰涼感被暫時壓制,一股混雜著硫磺硝煙與…陳舊墨香的奇異氣息,順著勺柄隱隱傳來。

王七看著李烽消失的背影,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氣,將那半塊凍肉小心揣入懷中,如同揣著最后的火種。他轉向僅存的兩個鴉軍死士和攙扶著老匠人的婦人。“走!西南水門!”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腰間的兩截斷尺隨著步伐晃動,碰撞出微弱的金鐵之聲。

汴梁內城·天雄軍匠作坊廢墟

風雪被高聳的坊墻勉強阻隔。李烽緊貼著一堵被煙火熏得漆黑的殘壁,磁勺緊捂在胸口。勺心指向正南的熾熱光束,此刻已凝練如實質,穿透層層廢墟,死死釘在坊區深處一座僅剩半截焦黑塔身的建筑輪廓上——那是前唐少府監遺留的“百工塔”殘骸!塔基方向,一股濃烈的、混雜著金屬熔煉與化學藥劑(硝石、硫磺)的刺鼻氣味彌漫出來,與磁勺感應到的硫磺硝煙氣息完美吻合!

更讓李烽心神緊繃的是,磁勺傳遞來的那股“信息擾動力”正變得前所未有的尖銳、規律,如同無形的刻刀在時空屏障上反復刮擦!目標——百工塔殘骸!

他如同幽靈般在廢墟間潛行。倒塌的熔爐、碎裂的坩堝、扭曲的鐵砧…無聲訴說著此地曾經的喧囂與如今的死寂。幾具工匠打扮的焦尸被隨意丟棄在雪地里,死狀凄慘,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瞬間抽干了生機。空氣中殘留著一絲微弱的、令人心悸的靛藍寒毒氣息,與河伯祠耶律突設的邪力同源,卻又駁雜不堪,像是拙劣的模仿!

“模仿者…還是…被操控的傀儡?”李烽眼神冰冷。他繞過一堵半塌的磚墻,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百工塔巨大的、焦黑的塔基旁,一個身影正背對著他,佝僂著腰,在雪地里瘋狂地挖掘著什么。那人穿著襤褸的匠作服,動作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僵硬與狂躁。他身邊散落著幾塊沾滿泥雪的靛藍色骨符碎片,符上扭曲的契丹符文黯淡無光。

就在李烽目光觸及那身影的剎那!懷中的磁勺猛地爆發出一陣劇痛般的尖嘯!勺心熾熱光束瘋狂閃爍!一股強大、混亂、帶著強烈“異物”感的“信息擾動力”脈沖,如同無形的巨浪,狠狠從那挖掘的身影方向撞來!

“找到你了!”李烽心中厲喝,人已如離弦之箭撲出!磁勺不再隱藏,被他高舉過頭!勺心北斗清輝大放光明,化作一道凝練的、帶著龍脈威壓與焚城砂陽炎氣息的赤金光束,如同審判之矛,狠狠刺向那挖掘者的后心!他要打斷這擾動力,逼出這“幽靈”的本相!

“呃…嗬嗬!”那挖掘的身影猛地僵住,發出一聲非人的、混合著痛苦與狂喜的嘶嚎!他并未回頭,只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反手將一塊剛剛挖出的、沾滿泥濘的黑色礦石狠狠砸向身后襲來的光束!

“轟——!”

赤金光束與黑色礦石凌空對撞!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詭異的、如同熱油潑雪的“滋滋”湮滅聲!礦石瞬間汽化,一股濃烈到化不開的靛藍寒霧噴涌而出,瞬間將李烽籠罩!刺骨的寒意與怨毒的死氣直透骨髓,視野瞬間被粘稠的靛藍充斥!

“汞髓原礦?!”李烽悶哼一聲,磁勺光柱被寒霧阻滯、扭曲!他強忍神魂被怨毒沖擊的劇痛,北斗光柱奮力一絞!

寒霧被光柱撕開一道縫隙!透過縫隙,李烽終于看清了那挖掘者的臉——一張年輕卻布滿靛藍冰霜、眼球凸出幾乎掉出眼眶、口鼻流淌著銀亮汞液的、完全非人的面孔!那空洞的眼神深處,殘留著一絲屬于人類的、極致的恐懼與絕望,仿佛靈魂被囚禁在腐爛的軀殼中哀嚎!

“傀儡!被邪術操控的匠人!”李烽心頭一沉。這絕非他要找的“幽靈”本體!只是個被拋棄的、吸引火力的誘餌!

就在此時!

“咻咻咻——!”

三道淬毒的弩箭,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帶著刺耳的尖嘯,從三個刁鉆至極的角度——李烽視覺的死角、磁勺光束被寒霧扭曲的間隙、以及他舊力剛盡新力未生的剎那——電射而至!目標直取他的咽喉、心口、后頸!時機、角度、狠辣,精準得如同經過無數次計算!

真正的殺招!來自暗處真正的“幽靈”!他利用了這具可憐的傀儡,利用了磁勺對“信息擾動力”的追蹤,布下了這必殺之局!

李烽全身汗毛倒豎!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他竭力扭身,磁勺本能地格向最近的一箭!

“鐺!”一聲脆響,磁勺磕飛一箭!但另外兩支毒箭,已近在咫尺!

汴京水門·廢棄船閘

渾濁的汴河在這里被一道巨大的、布滿銹蝕齒輪與殘破木閘的廢棄船閘截斷。冰層在閘口堆積碰撞,發出沉悶的轟響。寒風卷著雪沫,在空曠的閘區打著旋,發出鬼哭般的哨音。

王七伏在一艘傾覆的破船殘骸后,腰間的兩截斷尺緊貼著冰冷的船板。他死死盯著船閘上方那座半懸于河面、搖搖欲墜的木質“望水樓”。磁勺分給他的那道冰藍光束,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釘在樓閣黑洞洞的窗口內!一股陰冷、粘膩、帶著濃烈水腥與汞霜甜香的邪穢氣息,正從那里彌漫出來,與河伯祠的陰釘如出一轍!

“就在…樓里…”王七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少年人強行壓抑的緊張。他身后,老匠人靠著船板劇烈喘息,僅存的獨眼死死盯著望水樓,那只畸形的腳因寒冷和恐懼而抽搐。兩名鴉軍死士緊握殘破的橫刀,刀刃崩卷處凝結著冰霜。

“小…小子…”老匠人嘶啞地開口,枯槁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望水樓基座下方、被冰層半掩的幾處不起眼的朽木樁,“看…看那木樁的排布…像不像…河工‘鎮水鎖蛟’的‘困龍樁’?契丹狗…在抽這水門的地氣!用…用怨氣養那樓里的邪物!”

王七順著看去。幾根看似隨意歪斜的木樁,排布角度隱合《魯班經》中記載的“七殺釘煞”方位!樁身沒入冰面的部分,隱隱透出靛藍色的幽光!他倒吸一口涼氣,磁勺分給他的冰藍光束也隨之一陣波動,望水樓窗口內的邪穢氣息驟然增強!

就在這時!

“嘩啦——!”

望水樓黑洞洞的窗口內,猛地潑出一大盆粘稠、泛著詭異銀光的液體!液體并非潑向王七等人,而是精準地淋在下方冰層上幾處被靛藍幽光標記的位置!

“滋啦——!!!”

刺耳的腐蝕聲伴隨著沖天白氣!冰層瞬間融化、塌陷,露出下面翻滾的、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淤泥!淤泥中,赫然可見數十具被鐵鏈纏繞、早已腐爛腫脹的尸骸!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骸接觸到潑下的銀亮液體(汞漿)后,竟如同被激活的腐肉傀儡,在淤泥中劇烈掙扎起來!腐爛的手臂探出泥漿,抓向空氣,空洞的眼窩里燃起兩點幽綠的鬼火!濃烈的怨毒死氣混合著汞毒甜腥,如同無形的巨浪,狠狠拍向王七等人藏身的破船!

“尸傀陣!快退!”老匠人發出驚恐的嘶吼!

“退不了!”王七雙目赤紅!磁勺分給他的冰藍光束在尸傀怨氣沖擊下劇烈波動,幾乎要熄滅!望水樓窗口內,一道模糊的、披著靛藍羽袍的身影一閃而逝,手中一枚骨笛湊近嘴邊!死亡的笛音即將響起!

榫卯!節點!破綻!

王七的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尖!張十八卡入機輪的畫面、驛站尺量人心的決斷、洼地破邪網的精準、河伯祠刺碎黿首的狠厲…所有關于“破”的“規矩”在生死瞬間熔鑄一體!他根本沒時間思考,身體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猛地從破船后躥出!目標并非望水樓,也非冰層尸傀,而是船閘側面那巨大銹蝕齒輪組下方,一根看似支撐結構、實則布滿龜裂細紋的承重木梁!那里,正是“困龍樁”煞氣流轉與船閘自身重力平衡的——唯一脆弱的榫卯節點!

“給我——斷!!!”

少年嘶啞的咆哮壓過寒風!他人在半空,腰間一截斷尺已被他狠狠擲出!斷尺旋轉著,帶著他全部的力量、絕望與匠魂的怒吼,如同最原始、最慘烈的飛斧,精準無比地劈入那根承重木梁最深的裂紋之中!

“咔嚓——!轟隆隆隆——!!!”

令人牙酸的斷裂聲如同垂死巨獸的哀鳴!那根早已不堪重負的承重木梁,在斷尺的致命一擊下,轟然斷裂!整個巨大的銹蝕齒輪組失去了支撐,發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如同崩塌的山巒,帶著萬鈞之力,朝著下方冰層上剛剛爬起的尸傀群與那翻滾的怨毒淤泥,狠狠砸落!

“噗嗤!咔嚓!轟——!”

齒輪碾碎腐肉骨骼的悶響、冰層徹底塌陷的轟鳴、淤泥被巨力擠壓噴射的惡臭…瞬間淹沒了即將響起的骨笛之音!望水樓在劇烈的震動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窗內那靛藍身影發出一聲驚怒的尖嘯!

王七重重摔在冰冷的船板上,渾身骨頭如同散了架。他掙扎著抬頭,望水樓的窗口內,那道靛藍身影正死死地盯著他,骨儺面具下的目光怨毒如實質。但下一秒,那身影猛地縮回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磁勺分給他的那道冰藍光束,在齒輪砸落的巨響中,驟然熄滅。

幾乎同時!

懷中的半截磁勺(李烽所持主勺的分體感應)猛地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一道冰冷、混亂、帶著強烈惡意的“信息擾動力”脈沖,混合著李烽那邊遭遇致命襲擊的驚悸感,狠狠撞入王七的神魂!

“李監丞——!!!”王七目眥盡裂,嘶聲狂吼。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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