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還沒散盡,溫青和就被窗外的鳥鳴吵醒了。他翻了個身,鼻尖蹭到片溫熱的皮膚,帶著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是嚴希的肩膀。昨晚不知什么時候滾到了一起,他的腿還搭在對方膝蓋上,像只樹袋熊似的掛著。
“醒了?”嚴希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胸腔的震動透過相貼的皮膚傳過來,讓溫青和的耳朵瞬間發燙。
“沒、沒有。”他猛地縮回腿,被子被攪得亂七八糟,后背的傷口牽扯著發疼,“我再睡會兒。”
嚴希低笑起來,笑聲悶悶的,像從胸腔里滾出來的。“別裝了,”他伸手替溫青和理了理亂翹的頭發,指尖劃過耳廓時帶著點涼意,“老板娘說七點有早飯,是現磨的豆漿。”
提到豆漿,溫青和的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聲。他悻悻地坐起來,被子滑到腰際,露出后背淡粉色的疤痕,在晨光里像條淺淺的河流。“那快點起,去晚了該沒了。”
早飯擺在院子里的木桌上,青花瓷碗里的豆漿冒著熱氣,配著剛出爐的蔥油餅,香氣混著晨霧漫開來。溫青和咬了口蔥油餅,酥脆的餅皮掉在衣襟上,被嚴希伸手拈掉。“慢點吃,”對方的指尖擦過他的小腹,帶著點薄繭的觸感,“又沒人搶。”
鄰桌的幾個游客在說后山的楓樹林,說昨晚下過雨,今天的楓葉肯定紅得透亮。溫青和眼睛一亮,扒著桌子問:“希哥,我們吃完就去爬山吧?”
嚴希正替他舀豆漿,聞言點了點頭:“把外套穿上,山里潮氣重。”
后山的路是青石板鋪的,被雨水潤得發亮。溫青和走在前面,藍白條紋的外套敞開著,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像只輕快的小鹿。嚴希跟在后面,手里拎著個帆布包,裝著水和零食,目光時不時落在年輕人晃動的背影上——生怕他腳下打滑。
“希哥你看!”溫青和突然停在路邊,指著棵老楓樹,“這葉子紅得像火!”
樹冠遮天蔽日,楓葉在晨光里透亮得能看清葉脈,風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青石板上,像鋪了層紅地毯。嚴希走過去,彎腰撿起片完整的楓葉,遞到溫青和面前:“夾在筆記本里做紀念。”
年輕人的指尖接過楓葉時,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溫青和趕緊把楓葉塞進兜里,轉身往山上跑:“快點走,前面肯定更好看!”
山路漸漸陡起來,嚴希追上他時,發現溫青和正扶著棵松樹喘氣,額前的碎發被汗打濕,貼在飽滿的額頭上。“累了?”他拿出水瓶遞過去,瓶蓋已經提前擰松了。
“有點。”溫青和灌了兩口水,喉結滾動的弧度在陽光下格外清晰,“早知道不跑那么快了。”
嚴希沒說話,只是放慢了腳步,伸手抓住溫青和的手腕。年輕人的手很燙,掌心沁著薄汗,被他微涼的手一握,像找到了降溫的泉眼。“牽著走,穩點。”
溫青和的心跳漏了一拍,低頭看著交握的手——嚴希的手指很長,指節分明,把他的手整個包裹住,連指尖都藏在對方的掌心。他偷偷笑了笑,故意往嚴希那邊擠了擠,肩膀撞在一起,像小時候和同伴勾肩搭背。
爬到半山腰時,遇到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約莫四五歲,扎著兩個羊角辮,手里攥著片楓葉,眼淚把小臉糊得亂七八糟。“找不到媽媽了……”她抽噎著說,小肩膀一聳一聳的。
溫青和立刻蹲下來,掏出顆檸檬糖遞過去:“別怕,叔叔幫你找媽媽。”他的聲音放得軟軟的,和平時在隊里喊“不許動”的樣子判若兩人。
嚴希在旁邊問:“記得媽媽穿什么顏色的衣服嗎?”
“紅、紅色……”小女孩含著糖,口齒不清地說,“媽媽說在、在瀑布那里等我……”
后山確實有處瀑布,在山頂附近。兩人對視一眼,溫青和抱起小女孩,嚴希替他拎著包,繼續往山上走。小女孩很乖,趴在溫青和懷里,沒多久就含著糖睡著了,口水蹭在他的T恤上,像朵小小的云。
“你還挺會哄孩子。”嚴希看著他小心翼翼托著孩子屁股的樣子,嘴角噙著點笑意。
“那是,”溫青和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小侄女就最喜歡我。”他頓了頓,低頭看著懷里的小女孩,聲音軟了些,“要是她媽媽找不到她,該多著急啊。”
嚴希的目光落在他認真的側臉上,晨光透過楓葉的縫隙灑下來,在他臉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連那道淡淡的疤痕都顯得溫柔了。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溫青和,對方抱著個迷路的小男孩,也是這樣小心翼翼的樣子,眼里的光比警燈還亮。
瀑布藏在片楓樹林里,水流從崖上跌下來,砸在青石上濺起白色的水花,像掛了道珍珠簾子。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正焦躁地來回踱步,看到他們時,眼睛瞬間亮了,瘋了似的沖過來:“朵朵!我的朵朵!”
小女孩被驚醒,看到媽媽立刻撲過去,母女倆抱在一起哭。溫青和站在旁邊,看著這一幕,悄悄紅了眼眶。嚴希遞給他張紙巾,指尖不經意碰到他的眼角,帶著點濕潤的溫度。
“走吧。”他低聲說,拉著溫青和往回走。
下山的路順了很多,楓葉在腳下沙沙作響。溫青和忽然說:“希哥,你說我們以后會不會也遇到這種事?就是……保護別人的時候,自己也覺得很幸福。”
“會。”嚴希的聲音很肯定,“我們現在做的,就是在保護很多這樣的家庭。”他停下腳步,轉過身認真地看著溫青和,“包括我們自己的。”
溫青和愣住了,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暖烘烘的。他看著嚴希深邃的眼眸,里面映著漫天的紅楓,也映著自己的影子。“我們的……家庭?”
嚴希沒回答,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珍寶。“快走吧,下山吃午飯。”
午飯是在山腰的農家樂吃的,老板娘燉了只山雞,湯汁濃郁得能黏住筷子。溫青和吃得滿嘴流油,被嚴希用紙巾擦掉嘴角的油星時,還傻乎乎地笑:“真好吃,比隊里食堂的好吃多了。”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嚴希把雞腿夾到他碗里,自己啃著雞架,眼神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下午回山莊時,溫青和在院子里發現個吊床,掛在兩棵桂花樹之間。他脫了鞋躺上去,搖搖晃晃的,桂花落在他的頭發上,香得讓人發困。嚴希搬了把竹椅坐在旁邊,翻著本舊書,陽光透過枝葉灑在書頁上,字里行間都帶著暖意。
“希哥,”溫青和忽然開口,吊床晃得更厲害了,“你說我們什么時候能再休這么長的假?”
“等忙完這陣子。”嚴希翻過一頁書,“隊里說年底有探親假,到時候可以再出來。”
“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溫青和笑得眼睛都瞇成了縫,忽然從吊床上翻下來,湊到嚴希面前。兩人離得很近,能看清彼此睫毛上的桂花,呼吸交纏在一起,帶著淡淡的桂花香和飯菜香。“那我想去海邊,”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看日出。”
嚴希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目光落在他微張的唇上,那里還沾著點雞湯的油光。“好。”他說,聲音低得像嘆息。
傍晚的篝火晚會在山莊的空地上舉行。游客們圍著篝火唱歌跳舞,老板娘端來烤好的玉米和紅薯,香氣混著柴火的煙味漫開來。溫青和拿著根烤玉米,吃得滿嘴黑黃,被嚴希拉到沒人的角落,用濕紙巾一點點擦干凈。
“像只小花貓。”嚴希的指尖擦過他的唇角,帶著點灼熱的溫度。
溫青和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這邊拽了拽。篝火的光在兩人臉上跳躍,把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交疊在一起。
嚴希的身體僵了一下,沒說話,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篝火的溫度透過掌心傳過來,燙得像要燒起來,卻讓人舍不得松開。
遠處傳來游客的歡呼聲,有人在唱跑調的情歌。溫青和靠在嚴希的肩膀上,看著跳動的火苗,忽然覺得,所有的辛苦和危險都是值得的。因為有這樣一個人,能和他一起在槍林彈雨里并肩,也能在這樣的夜晚,握著他的手,看一場安靜的篝火。
夜深時,篝火漸漸熄了,只剩下堆發紅的炭火。嚴希牽著溫青和往房間走,月光在石板路上投下兩道依偎的影子。走到門口時,溫青和忽然轉過身,踮起腳尖,飛快地在嚴希的唇上啄了一下,像偷了顆最甜的糖。
“晚安,希哥。”他紅著臉跑進房間,留下嚴希站在原地,指尖撫過自己發燙的唇,嘴角彎起個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弧度。
房間里的月光很亮,溫青和躺在床上,聽著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門被輕輕推開,嚴希走進來,身上帶著淡淡的煙火氣。他沒說話,只是躺在溫青和身邊,伸出胳膊,讓年輕人自然地滾進懷里。
“睡吧。”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點笑意。
溫青和往他懷里縮了縮,鼻尖蹭到對方的鎖骨,聞著那熟悉的雪松味,很快就墜入了夢鄉。夢里有漫天的紅楓,有溫暖的篝火,還有嚴希握著他的手,一直一直往前走,走到了時光的盡頭。
而現實里,嚴希低頭看著懷里熟睡的人,輕輕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個吻,像落下一片柔軟的楓葉。窗外的月光正好,桂花香飄進房間,一切都安靜得恰到好處。
他們的故事,還很長。但只要身邊有彼此,再長的路,也會走得溫暖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