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魔王哈基米斬首示眾后，教廷開始匯報北境的戰況。

在女神的庇護下，在偉大的伊斯里國王和諸位主教的領導下，遠征軍所到之處，各路反動勢力皆潰不成軍。

雖然戰線遲遲沒有推進，但每天的戰報都十分出彩。

遠征的總指揮，圣輝騎士團團長米迦勒表示，這次軍事行動會在年底前結束，他將在明年年初的光明節上，為女神獻上勝利的凱歌。

教廷還承諾，等戰事結束后，就大幅削減稅率，并向國民們發放一系列補貼。

得知這個消息，廣場上的民眾再次發出了歡呼。

不得不承認，王國雖然腐朽，但其統治者也并不是傻子。

他們先是通過斬首哈基米來幫民眾泄壓，然后再以畫大餅的方式給他們一個盼頭。

盡管二等國民們艱難的處境沒有任何改變，但民怨確實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不至于在短期內炸鍋。

此時距離年底，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

自己必須利用這段時間，盡快提升實力。

當弗雷轉過身打算提前離開時，廣場外圍的一個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那人的打扮應該是魔石工廠的工人，【鑒定】結果也沒有什么異常的地方。

但和廣場上其他人不同，他看向投影的眼神中，摻雜著明顯的憤恨。

而在這個國家，會對魔王被斬首這件事情感到憤怒的，只有一種人——魔王教的信徒。

弗雷知道除了不死人以外，人類之中也有不少信仰魔王教的家伙。

在魔王教的敘事中，前代魔王并不是一個暴君。

恰恰相反，在魔王統治的時代，天空總是風調雨順，大地總是肥沃豐饒，人人得以安居樂業。

500年前，是貪婪的神明為了收割人類的信仰，才聯手消滅了魔王。

作為終焉之戰的最終贏家，女神愛麗絲以及信仰祂的光明教廷一直都在欺騙民眾，所謂的一等國民伊斯里人，才是背叛了魔王的叛徒。

而在具體的教義和組織架構方面，魔王教也主打一個因信稱義和去中心化。

有人試圖復活魔王，有人想要得到魔王的力量，有的人則是單純舉著魔王的大旗來反對王國統治。

各地的魔王教成員并沒有統一的組織，入教也沒什么門檻，只要你對現狀感到不滿，都可以加入。

而王國腐朽的統治，也為魔王教的發展提供了最好的土壤。

如今在教廷的全力清剿下，魔王教的大型據點幾乎全滅，但信徒們依舊散布各地，藏匿在人群之中。

謹慎起見，弗雷跟蹤了那名教徒一段時間，對方并未做出什么異常的舉止，只是默默回到了工廠宿舍。

如今天色已晚，繼續跟蹤也很難有收獲，還存在暴露自己的風險。

在記住了教徒的名字和工號后，弗雷離開工廠。

他來到城市西側的一處山崖，確認四下無人后，直接跳了下去。

提示：天賦【摔落抗性】已經發動。

弗雷的這個天賦雖然名叫【摔落抗性】，但其效果并不是提升自身的耐摔度，而是在落地的瞬間改變周圍的重力。

據說在《黑色靈魂》開發初期，由于技術力有限，為了防止出現浮力大于重力的現象，重力作為優先級極高的獨立程序被寫進了游戲。

重力是無論等級高低，任何人都無法擺脫的強制力，這也是游戲中不存在能無視重力的飛行魔法的原因。

據說王國的研究者曾試圖開發過重力魔法，但要構建魔法必須先理解重力的本質。

正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一生受到重力束縛的人類往往難以感知并理解重力的存在。

而靠著天賦，弗雷可以短暫超越重力，如果能參透這種變化，就有可能開發出重力魔法。

雖然這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但考慮到重力魔法的強大效果，依舊有嘗試的價值。

因此弗雷只要有空，就會來山崖邊表演蹦極，感受天賦帶來的重力變化。

天黑以后，弗雷回到了酒館幻想鄉。

現在的他并不缺錢，控制了莫諾以后，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時刻擔心身份暴露，可以把森林中一些值錢的藥材拿去出售。

之所以沒有辭掉工作，一方面是因為酒館可以打聽到各種情報，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有件事情，要拜托酒館的老板。

推開酒館的門，老板唐吉訶德正站在吧臺上，默默翻著賬本。

老唐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身段頎長，面孔瘦削，有著一頭棕色的短發。

見請假多日的弗雷終于回歸，老唐調侃道：

“你小子可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打著回老家的借口，直接跑路了呢。”

“老板您也太小看我了，要是我想跑路，根本不會找借口。”

身為土木專業的老學長，弗雷對于提桶跑路這項優良傳統還是頗有心得的。

“話說，老板您今天怎么有空到店里來？”

換作平時，老唐都會把工作交給其他員工，自己很少直接出現在酒館里。

“這陣子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我給幾個伙計放了假，剩下的活只能自己干了。”

看來幻想鄉剛剛經歷了一輪下崗潮。

就在弗雷擔心著自己是不是也要被優化時，老唐解釋道：

“放心吧，你賣唱的那點工錢，我還是給的起的。”

拿起吉他后，弗雷照常開始演奏。

正如老唐剛才說的那樣，店里冒險者的數量少了很多，只有幾個老酒鬼依舊雷打不動的坐在固定位置聊著家長里短。

過了一會兒，翻看賬本的老唐突然嘆息道：

“扎古已經五天沒來了，他還欠著80多勒呢！”

聽到老板的話，一名認識扎古的冒險者說道：

“他怎么會來？他前兩天跑到迷宮第9層去了！”

喝了一口酒后，冒險者繼續說道：

“扎古上個月不是被教廷抓進去了嗎？為了贖身，他花光了所有積蓄，還欠了債。”

“眼看著還債日期就要到了，扎古一著急，就想去第9層碰碰運氣。”

“要說這扎古也是昏了頭，那里是他這種菜鳥能去的嗎？”

“那他后來怎么樣了？”

“誰曉得，許是死了。”冒險者說罷，一口喝干了酒杯里的酒。

正所謂見其生則不忍見其死，雖然扎古不怎么惹人喜歡，但平時的熟面孔突然消失，難免會讓同為冒險者的酒客們產生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酒館里的空氣也頓時沉悶了起來，就連在一旁彈吉他賣唱的弗雷，都把BGM換成了二倍速的《See you again》。

《吊帶襪天使》也干了……

老唐長嘆了一口氣，從賬本上勾掉了扎古的名字。

在弗雷離開的這一個多星期里，他的賬本上已經勾掉了幾十個名字。

冒險者在迷宮中喪命，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最近的噩耗實在太多，以至于酒館的生意都冷淡了不少。

面對這種異常情況，那幾個老酒鬼交談了起來：

“這陣子黑鐵級的冒險者也死的太多了吧。”

“還不是因為賺不到錢，都跑到后幾層去找二階的怪物了。”

“他們賺不到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死人突然增加，我看八成是那家伙又復活了。”

“可要是那家伙復活，應該早就有目擊情報了啊。”

“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又不關我們的事，等冒險者教廷反應過來，自然會組織討伐隊。”

“最近可真是不太平，再這么下去，咱們都沒法安心喝酒了……”

酒鬼們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是迷宮第9層的領主——骨骸王。

在巴哈姆特迷宮中，除了最強的守護者之外，在特定階層還會誕生被稱作領主的精英怪。

與尋常的怪物不同，精英怪在被討伐后，往往需要幾個月甚至數年才會重新刷新，而骨骸王上一次被討伐，是在弗雷穿越之前。

結合目前的種種情報，新的骨骸王可能已經誕生，再加上最近有大量的黑鐵級冒險者被迫前往第9層，這才導致了如今的慘狀。

按照慣例，領主出現后，冒險者協會將直接封鎖迷宮。

這倒不是為了保障冒險者們的安全，而是因為擊殺領主可以提升一個人的靈魂強度。

這種寶貴的機遇，以前都是由教廷壟斷的。

如今教廷遲遲沒有出手，一來是沒有獲得明確的目擊情報，二來是因為強者都去了北境，難以組織討伐隊。

弗雷現在的靈魂強度依舊是2.0，在拯救村莊的過程中，他的【見證者】天賦并未發動。

這也就意味著，他的等級上限目前只有20級。

在尋常人眼中，20級已經算是頂級強者了，但要想和王國對抗，這還遠遠不夠。

由于暫時不清楚天賦觸發的具體條件，弗雷只能找其他手段來提升靈魂強度。

這次出現的領主骨骸王，就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只不過以弗雷目前的實力，討伐領主還有一定風險。

為此，他得先找老唐學一個技能。

這天關店后，弗雷對老唐說道：

“老板，我有些事情不方便被人聽見，咱們能借一步說話嗎？”

老唐于是將弗雷帶到了閣樓上的房間。

閣樓上一片漆黑，但老唐完全不受黑暗影響，熟練地點上了油燈。

這種夜視能力，顯然超出了人類的范疇。

其實早在第一次見面時，弗雷就通過【鑒定】，發現老唐的實力不一般，這也是他選擇在酒館打工的原因之一。

【姓名：萊特·唐吉訶德】

【種族：人類】

【等級：28】

【靈魂強度：2.9】

【職業：騎士】

【屬性面板：力量24.1，耐力49.3，靈敏21.5，魔力5.3】

28級，這是目前弗雷在阿克西斯里見過的最高等級。

在酒館打工的這段時間里，弗雷也聽說過不少關于老唐的傳聞。

老唐原本是光明教廷的一名騎士，靠著極高的天賦，年紀輕輕就加入了圣輝騎士團，如果照這么發展下去，他甚至有可能獲得女神愛麗絲的賜福，成為一名圣騎士。

但就在加入圣輝騎士團不久后，他就因為公然違抗命令、辱罵領導等舉動而遭到開除。

離開騎士團之后，老唐當上了一名冒險者。

憑借著出色的實力，老唐迅速展露頭角，一度成為了僅次于傳說級的金剛級冒險者。

可就在15年前，風頭正盛的老唐突然宣布退役，之后一連消失了好幾年。

直到10年前，他才回到阿克西斯，開起了這家酒館。

“有什么事就趕緊說吧。”

“老板，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覺得咱們是時候坦誠相見了，其實，我已經知道了您的秘密。”

“原來你小子已經知道了啊，所以，你想干什么？”

老唐并未表現得太過驚訝，也許他早就有所察覺了。

“我有一個請求……”

以弗雷對老唐性格的了解，與其彎彎繞繞，還不如開門見山地提出請求，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熱情與誠意。

“請把我鍛煉成真正的男人吧！”弗雷殷切地表達出了他想要獲得力量的心情。

面對弗雷的請求，老唐思考了起來，很快，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對弗雷投來了理解的目光。

“聽說你小子剛剛升到了赤銅級，看來迷宮探索挺順利，應該也攢了一些錢。”

“都是男人，你這種按耐不住的心情，我也不是不懂。”

不愧是老唐，立刻就明白了弗雷的請求。

“我確實認識四位這方面的頂級高手，每個都有過人之處，每個都有獨門絕招，斗志和耐性技驚四座，秘密武器，更是能給人帶來意外的驚喜……”

“但那家店是會員制的，這樣吧，我今天先去替你打個招呼。明天晚上你到指定地點，負責接待的人會來和你對暗號，你只要說‘我是來學外語的’，自然會有人帶你進店。”

見老唐打算介紹別人，弗雷連忙解釋道：

“老板，我是打算讓您親自指導我。”

老唐瞬間瞪大了眼睛。

“小子，你，你這興趣有些特殊啊。”不知為何，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緊接著，老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提醒弗雷道：

“你這樣，對得起和你一起冒險的那個女孩嗎？”

“老板，諾文他是個男人，請您尊重他的性別。”

聽到弗雷這么說，老唐頓時感到一陣恐懼。

“難道，你小子從一開始就盯上了我？”

“沒錯。”

看著大驚失色的老唐，弗雷總算察覺到了異常。

好像從剛才開始，他們之間的談話就有些不在一個頻道上。

仔細回想了剛才的對話后，弗雷意識到老唐似乎產生了一個不得了的誤會。

“老板，雖然不知道您說的是什么，但我是想讓您把探測技能【暗影感知】傳授給我。”

明白了弗雷的意思后，老唐先是松了一口氣，可在下一瞬間，他的目光突然警惕了起來。

“你小子怎么知道我會這個技能？”

【暗影感知】，這是一個極其冷門的技能，放眼整個王國，恐怕都沒幾個人知道。

弗雷能發現老唐的這個技能，依靠的是內測玩家的經驗，但他顯然不能承認這一點。

因此，他搬出了另一個信息源。

“86軍黑狼團前任團長，亨特·耶格爾，您應該認識吧。”

“我和那位老爺子有些淵源，從他口中得知了您的事情。”

亨特還在昏迷，弗雷自然沒辦法從他口中得到情報。

但在這次村莊事件發生之前，預感到解放陣線暴露的亨特曾告訴村里的鐵匠，如果他不在了，就讓希洛去投奔開酒館的老唐。

而通過懷表中的那份名單，弗雷得知，這位唐吉訶德正是86軍雄獅團的前任團長。

老唐消失的那幾年，也恰好對應了86軍從興起到徹底覆滅的時間。

“我很好奇，身為二等國民的您，為什么會去參加迦撒人的起義？”

面對這個問題，老唐先是露出了有些懷念的表情，可隨即又搖了搖頭，苦笑道：

“不過是年輕時的一時沖動罷了。”

“我曾經，也幻想過成為一名懲惡揚善的正義騎士，為此拼命努力，加入了圣輝騎士團。”

“可進了騎士團，我才發現那里和正義二字完全不沾邊，于是就退出了。”

“后來，我又幻想著成為一名反抗壓迫的叛逆騎士，可那場革命最后也失敗了。”

說到這兒，老唐感嘆道：

“這個技能，還是亨特傳授給我的。”

“當年起義失敗后，我們這些殘黨為了避開追捕東躲西藏，亨特教會了我【暗影感知】，好讓我在逃跑時能看清夜路……”

簡單講述了一下自己的過去后，老唐總結道：

“折騰了半輩子，我算是明白了，在這座島上，騎士精神已經死了。”

緊接著，他拒絕了弗雷的請求。

“我已經和起義軍斷了聯系，也不打算教人技能，你要是想學，為什么不去找亨特？”

“他老人家現在，已經陷入了昏迷。”

得知亨特的情況不容樂觀，老唐動搖了起來。

為了讓他回心轉意，弗雷進一步補充道：

“我并不是起義軍的人，只是一個冒險者，而您對我來說，是冒險者的前輩。”

“如果放任骨骸王不管，在遠征結束前的這兩個多月里，還會有很多底層冒險者喪命。”

“哪怕為了酒館的生意著想，討伐骨骸王對您來說也是件有利可圖的事情。”

盡管嘴上說放棄了騎士精神，但弗雷知道，老唐其實依舊在默默踐行著騎士的準則。

底層冒險者聚集的阿克西斯西區之所以能維持良好的治安，正是因為有這位騎士的暗中庇護。

看著自己保護的冒險者一個個犧牲，老唐心里自然十分難過，可又無能為力。

按照規定，冒險者在申請退役時要歸還淚石戒指，之后就無法再進入迷宮。

如果重新注冊的話，倒也不是不行，但老唐并不打算重新出山。

討伐骨骸王，挽救黑鐵級冒險者的生命，這便是弗雷向老唐提出的籌碼。

見弗雷的態度如此堅決，在猶豫了一番后，老唐最終還是同意了。

“小子你記好了，想學會暗影感知，要掌握三種技巧。”

“Deep，Dark，Fantastic……”（感受深邃，理解黑暗，發揮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