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在她葬禮上,讀到了她為我舉行的“單人婚禮”日記
- 葬禮上單人婚禮日記
- 之野公子
- 12739字
- 2025-07-19 13:57:48
季俞再見黎歡,是在她的葬禮上。
冰冷的墓碑嵌著她27歲的笑靨。
而他手中捧著的,是她16歲時送他的日記本。
泛黃的紙頁里,藏著她用十年青春苦等、用一場絕望的“單人婚禮”嫁過他一次的殘酷真相。
陰陽兩隔的重逢。
揭開的卻是他親手埋葬的愛情與一個女孩無聲隕落的全部悲歌。
第一章葬禮·重逢
季俞再一次見到黎歡,是在她的葬禮上。
深秋的風(fēng)卷著枯葉,盤旋在墓園低矮的天空。
他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手里那束素凈的菊花,花瓣在風(fēng)中微微顫動。
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未散盡的香燭氣息,沉重得讓人窒息。
他一步步走向那個簇?fù)碇拙盏哪贡?
近了,更近了。
冰冷的石碑上,黎歡的照片嵌在那里。
照片里的她,笑容溫婉,眉眼彎彎,仿佛只是安靜地看著這肅穆的一切。
旁邊刻著簡短的生平,幾個冰冷的年份,就概括了她的一生。
就在這方寸之間,季俞的世界轟然倒塌。
那些被歲月塵封的、關(guān)于黎歡的鮮活記憶——她清脆的笑聲,她生氣時微蹙的眉頭,她害羞時低垂的眼睫——像洶涌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那個曾用整個青春照亮他的女孩,那個在他生命里留下最濃墨重彩一筆的人,此刻,正躺在這方冰冷的泥土之下。
陰陽相隔。
這四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jìn)他的心臟。
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徹骨的寒冷。
那個叫黎歡的女孩,連同他青春里所有關(guān)于愛的純粹與熾熱,都被這無情的黃土,徹底埋葬。
葬禮結(jié)束,人群散去,留下空曠的墓園和更深的寂寥。
季俞的母親,那位看著黎歡長大的長輩,在收拾黎歡遺物時,從一個老式木柜的深處,摸出了一本厚厚的日記本。
封皮是陳舊的牛皮紙色,邊角磨損得厲害,透著時光的痕跡。
“小俞,”母親的聲音帶著哽咽,將本子遞過來,“在歡歡柜子里找到的…全是…她這些年的事。”
季俞下意識地接住,指尖觸碰到那熟悉的、略帶粗糙的封面紋理時,心臟猛地一抽。
他想起來了,這本子,是很多很多年前,他送給黎歡的十六歲生日禮物。
那時的他,曾信誓旦旦地說:“以后,你把所有開心不開心都寫進(jìn)去,我陪你分擔(dān)。”
多么諷刺。
第二章余溫·漣漪
回到那個被稱為“家”的地方,夜色已深。
妻子體貼地為他留了燈,廚房的飯桌上,幾碟小菜用紗罩蓋著,電飯鍋的保溫?zé)袅林崾局锩鏈責(zé)岬奶慊?
盛一碗出來,湯色乳白濃郁,蹄花燉得軟爛脫骨,入口即化,鮮香不膩。
“這蹄花湯,越來越有‘老媽蹄花湯’的味道了…”
他下意識地喃喃自語,話未落音,自己先怔住了。
味道太像了。
像極了當(dāng)年在成都街頭,那個扎著馬尾辮、眼睛亮晶晶的女孩,拉著他的手,擠進(jìn)那家人聲鼎沸的小店,指著那碗熱氣騰騰的湯說:“季俞,快嘗嘗,這個最好吃了!”她喜歡,他就記下了。
后來,他輾轉(zhuǎn)托人,甚至厚著臉皮去后廚請教,才學(xué)會了這道湯的精髓。
這道承載著黎歡笑顏與滿足的湯,最終成了他教會新婚妻子的拿手菜。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涌上喉頭。
季俞放下碗,動作有些僵硬地收拾好碗筷。
目光不經(jīng)意間,再次落在被他帶回來、此刻靜靜躺在餐桌一角的那個牛皮紙日記本上。
它像一個不速之客,一個來自遙遠(yuǎn)過去的幽靈,沉默地提醒著他剛剛結(jié)束的葬禮。
他拿起它,像捧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快步走進(jìn)書房。
只想找個地方將它暫時塞進(jìn)去——書桌下?不行,太顯眼。書架頂?不夠穩(wěn)妥。
明天,明天一定要處理掉,扔掉,或者…一把火燒掉,連同那些他不敢觸碰的過往。
他拉開書桌抽屜,就在他準(zhǔn)備將本子放進(jìn)去的剎那,手一滑——
“啪嗒。”
日記本跌落在地,攤開了。
第三章塵封·心獄
季俞蹲下身,手指有些顫抖地想要拾起。目光卻被攤開的泛黃紙頁攫住。
前面的字跡,墨水早已褪色暈染,模糊成一片難以辨識的灰影。
中間幾頁,有明顯的、大片大片被水漬浸透又風(fēng)干的痕跡,紙張皺縮發(fā)硬,字跡更是完全消失,只留下悲傷的褶皺,如同干涸的淚痕。
他無意識地翻動著,指尖劃過粗糙的紙面。
忽然,一行清晰的字跡撞入眼簾,日期像一把生銹的鑰匙,猛地捅開了記憶的鎖孔:
“2020年9月3日”
他屏住呼吸,目光緊緊鎖住那熟悉的、娟秀的字跡:
“季俞,今天是我們認(rèn)識整十年的日子。
還記得分開那天嗎?我哭著拉住你的袖子,說我會等,一直等,等到你回來,或者…等到你結(jié)婚的消息傳來。
我說,只要你還單身,我就永遠(yuǎn)在原地。
十年了。
朋友們都說我傻,勸我‘放下吧’,‘找個好男人嫁了’。
她們不懂。
‘放下’?這兩個字輕飄飄的,可‘你’這個字,早已刻進(jìn)了我的骨血里,成了我心跳的節(jié)奏。
要怎么剜掉?
爸媽急白了頭發(fā),安排了一場又一場相親。
白領(lǐng)、博士、醫(yī)生、教授…個個都很好,好到讓爸媽喜笑顏開。
他們拉著我的手,說‘歡歡,這個條件多好’。
可我的心,就像一間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男∥荩锩嫒悄愕挠白樱愕穆曇簦阈ζ饋淼哪印?
再也塞不進(jìn)任何人了。
有時我也問自己:黎歡,你是不是非他不可?
答案很清晰:不是非你不可,是除了你,我誰也不想要了。
這世界很大,人來人往,可沒有你的地方,對我而言,都是荒原。”
季俞的指尖冰涼。
他急切地翻過幾頁,中間有幾張空白頁,還有被粗暴撕扯過的痕跡,留下參差的毛邊,像無聲的傷口。
再往下翻,另一段文字帶著更深的絕望撲面而來:
“2020年9月29日”
“手機響了,是你的名字。
那一瞬間,我的心跳快得要從喉嚨里蹦出來!我以為…我以為你終于回來了!
可你只是告訴我:‘我要結(jié)婚了,國慶節(jié)。歡歡,你能來嗎?’
隔著屏幕,我仿佛能看到你帶著幸福笑容的臉。
我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用盡全身力氣,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下:‘恭喜啊!工作太忙了,國慶要加班,就不來了。’
季俞,你父母一定很喜歡她吧?
她一定是個很好的姑娘。
你一定…很愛很愛她吧?
我真的好羨慕她,羨慕得快發(fā)瘋了!
如果…如果當(dāng)年我們都能再勇敢一點,再堅持一下,如果你沒有在那天丟下我一個人,去面對你父母的怒火和我父母的絕望…
如果我們沒有失去那個孩子…
是不是結(jié)局就會不一樣?
是不是我們也能像今天的你一樣,站在親友的祝福里?
你知道嗎?你離開后的第二天,我就被爸媽押去了醫(yī)院。
冰冷的器械伸進(jìn)我的身體…當(dāng)那個小小的、已經(jīng)成型的生命被剝離出來時,醫(yī)生低聲說:‘是個女孩兒。’
女孩兒…
季俞,你說過你最喜歡女孩的,你說如果有了女兒,要把她寵成小公主…
從那天起,她就開始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
小小的、模糊的、帶著血色的身影,用她冰涼的小手拉著我,一遍遍地哭,一遍遍地問:‘媽媽,你為什么不要我?媽媽,我好疼…’
她們說我瘋了,說我被怨靈纏身。
他們把我鎖在房間里,窗戶釘上木板。他們找來了神婆,在家里貼滿詭異的黃符。
媽媽每晚都偷偷在我枕頭下塞符咒。
后來,她好像真的不來了。
我以為她終于原諒我了,或者…徹底忘記我了。
可是昨晚,她又來了。
就站在我的床邊,那么清晰,聲音那么委屈:‘媽媽,我想你了…’
季俞,我好疼啊,疼得喘不過氣…”
“孩子…我們的…女兒?”季俞猛地捂住嘴,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野獸般的嗚咽。
他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頭發(fā),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巨大的震驚和滅頂?shù)幕诤尴裉咸炀蘩耍瑢⑺麖氐淄淌伞K駛€溺水的人,拼命喘息,卻吸不進(jìn)一絲氧氣。
他完全不知道!
他以為當(dāng)年的分開只是兩個人的痛苦,他以為時間會撫平一切!
他從未想過,他懦弱的逃離,竟將她推入了如此恐怖絕望的地獄!
那個未曾謀面的女兒,成了黎歡心里永遠(yuǎn)無法愈合的傷口,夜夜泣血!
巨大的痛苦迫使他幾乎要合上本子,但一種更強大的、近乎自虐的力量,驅(qū)使著他顫抖的手指,繼續(xù)翻了下去。
第四章一個人的婚禮
下一頁:
“2020年9月30日”
“今天下班,又路過那家婚紗店。
櫥窗里掛著的那件緞面婚紗,在夕陽下閃著柔和的光。
真美啊…像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進(jìn)去。
店員很熱情,我指了指那件,說想試試。
當(dāng)那層柔軟的、帶著珠光的白紗覆上我的身體時,鏡子里的人,陌生又熟悉。
店員和旁邊的攝影師都在驚嘆:‘小姐,你穿上太美了!結(jié)婚那天一定是全場最美的新娘!’
最美的新娘…我努力想對鏡子里的自己笑一笑,嘴角剛彎起,滾燙的眼淚卻毫無征兆地砸了下來,落在潔白的裙擺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攝影師捕捉到了這個瞬間,他說:‘這個情緒很特別,很美。’
于是,他為我拍下了一張照片。
一張只屬于我自己的‘婚紗照’。
走出婚紗店,天已經(jīng)黑了。我去超市,買了一大袋最貴的糖果,又買了一套嶄新的、像嫁衣一樣紅的裙子。明天,我要回家看媽媽。”
日記本里,果然夾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黎歡,穿著那身潔白的婚紗,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完美的、燦爛的笑容。
然而,那雙曾經(jīng)盛滿星辰的眼睛,此刻卻像破碎的琉璃,清晰地映著淚光,在精致的妝容下,閃爍著令人心碎的絕望。
那笑容有多用力,眼底的悲傷就有多深。
季俞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他用力抹了一把臉,繼續(xù)看那決定性的、如同自我獻(xiàn)祭般的一天:
“2020年10月1日”
“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
我早早起床,穿上昨天買的新裙子,像要赴一場重要的約會。
認(rèn)真地化了妝,遮住一夜未眠的憔悴,涂上你曾經(jīng)說過好看的口紅色號。
出門前,我把昨天買的糖果,滿滿一大袋,塞進(jìn)了包里。
公司里,即使放假也有人值班。
我把糖果一一分給加班的同事,笑著說:‘沾沾喜氣。’她們驚喜地接過,打趣我:‘黎歡,打扮這么漂亮,是不是有情況啊?今天像新娘子似的!’
我努力維持著嘴角的弧度,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哽咽就會泄露。
只能埋首在電腦前,假裝忙碌,拼命眨著眼睛,不讓蓄滿的淚水沖花了這‘新娘妝’。
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一分一秒,都像在凌遲。
終于,13:14。我設(shè)定的鬧鐘準(zhǔn)時響起,輕柔的鈴聲在安靜的辦公室格外清晰。
鄰座的同事笑著調(diào)侃:‘放假還定鬧鐘?準(zhǔn)備睡午覺啊?’我沒回答,只是飛快地拿起手機,點開那個爛熟于心的頭像,輸入金額:999。
指尖懸在‘發(fā)送’鍵上,停頓了幾秒,最終還是按了下去。
‘季俞,新婚快樂。’
這999,是我能給你的,最后的、也是全部的祝福。
整個下午,心神不寧。
終于熬到下班,第一時間打開微信。對話框里,只有一行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
“對方已退還你的轉(zhuǎn)賬。”
呵…連這點念想,都不肯收下嗎?也好。
我攥著手機,走出公司。用那被退回的999塊錢,我走進(jìn)街角的銀飾店(真是諷刺,這里本該是金店),挑了一個設(shè)計古樸的銀鐲子,戴在手腕上,冰涼的觸感。
又去蛋糕店,選了一個小小的、點綴著草莓的奶油蛋糕。
提著蛋糕回家。
爸媽看到我,又驚又喜。
老爸立刻推著他那輛老舊的自行車,要去菜市場。我撒嬌說想吃老媽燉的紅棗雞湯,還想嗑瓜子花生。
老爸樂呵呵地應(yīng)著,看著他微駝的背影,我追上去:‘爸,我跟你一起去!’
在超市里,我仔細(xì)挑選著紅棗、桂圓、花生、瓜子,每一樣都挑最大最飽滿的。
老爸在一旁笑:‘買這么多干果,你媽又該說你了。’
回到家,老媽果然指著蛋糕問:‘今天誰生日?買這個干嘛?’我故作輕松:‘我想吃嘛!’老媽嗔怪地白了我一眼,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老爸也跟進(jìn)去幫忙。我想幫忙,卻被老媽‘趕’了出來:‘別在這添亂!’
趁他們不注意,我飛快地從裝食材的袋子里,抓了一大把紅棗和一大把桂圓,塞進(jìn)我隨身的包里,和里面的花生瓜子緊緊挨在一起。
紅棗,花生,桂圓,瓜子…早生貴子。
客廳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打開那個小小的蛋糕,拿起塑料叉子,挖了一大塊送進(jìn)嘴里。
奶油很甜,草莓很酸。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咽下去的時候,喉嚨里涌上來的,全是無法抑制的苦澀?
一口,又一口…那苦澀的味道越來越濃,像膽汁,像黃連,迅速彌漫了整個口腔,直沖頭頂,嗆得我眼淚毫無防備地洶涌而出,大顆大顆地砸在蛋糕上,砸在嶄新的紅裙子上…
季俞,新婚快樂。
我的‘婚禮’,也完成了。”
“噗通”一聲,季俞再也支撐不住,雙膝重重地跪倒在地板上。
滾燙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滴落在攤開的日記本上,迅速洇濕了那娟秀的字跡,模糊了“婚禮”二字。
他死死攥著那幾頁薄薄的紙,仿佛要從中攥出那個在絕望中獨自完成了一場盛大而悲涼婚禮的女孩。
原來如此!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件試穿的婚紗,那張含淚的照片,是她為自己披上的嫁衣。
分給同事的糖果,是她無人接收的喜糖。
13:14的鬧鐘,是她無聲的誓言“一生一世”。
被退回的999,是她無法送出的彩禮。
那只銀飾店的銀鐲子,是她給自己的“三金”。
帶著蛋糕“回門”,是她獨自完成的歸寧禮。
她偷偷藏起的紅棗、花生、桂圓、瓜子…是她對“早生貴子”卑微而絕望的祈求!
在她心里,在得知他婚訊、在他真正迎娶他人的那一天,她早已用盡全身的力氣和僅存的尊嚴(yán),完成了一場盛大的、只屬于她黎歡一個人的婚禮,嫁給了那個叫季俞的男人一次。
用盡了她全部的愛、全部的痛、以及…全部的生命力。
日記本沉重地滑落在地,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季俞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個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破布娃娃,喉嚨里發(fā)出壓抑不住的、破碎的嗚咽。
悔恨如同千萬只毒蟲,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他親手弄丟的,何止是一段感情?
他親手摧毀的,是一個女孩鮮活的生命,和她用血淚澆筑的、對愛情最后的獻(xiàn)祭。
窗外,夜色濃稠如墨。
書房里,只有男人壓抑到極致的、絕望的哭聲在回蕩。
那本攤開的日記,像一道永遠(yuǎn)無法愈合的傷口,無聲地訴說著一個關(guān)于錯過、悔恨與自我毀滅的殘酷故事。
而故事里的女主角,此刻正沉睡在冰冷的墓碑之下,再也不會醒來。
第五章重游·蝕骨
季俞抱著頭,手指深深插進(jìn)發(fā)間,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巨大的悲痛和悔恨像沉重的鉛塊塞滿了他的頭顱,擠壓著他的神經(jīng),帶來陣陣眩暈和刺痛。
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顫抖著手,將日記本再次翻開,紙張發(fā)出沙沙的哀鳴。
中間有大段空白,時間仿佛斷裂。
目光急切地搜尋,最終定格在突兀出現(xiàn)的日期上:
“2021年4月28日”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汲取面對這蝕骨文字的勇氣:
“成都的夏天來得真快,空氣里都是黏膩的熱浪。今天,我又去了歡樂谷。
這里曾經(jīng)裝滿了我們的笑聲。還記得嗎?
那個過山車,你嚇得臉色發(fā)白卻還硬撐著陪我坐了一遍又一遍;那個旋轉(zhuǎn)木馬,你笑話我幼稚,卻還是陪我排隊,給我拍照。
畢業(yè)那年,你走了。
第二年,我也逃離了這座盛滿心碎的城市。
如今再回來,物是人非,連空氣都帶著一種遲暮的陌生感。
走過繁華依舊的太古里,那些我們曾依偎著看過的櫥窗還在;鉆進(jìn)喧鬧的市井巷子,那些我們一起吃過的小攤還在飄香。
每一個角落,每一縷風(fēng),都像長了鉤子,輕易就鉤起關(guān)于你的、尖銳的回憶。
只是身邊再沒有你。
熱鬧是他們的,留給我的是更深的荒涼。
一個人重走相愛路,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季俞閉上眼,仿佛看到黎歡獨自一人,失魂落魄地走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街頭,像一個無家可歸的游魂。
心口傳來一陣尖銳的鈍痛。
他繼續(xù)往下翻:
“2021年5月1日”
“我買了張去杭州的火車票,硬座。K字頭,綠皮車,哐當(dāng)哐當(dāng),要走上十幾個小時。
以前,總是你坐這樣的車,跨越千山萬水來看我。
十幾個小時的顛簸,骨頭都要散架。
季俞,我現(xiàn)在才真正體會到,你當(dāng)年有多辛苦。
那時候,你總是笑著說‘見到你就不累了’。
現(xiàn)在,我也想吹一吹你吹過的風(fēng),走一走你走過的路,看一看你沿途看過的風(fēng)景。
這樣,算不算我們在時空的縫隙里,有過一次無聲的相擁?
我終于明白了,那次我要跟你一起坐火車去你家,你為什么那么堅持要買機票。
原來,你是不想讓我受這份罪啊…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季俞的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那些被他遺忘的、關(guān)于心疼她的細(xì)節(jié),此刻成了最鋒利的刀,凌遲著他。
日記翻到下一頁:
“天蒙蒙亮,火車到站。杭州的空氣帶著水汽。
我打車,直接到了你家樓下。
那棟承載著你童年和少年時光的房子。我知道,你們搬走了,有了新的家。
我只是想遠(yuǎn)遠(yuǎn)地看一眼,看看你長大的地方。
我站在街角的梧桐樹下,像一個偷窺者,貪婪地望著那扇緊閉的窗戶。
想象著你小時候趴在窗臺的樣子,想象著你背著書包跑出來的樣子。
站了很久,久到雙腿發(fā)麻。
終究沒有勇氣去敲響那扇門。
叔叔阿姨或許還認(rèn)得我,但那又如何呢?我早已是你們生活的局外人。
這個世界,早已沒有了我的位置。
我只能做一個沉默的旁觀者,看著你的幸福,與我無關(guān)。”
“旁觀者…”季俞喃喃自語,這三個字像冰錐刺入心臟。
他無法想象,她是懷著怎樣孤絕的心情,站在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樓下,像一個被放逐的影子。
“2021年5月1日(續(xù))”
“離開你家,我去了西湖。
‘水光瀲滟晴方好’,我來時還是晴天。
誰知剛走到斷橋邊,天就變了臉。雨,毫無預(yù)兆地傾盆而下。
斷橋。
白娘子和許仙相遇的地方,一見鐘情,喜結(jié)連理。多么美好的傳說。
我來了,又怎能不走一走這‘緣起之橋’?
游人四散奔逃,找地方避雨。
我撐著傘,固執(zhí)地走上了斷橋。
雨太大了,密集的雨點砸在傘面上,砰砰作響,像是命運的嘲笑。
傘內(nèi)傘外,早已濕透。
冰冷的雨水順著發(fā)梢流進(jìn)脖頸,浸透了衣衫。
撐傘與不撐傘,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都會被這無情的大雨澆透,狼狽不堪。
我明明知道結(jié)果啊!可我為什么還要撐傘?
為什么還要走上這座橋?
是在期待一個不可能的奇跡嗎?
期待在橋的那頭,你會像許仙一樣出現(xiàn)?
就在這時,一陣狂風(fēng)猛地卷來!我猝不及防,手中的傘被風(fēng)猛地拽走!
它翻滾著,像一只斷了線的風(fēng)箏,迅速消失在白茫茫的雨幕里。
把我一個人,徹底地、毫無遮蔽地,留在了斷橋中央!
冰冷的雨水像無數(shù)根細(xì)密的針,劈頭蓋臉地砸下來,拍打在臉上,生疼。
眼睛被雨水糊住,幾乎睜不開。窒息感瞬間攫住了我。
天地蒼茫,大雨如注。
一個人。
一座橋。
一場心碎的大雨。
季俞,我的心…該往哪里去?”
季俞仿佛置身于那場滂沱大雨之中,親眼看著黎歡的傘被風(fēng)卷走,看著她孤零零地站在斷橋上,被冰冷的雨水吞噬。
那字里行間透出的巨大孤獨和絕望,讓他幾乎窒息。他痛苦地弓起身子,像一只受傷的獸。
第六章偶遇·訣別
日記本上的字跡,在季俞模糊的淚眼中扭曲、跳動,卻像燒紅的烙鐵,將黎歡的絕望更深地燙進(jìn)他的靈魂。每一個字,都像一根淬毒的針,扎進(jìn)他的心臟,灼燒著他的神經(jīng)。
他緊緊咬住自己的手背,用盡全身力氣壓抑那即將沖破喉嚨的悲鳴。
牙齒深深陷進(jìn)皮肉里,鐵銹般的血腥味在口腔彌漫,手背上滲出的血珠與淚水混合在一起,滴落在深色的褲子上,暈開一片暗紅。
他無法想象,自己僅僅看了這漫長十年中的冰山一角,就已經(jīng)痛不欲生。
而黎歡呢?
她是如何在每一個被回憶驚醒的午夜,獨自面對那如影隨形的蟲吟,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任憑悲傷啃噬?
多少個夜晚,淚水無聲地浸透枕芯,又在淚水的冰冷中,沉入那些短暫而虛幻、最終卻帶來更深痛苦的甜蜜夢境?
他顫抖著翻過被雨水浸染、字跡略顯模糊的一頁:
“2021年5月2日”
“我以為,此生此世,在這茫茫人海,我們不會再見了。
緣分盡了,就該散了。
可是命運,真是個殘忍的玩笑大師。
就在那個喧鬧的路口,我看見了你的背影!
那么熟悉,刻在骨頭里的熟悉!
即使隔著人潮洶涌,我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心臟在那一瞬間,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瘋狂地、不受控制地撞擊著胸腔!
血液沖上頭頂,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我?guī)缀跻摽诤俺瞿愕拿郑?
腳步不由自主地想要向你奔去!
然而,就在我轉(zhuǎn)身,試圖穿過人群的剎那——你不見了。
像一滴水匯入了大海,像一陣風(fēng)吹散了薄霧。
剛才還清晰存在的背影,眨眼間就消失在人潮洶涌的路口。
是我回應(yīng)的太慢了嗎?
慢到命運只肯給我這一瞥的幻覺?
還是你走得太快了?
快到我用盡余生也追趕不上?
小俞
我看見了,你身邊那位挽著你手臂的姑娘。
她穿著鵝黃色的裙子,仰頭跟你說話的樣子,溫柔又依戀。
那就是你的妻子吧?”
真好啊…季俞。
遠(yuǎn)遠(yuǎn)這一眼,看見你身邊有良人相伴,眉眼溫柔。
我站在人潮之外,像一個被遺忘的舊夢,心里那片荒蕪的土地,竟也奇異地生出一點點微弱的光。
足夠了。
真的,足夠了。
此生,能知道你安好,有人伴你左右,護(hù)你周全…我黎歡,也算…知足了。”
“知足…”季俞從齒縫里擠出這兩個字,帶著血淚的腥咸。
這哪里是知足?
分明是心死如灰燼前,最后一點微弱到可憐的慰藉!
是在用最溫柔的語言,給自己凌遲處死的酷刑!
他幾乎是帶著一種自毀的急切,翻到了最后清晰的一頁:
“2021年5月5日”
“再見了,我的男孩。
我等過你,用盡了整個青春,耗盡了所有力氣。
我把自己困在原地太久太久,像一只守著枯井的蛙,固執(zhí)地相信會有甘霖降下。
現(xiàn)在,井徹底枯了。
天,也不會再下雨了。
所以,我決定不等了。
我要試著…忘了你。
刪除手機里所有關(guān)于你的照片、聊天記錄、聯(lián)系方式…抹去一切能讓我觸景生情的痕跡
每天看著它們,就像在反復(fù)撕開結(jié)痂的傷口,太疼了。
也許這樣決絕一點,時間會仁慈一些?
也許清空了所有載體,記憶也會慢慢褪色?
讓我忘了吧。
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
從今往后,我想學(xué)著…笑一笑。
哪怕只是對著鏡子,練習(xí)一個上揚的嘴角。
這人世間,春光爛漫,夏花絢爛,秋月皎潔,冬雪靜謐…真的很美好。
只是我黎歡,大概…不值得擁有這份美好了吧?
遺憾是人生的常態(tài),你和我,都不過是這常態(tài)里的塵埃。
如果…如果真的有下輩子…
季俞,我們別再錯過了,好不好?
求你了…”
最后那三個字“求你了”,筆跡有些顫抖,帶著一種卑微到塵埃里的、絕望的祈盼。
季俞再也支撐不住。
他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身體的力量瞬間被抽空。日記本從他無力的手中滑落,“咚”的一聲悶響砸在地板上,攤開著,如同黎歡再也無法合上的、盛滿血淚的心。
他癱倒在書房冰冷的沙發(fā)里,巨大的疲憊和悲傷如同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意識在無邊的黑暗中沉浮,最后徹底陷入混沌。
昏昏沉沉中,他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看見了黎歡。
她還是十六歲初見時的模樣,穿著干凈的校服裙,笑容清澈明亮。
但她的眼神,卻帶著成年后的疲憊和哀傷。
她身邊,緊緊依偎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是個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梳著可愛的羊角辮。
她的小手緊緊抓著黎歡的衣角,怯生生地,卻又無比依賴。
黎歡沒有看他,只是溫柔地牽著那個小女孩的手,轉(zhuǎn)過身,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那是一條長長的、籠罩在柔和白光里的路,看不到盡頭。
她們越走越遠(yuǎn),身影在光芒中漸漸變得透明、模糊。
無論季俞在夢里如何嘶喊,如何奔跑,都無法縮短那越來越遠(yuǎn)的距離。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們,走向那片遙不可及的光明深處,最終消失不見。
只留下他一個人,站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被無言的絕望徹底吞噬。
書房里,只有窗外透進(jìn)來的、熹微的晨光,映照著地板上那本攤開的、承載著十年愛恨與一場盛大自我葬禮的日記本,以及沙發(fā)上那個蜷縮著、在夢中無聲流淚的男人。
第七章逝去·余燼
日歷翻到5月6日。
黎歡沒有出現(xiàn)在公司。
電話無人接聽,消息石沉大海。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攫住了與她交好的同事小陳。
下班后,她徑直趕往黎歡的出租屋。
敲門,無人應(yīng)答。
用黎歡曾給過的備用鑰匙打開門鎖,一股沉悶的、帶著塵埃氣息的空氣撲面而來。
屋內(nèi)整潔得過分,透著一股冰冷的死寂。
小陳的心沉到了谷底,顫抖著推開臥室的門——
黎歡安靜地躺在床上,面容平靜,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但那份異常的寧靜和冰冷的氣息,瞬間擊垮了小陳。她尖叫著沖出屋子,撥通了報警電話。
警笛劃破了黃昏的寧靜。
警察迅速封鎖了現(xiàn)場。
勘查結(jié)果令人窒息:屋內(nèi)門窗完好,無任何打斗或強行闖入的痕跡。
床頭柜上,放著抗抑郁藥,旁邊靜靜躺著一封折疊整齊的信,以及那個熟悉的、泛黃的日記本。
法醫(yī)的初步結(jié)論冰冷刺骨:死亡時間大約在前一天晚上(5月5日晚)。
死因:心源性猝死。長期抑郁過度悲傷,導(dǎo)致身體衰竭,在睡夢中或獨處時平靜離世。
第八章白發(fā)·孤墳
警方的電話在5月8日才輾轉(zhuǎn)聯(lián)系到遠(yuǎn)在成都的黎歡父母。
電話那頭傳來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瞬間擊垮了兩位老人。
黎母眼前一黑,高血壓驟然飆升,當(dāng)場暈厥,被緊急送往醫(yī)院。
巨大的悲痛和接踵而來的打擊讓她幾度瀕臨崩潰,只能在病床上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我的歡歡啊…我的女兒啊…”
所有的重?fù)?dān),頃刻間壓在了黎父佝僂的肩上。
一邊是病床上需要寸步不離照料的妻子,一邊是遠(yuǎn)在千里之外、等待認(rèn)領(lǐng)的女兒冰冷的遺體。
巨大的悲痛和現(xiàn)實的重壓下,這位原本精神矍鑠的老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氣,一夜之間,頭發(fā)灰白了大半,眼神渾濁,步履蹣跚。
現(xiàn)實殘酷,分身乏術(shù)。
為了讓女兒早日“回家”,黎父忍著剜心之痛,艱難地做出決定:委托當(dāng)?shù)鼐剑瑢⑴畠哼z體火化。
5月10日清晨,黎父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獨自登上了飛往黎歡所在城市的航班。
機艙外的云海壯闊,他卻只感到徹骨的寒冷和無邊的黑暗。
抵達(dá)警局,當(dāng)他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個冰冷沉重的骨灰盒時,積壓多日的情緒終于決堤。
他死死抱著盒子,像抱著失而復(fù)得又瞬間失去的珍寶,老淚縱橫,仰天發(fā)出一聲聲凄厲到不成調(diào)的呼喚:“歡歡!歡歡!爸接你回家…你應(yīng)應(yīng)爸啊…”空曠的大廳里,只剩下老人絕望的哭喊在回蕩,聞?wù)咝乃椤?
千里孤墳話凄涼,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死者長已矣,生者卻要背負(fù)這徹骨的悲痛,在余生里反復(fù)咀嚼這份失去。
黎父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擦干眼淚。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醫(yī)院里,老伴還在等著他,等著他把“女兒”帶回去。
他將骨灰盒小心翼翼地用布層層包裹,裝入密封袋,再放進(jìn)隨身的背包里,緊緊抱在胸前,仿佛這樣就能留住女兒最后一點溫度。
回程的飛機上,他蜷縮在角落,望著舷窗外刺目的陽光,渾濁的眼淚無聲地、一遍又一遍地滑過布滿溝壑的臉頰。
鄰座乘客遞來紙巾,投來同情的目光,卻無人能真正體會一個父親懷抱女兒骨灰、飛向沒有女兒的家時,那份天地傾覆的絕望。
回到成都,親戚們早已聞訊趕來。
姑媽去醫(yī)院替換照顧黎母,表哥表姐則強忍悲痛,默默操持起黎歡家中的一切:布置靈堂,通知親友,準(zhǔn)備后事。
空氣里彌漫著壓抑的哀傷。
5月15日,黎歡的葬禮。
黎母不顧醫(yī)生強烈反對,強行出院,執(zhí)意要來送女兒最后一程。
她坐在輪椅上,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地望著女兒那張定格在27歲的、笑靨如花的遺像。
當(dāng)她的目光掃過前來吊唁的人群,落在季俞身上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和悔恨猛地攫住了她!
女兒遺書里的字句在腦海中翻騰——
如果當(dāng)初……
如果當(dāng)初她能不那么固執(zhí),能成全他們…如果她沒有逼著女兒去打掉那個孩子…
或許,或許此刻站在這里的,就是活生生的黎歡,牽著她的外孫女,承歡膝下…
而不是這一方冰冷的骨灰盒!巨大的悔恨像毒蛇啃噬著她的心。
或許是為了贖罪,或許是為了讓女兒最后的心意有個歸宿,葬禮結(jié)束后,她將黎歡留下的那本日記本,親手交給了季俞。
第九章心債·歸途
葬禮后的第二天清晨。
季俞沒有去上班。
他坐在餐桌前,對著妻子精心準(zhǔn)備的早餐,毫無食欲,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仿佛靈魂還滯留在成都那片冰冷的墓地。
妻子默默地看著他。
她看到了丈夫眼中深不見底的痛苦,看到了他半夜從書房出來時紅腫的雙眼和滿身的煙味(他平時極少抽煙)。
她知道昨天他去成都參加的是誰的葬禮。
她甚至隱隱猜到了那個日記本里藏著怎樣驚心動魄的往事。
“老公,”妻子溫柔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包容,“你有事,就去忙吧。
公司那邊,我?guī)湍阏埣佟?
忙完了…就回家。“我在家等你。”
沒有質(zhì)問,沒有抱怨,只有全然的信任和等待。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季俞壓抑到極限的閘門。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像個迷途的孩子找到了依靠,緊緊抱住妻子,將頭埋在她的頸窩,失聲痛哭起來。
積攢了十年的悔恨、悲痛、自責(zé),如同開閘的洪水,洶涌而出。
妻子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一遍遍地?fù)崦谋常斡伤臏I水浸濕自己的衣衫。
等他哭到力竭,只剩下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她才輕輕捧起他的臉,用指腹擦去他臉上的淚痕。
“我…我要去成都一趟。”季俞的聲音嘶啞,“具體幾天…我說不準(zhǔn)。”
“好。”妻子沒有絲毫猶豫,用力地點點頭。
她起身走進(jìn)臥室,默默地為丈夫收拾行李。季俞走進(jìn)書房,珍重地拿起了那個泛黃的日記本,仿佛捧著黎歡最后的靈魂碎片。
看著丈夫拖著行李箱離開的背影,妻子倚在門框上,眼眶終于紅了。
她一直都知道。知道季俞心底深處住著誰。
知道他偶爾在睡夢中無意識呢喃的名字。
去年國慶,在樓下路口驚鴻一瞥那個酷似黎歡的身影時,她幾乎是本能地、帶著恐慌地拉著他匆匆離開——那是她愛情里自私的恐懼。
她害怕失去他,哪怕只是一個影子。
如今,黎歡真的不在了,永遠(yuǎn)帶不走了。
可看著丈夫如此痛苦,她的心也跟著碎了。
原來最深的愛,是即使知道自己是替代品,也愿意陪他熬過失去摯愛的寒冬。
第十章遺書·來生
季俞再次踏進(jìn)黎歡的家門。
靈堂已撤,但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香燭和悲傷的味道。
黎父黎母看到他,眼神復(fù)雜,有痛,有悔,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
季俞徑直走到黎歡的靈位前,看著照片上那個永遠(yuǎn)年輕的女孩,雙膝一軟,重重地跪了下去。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只剩下無聲的悲慟。
黎母顫抖著手,從旁邊的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季俞。
“小俞…歡歡留給你的…昨天…忘了。”
她的聲音哽咽,帶著無盡的悔意。
季俞顫抖著接過,信封上是他熟悉的娟秀字跡:“小俞親啟”。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拆開信封,抽出里面那張薄薄的信紙。
“小俞,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jīng)變成一縷風(fēng),或者一朵云了吧。
很抱歉,這輩子沒能好好跟你道別。
不要難過太久。
你要好好的,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答應(yīng)我。
還有啊,要好好地愛你的妻子,不能再像以前對我那樣,動不動就欺負(fù)人家,惹她生氣了。
知道了嘛?
她呀…是我這輩子,最最羨慕的女孩了。
真的。
最大的遺憾,就是這輩子沒能穿上婚紗嫁給你,沒能成為你的新娘。
如果…真的有下輩子…
我們早點遇見,好不好?
l到時候,換我來追你!
然后,你一定要娶我。
我們說定了。
歡歡絕筆”
“好…好…好…”
季俞反復(fù)呢喃著這個字,聲音破碎不成調(diào)。
他緊緊攥著信紙,仿佛要將它嵌入骨血。
巨大的悲哀像無形的巨手攥住了他的心臟,痛到無法呼吸,連哭泣都失去了聲音,只剩下身體無法抑制的顫抖和窒息般的抽噎。
他死死捂住胸口,那里像是被無形的閃電貫穿,留下一個焦黑空洞的巨大傷口。
從十六歲的心動開始,那份感情就打破了他所有的原則和預(yù)設(shè)。
后來的喜歡,早已沒有了標(biāo)準(zhǔn),她就是唯一的答案。轟轟烈烈的開始,最終卻以這樣慘烈而無聲的方式,跌跌撞撞地畫上了句號。
季俞或許永遠(yuǎn)不會知道,黎歡曾經(jīng)那么努力地活著,那么用力地愛著,只是想在他漫長生命的故事里,多占據(jù)幾行字,多停留幾個瞬間。
而黎歡也不會知道,當(dāng)她離開后,季俞為她哭到幾近窒息的那一刻,他就該明白——他生命里最純粹、最熾熱的那場心動,已經(jīng)隨著她的離去永遠(yuǎn)熄滅了。
如同風(fēng)帶走了蒲公英的種子,也吹散了曾經(jīng)屬于她的那份獨一無二的溫柔。
寄此一世離合悲歡,惟愿換得來世朝朝暮暮。
終章:念歡·十年
十年光陰,彈指而過。
又是一個深秋。
季俞牽著一個約莫八歲的小女孩,再次踏入了那片寂靜的墓園。
小女孩扎著羊角辮,蹦蹦跳跳,手里也拿著一支小小的白菊。
他們停在一塊熟悉的墓碑前。
季俞放下手中的菊花,目光溫柔地拂過照片上那個笑容永遠(yuǎn)定格在27歲的女孩。
小女孩好奇地湊近墓碑,伸出小小的手指,認(rèn)真地點著照片下的生卒年月。
然后仰起頭,奶聲奶氣地問:“爸爸,這個阿姨好漂亮啊!她和你一樣大嗎?可是…為什么阿姨只有27歲?爸爸都37歲啦?”她清澈的大眼睛里,滿是孩童的天真與不解。
季俞微微一怔,隨即蹲下身,將女兒輕輕攬入懷中,目光卻依舊凝視著照片。
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因為啊,阿姨她…選擇永遠(yuǎn)停在了27歲的時候。”
小女孩似懂非懂,歪著頭想了想,又問:“那爸爸為什么不停在27歲呢?”
季俞的心被女兒稚嫩的問題輕輕觸動,他低頭,用下巴蹭了蹭女兒柔軟的頭發(fā)。
露出一個帶著無盡思念與釋然的、略顯疲憊的笑容:“因為爸爸…還有爺爺奶奶要照顧,還有媽媽要陪伴,還有…”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女兒稚嫩的臉龐上,充滿了溺愛,“還有我們的小念歡啊。”
“嘿嘿嘿,”小女孩聽到自己的名字,開心地笑了,小手拉住爸爸的大手。
“爸爸,我們?nèi)フ覌寢尠桑寢屨f今天給我烤小餅干!”
“好,”季俞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黎歡的照片,仿佛要將她的笑容再次刻入心底。
“聽念歡的。”他牽起女兒柔軟的小手,轉(zhuǎn)身,一步一步,離開了這片承載著無盡悲傷與回憶的墓地。
陽光透過稀疏的梧桐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將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拉得很長。
季俞的背影,在十年時光的打磨下,已不復(fù)當(dāng)年的挺拔,帶著中年人的沉穩(wěn),也帶著一份被歲月沉淀后的、無法言說的滄桑。
他牽著女兒,走向墓園外喧囂的人間煙火,走向他必須繼續(xù)的生活。
墓碑上,黎歡的照片在秋陽下靜靜微笑。
清澈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時光,溫柔地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也注視著那個被她命名為“念歡”的小女孩,走向她未曾擁有的、漫長的人生。
【全文終】
惡毒女修挺孕肚,拿捏大佬被嬌寵
(1V1)孤寡幾百年的魔門大佬喜提一夫人兒子,自此開始強勢帶娃,養(yǎng)夫人……最后成了夫人養(yǎng)。仙魔兩道喜歡打打殺殺,沒事去拍劇吧,讓你們殺個夠。血魔窟坐下弟子眾多,美女帥哥一大把不能浪費,今天開始去直播,去開演唱會…自此魔門開始擴展業(yè)務(wù)、滴滴打劍、跑腿送貨,只要靈石給到位,道侶都能幫你找。顧云棲穿書了。這是一本不正經(jīng)的女頻多男主修仙文學(xué),女主會和九個道侶過上沒羞沒燥的幸福生活。至于她,是和女主搶男人的惡毒女配。想抵不住劇情的強大,她還是被丟給了路邊的邪修,不過和書里有了偏差,來了個修為很強的男人把那些邪修削了。而她拽住了那人的衣服……懷上了孩子。為了避免兒子被挖靈根,顧云棲大著肚子找上了孩子親爹。就是他這個身份,她有點猝不及防。那男人竟然是魔門頭子蕭即淵,天下第一魔修,是正道人人喊打喊殺的存在。惡毒女配,魔門頭子,還真是絕配!這個修真界弱肉強食,誰強誰有理。女配注定就是女主路上絆腳石,自此以后,女主機緣她搶,女主男人要除。修煉變強,暴富暴美、順便搞一點發(fā)明,給修仙界增加一點娛樂,不知不覺整個修仙界一片和平……
心聲暴露,獸夫們夜夜熬紅眼
蘇沫穿成獸世文里的嬌弱炮灰雌姓,開局就在強制狗血現(xiàn)場。更尷尬的是,還被人當(dāng)場抓包…未婚夫蛇少主對她嫌棄萬分:“別以為你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就能得到我!我要解除婚約!”蘇沫審時度勢,一邊淚流滿面假意認(rèn)錯挽留,一邊尷尬吐槽。【這種冷血動物白送老娘都不要!還不如隔壁村貓崽子可愛又好擼~】【真是白瞎他這身鱗片了,都不知道好好保養(yǎng),一身倒刺,活該單身!】忽然聽到心聲的墨霄,耳尖爆紅:“……!!!”蘇沫不明所以。【墨霄這廝冷漠無情,心性難以捉摸。緋焰那只死鳥傲嬌又難哄,月影那個死狐貍,表面溫潤實則是個笑里藏刀的瘋批,夜淵條死魚陰郁偏執(zhí),滄瀾那只黑豹,就是個冷血無情的殺手。老娘要換人!現(xiàn)在就換!】【咦?那只龍不錯,有腹肌,有顏值~最關(guān)鍵他沒腦子,好忽悠~鎖定!】一旁看熱鬧的眾未婚獸夫異口同聲:“你休想!”蘇沫:“……”瘋了吧?嫌棄她要死,退婚又不樂意?各個還牛皮糖似得粘上來,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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