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如同身處熔漿深處，一遍又一遍翻滾。

第一次心動，天邊的云朵泛起粉紅，趙驚羽指尖微顫，失去規律的心臟宣告他的兵荒馬亂。

桌邊的小女孩越看越可愛，平凡的家常菜別有一番風味。

趙驚羽跟秦念回家時，平日里不曾起伏的心緒如同他第一次父親帶他去的海域。

窗邊的鳥兒陷入沉睡，那雙曾經淬滿寒冰的眼眸在無人知曉之時泛起漣漪，浮起淡淡跳躍的星光。

那套西裝扔在沙發一角，手機依舊明亮不曾熄滅，里面的消息火熱彈出。

——趙驚賀：爸媽很生氣，她們難得回來一趟

——趙驚羽：生日沒什么好過的

——趙驚賀：知道你不喜歡過生日，她們都把禮物交給我，我把放在儲物間，你有時間回來看看。

手機屏幕上的光漸漸熄滅，趙驚羽望著自己今天唯一的禮物，如遇太陽，豁然開朗。

又是開學的時候，秦念低著頭，腳步比之前更為緩慢，望著學校大門，她回頭望著學校外的藍天。

學校的大禮堂從上往下看去，金碧輝煌的吊燈，紅布遮掩下專業的舞臺，秦念順著打開的門走進去。

站在最高處，秦念眉眼間帶著幾分尚未清醒的冷淡，上下天線相隔，她站在昏暗中。

向下望去，賀州穿著簡單的校服，溫良的發絲如染黑的綢緞，此刻正低頭望著手里的演講稿，不時能聽見他清冽如泉水一般的聲音。

秦念再看幾眼賀州，正打算轉身離開。

在念稿子的時候賀州透亮的眼眸在抬眼間望向她。

她為他偶然經過的眼神為之一顫，在她腦海里無數想法涌動的時候，她又看見賀州勾起眼角的一眼。

看清楚他的表情，秦念停頓在原地，溫潤的眼眸里存留著他的身影。

走出禮堂，秦念這才敢大口呼吸。

對于賀州，她現在見到他就會難過，她透過他的眼睛望向他剔透而又易碎的心。

書包上粉嫩的草莓掛墜在太陽下披上一層璀璨星光。

“秦念！”，賀州聲音如天上朗朗白云飄過，在秦念的身后傳來。

枯木偶遇雨水，嫩芽在木心中生長，不一樣的希望在秦念的心底升起。

泛起溫潤的暖光的指尖劃過棕色的書包帶，襯得更像一塊暖玉，她向上翹起的睫毛讓她的眼睛清晰望向賀州。

“王莊說不是我的錯”，賀州彎起眼睛，如白玉一般溫潤的眼眸里，秦念正乖巧仰望著他。

賀州跟王莊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這份友誼在賀州心里的分量無可替代。

在發生之前的事情之前，他一直信任著他，他曾見過王莊攔住安朝，卻也只是看見，他的信任讓王莊輕而易舉傷害到無辜的人。

如果他那時候能夠再往前走幾步，他對王莊多幾分理智與懷疑，這件事也許就不會發生。

他輾轉于那個下午，他不敢望見王莊不敢置信的眼神，卻困在安朝溺水時望見浮木的眼眸里，于午夜時分，他不敢閉眼。

“你沒錯”，秦念停下腳步，腳尖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站在賀州面前，抬起頭試圖讓賀州望見自己的表情。

將身旁所有的過錯歸于自己，這本身就會壓垮自己，她要賀州如初見時般驕傲肆意。

腳尖點地，秦念眼角泛起笑意，如同綻放的芙蓉花，帶著淺淡的粉紅，亮晶晶望著賀州。

“我還見過余雪跟安朝在一起時的情況，這樣算下來我跟你同罪，說不定我比你罪過還要大”

今夜芙蓉泣露，無邊風月，都與郎君道。

“哪有自己說自己壞話？”，賀州似是被逗弄起嘴角，清風拂過愁緒的眉眼，吹散所有的陰雨。

見到余雪的時候，秦念對于學校的安保制度已經深刻表示質疑。

她今天坐在書桌前，打算收拾好東西就回宿舍。

白灼燈下，一身白裙的余雪站在門邊，她的眼睛如秦念家中高掛在櫥柜上的琉璃制品，在上面，什么也看不見。

秦念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就見余雪向她走來，腰間后桌抵住她的退路，掌心抵在桌面的木板，她躲不掉余雪。

余雪跟著她的爸爸過來，這一晚過去，她就再沒資格進入這所學校。

“那只貓在王莊那里快吃成小胖子”，余雪瀲滟的眼眸如星辰一般不停閃爍，說著她們從前經歷過的事情。

從第一次見面，再到后來的嫌隙，秦念如同被擲于深海的溺水者，伸手夠不到天，瞬間的呼吸被海水吞沒。

這晚風不大，余雪望著秦念，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是——能不能告訴王莊，我可能一輩子也不可以跟他見面。

聽到這句話，秦念的心像一張大手攥緊掌心，酸澀倒流，她回味這酸澀，不能忘記。

“你要去哪？”，秦念看著快要消失在門外的余雪，拔腿如風一般跑出去，平日里的溫柔與小心消失不見。

余雪的背影愣在那里，也許過了很長時間，也許流過幾秒，秦念站在那里的身影似乎逐漸僵硬。

“我啊，去我該去的地方”，余雪沒有回頭，匆忙而失去規律的腳步響徹在走廊間。

這件事我該怎么跟王莊說？

也不知道阿姨現在怎么樣，那天之后就再也沒見過他的身影。

秦念回頭望向燈火通明的教室，夜間微涼的風繞在她的耳邊，似是情人親昵安慰著她。

她抬腿向教室走去，身后，一陣腳步聲傳來。

轉頭望去，走廊里昏暗的燈光下，頎長的身影從里面跑出來。

再往上看去，他的眼眸如春日萬花叢生，枝丫不甘扎根在眼底，這一眼，勝過無數星辰，雪景。

他望著她，喉結滑動，眉毛擰著，帶著擔憂“你還沒吃飯？”

聞言，秦念捏著衣袖，嘴角勾起，眼里亮起柔軟明媚的光，“物理老師留的作業好難解”

賀州舒一口氣，彎下腰，明亮的眼眸盯向她。

有些看不見的夜晚，秦念卻能看見他的臉在月光下清晰落在她的眼底。

“看來你需要一個一起學習物理的同桌”，賀州輕笑蕩起，如同在平靜的湖水落下一顆石子，蕩起層層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