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十幕 磚瓦的重量
- 從胖妹開始的神級蛻變
- 利歐夢
- 3339字
- 2025-07-21 06:22:37
枯槁的手腕上,那條暗紅色的、磨損嚴重的識別腕帶,像一道凝固的血痕,刺破了病房里慘白的背景色。它系在對面病床老太太同樣枯瘦的手腕上,與自己左手腕那條冰冷的藍色塑料帶子,在無聲的空氣中形成一種冰冷的、命運同構的共振。
遞出的饅頭,躺在粗糙的黃色草紙里,露出一點溫軟的白。那不是命運的施舍,是同困于廢墟者遞來的、沉重的磚石。
林小桃渙散的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老太太渾濁卻平靜的眼。那目光深處,并非高高在上的審判,而是看穿了所有掙扎與徒勞后,沉淀下的、巨大的疲憊。一種……無需言說的理解。
喉嚨深處的灼痛,似乎被這目光短暫地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柔軟的膜。
她看著那個紙包??粗屈c白。
然后,用盡此刻殘存的所有意志和一絲微弱到幾乎熄滅的信任,極其艱難地、幅度微小到幾乎無法察覺地——點了一下頭。
動作僵硬,如同生銹的齒輪強行轉動了一格。
老太太渾濁的眼珠里,依舊沒有任何波瀾。她只是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莊重的平靜,將托著饅頭的手,又往前遞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距離,依然橫亙著冰冷的空氣。
如何拿到它?
目光,再次落回自己那只如同廢鐵般僵直的左手上。意識深處,猩紅的倒計時無聲跳動:【肢體協調性剝奪中:24小時倒計時剩余 10小時07分18秒……】
病房死寂。只有兩道目光,在彌漫消毒水氣味的白色廢墟里,無聲地丈量著這咫尺天涯。
目標:驅動左手,挪向床沿邊緣。
計劃:讓手臂自然垂下,縮短與地面的距離,再用手指……去夠?或者,祈禱它掉下來?
一個屈辱而渺茫的計劃。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病房里冰冷的空氣連同那點微弱的決心一同吸入肺腑。再次睜開眼時,眼神里只剩下一種近乎偏執的、燃燒著冰冷火焰的孤絕。
意志如同生銹的絞盤,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意識發出指令:左肩關節,極其微小的發力,帶動左上臂,極其緩慢地……向床沿外側挪動!
現實:左肩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如同生銹門軸轉動的艱澀感。左上臂連帶整個左肩胛,極其緩慢地、如同被無形的淤泥拖拽著,向外側移動了……大約一厘米!隨即,一股源自深層協調性缺失的巨大失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猛地襲來!整個左臂連同上半身,不受控制地、沉重地向內側床欄方向歪倒!肩膀再次重重撞上冰冷的金屬!
“唔!”一聲壓抑的痛哼從緊咬的牙關里擠出。眩暈感如同黑色的巨浪,瞬間將她吞沒!眼前陣陣發黑,耳朵里嗡嗡作響。
失敗。
又一次徹底的失敗。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病號服,帶來刺骨的冰涼。屈辱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纏繞上脖頸,越收越緊。淚水在眼眶里瘋狂打轉,卻被她死死憋住。不能哭??奘擒浫酢J窍蜻@具失控的軀殼和冰冷的倒計時徹底投降。
意識深處,那片混亂的綠色代碼流似乎感應到了她劇烈的情緒波動,再次不甘寂寞地瘋狂閃爍起來!無數扭曲的綠色光點如同垂死的螢火蟲,試圖再次點燃那冰冷的描述洪流,將她的掙扎和失敗再次解剖、展覽!
【……意志的纜繩……斷裂……】
【……金屬圍欄……冰冷的嘲笑……】
【……失控……重力……永恒的囚徒……】
冰冷的詞語碎片如同毒針,試圖刺入她搖搖欲墜的意志。
“滾開!”林小桃在意識深處發出無聲的咆哮!用盡所有的精神力量,狠狠撞向那片混亂的綠光!她不要被描述!不要被定義!她只要……拿到那塊磚石!
或許是這孤注一擲的精神沖擊起了作用,或許是那綠色代碼流本就處于崩潰邊緣?;靵y的綠光劇烈地閃爍了幾下,如同信號不良般滋啦亂響,竟真的暫時黯淡、潰散下去!
抓住這短暫的間隙!
林小桃猛地睜開眼!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死死釘在床沿!放棄了所有復雜的、需要協調的動作!目標只有一個:讓這只該死的手臂……從床沿垂下去!
最簡單的動作!只靠重力!
意識發出最原始、最蠻橫的指令:放松!讓它掉下去!掉下去!
身體在巨大的意志壓迫下,似乎產生了極其微弱的回應。左肩那一直緊繃到極致的肌肉群,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小、幾乎無法察覺的……松懈?
就是現在!
她猛地用意識“推”了那只手臂一把!如同在萬丈懸崖邊推下一塊巨石!
左臂失去了那微弱繃緊的力量,在重力的牽引下,極其緩慢地、如同慢鏡頭般,開始……向下滑落!
一厘米……
兩厘米……
滑落的過程充滿了艱澀和遲滯,仿佛在粘稠的膠水中移動。但它在動!它在向下!
林小桃的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腔!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那只如同廢鐵般的手臂,看著它一點一點、極其艱難地滑向床沿的邊緣!
終于!
指尖!
蒼白瘦削的指尖,觸碰到了……冰冷的、堅硬的……床沿金屬框架!
如同被電流擊中!一股微弱卻清晰的觸感,順著指尖那幾乎被遺忘的神經末梢,極其艱難地、如同穿越了漫長的凍土,傳回了大腦!
碰到了!
巨大的、混雜著難以置信和卑微狂喜的洪流瞬間沖垮了她!淚水再也無法抑制,洶涌地沖出眼眶!
但這只是第一步!
指尖觸碰到了床沿框架。距離地面,還有至少半米的高度!距離那個放在對面病床下方小柜子上的黃色紙包……更是遙不可及!
怎么辦?
目光在冰冷的地面、那只懸垂在床沿外、只有指尖觸碰到框架的左手、以及對面柜子上那個小小的紙包之間瘋狂游移。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試圖淹沒那點剛剛燃起的微光。
就在這時。
對面病床的老太太,極其緩慢地、無聲地……動了。
她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再看林小桃一眼。渾濁的目光平靜地投向地面。那只沒有托著饅頭的手,枯瘦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如同微風拂過草葉般,在覆蓋著她腿部的白色薄被上……點了一下。
動作輕微到幾乎無法察覺。
然后,又點了兩下。
林小桃渙散的瞳孔猛地聚焦!
她看懂了!
不是點!
是……拍?
輕輕拍打被面?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混沌!
她猛地看向自己那只懸垂在床沿外、只有指尖觸碰到冰冷金屬框架的左手!
手臂無法抬起,無法移動。
但……
手指呢?
那幾根還能感受到微弱聯系的手指呢?
如果……如果能讓手指動起來……哪怕只是極其微小的拍打……制造出一點……聲音?
吸引老太太的注意?
或者……傳遞一個信號?
這個想法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渺茫,卻點燃了最后的孤勇!
目標:驅動左手食指!
指令:彎曲!哪怕只有一絲弧度!向下拍打!拍打床沿的金屬框架!
意志的絞盤再次發出刺耳的呻吟!所有的精神力如同高壓水流,瘋狂涌向那根被詛咒的食指!命令它!彎曲!拍下去!
現實:食指如同被焊死的金屬構件,紋絲不動!只有指尖傳來一陣更加劇烈、卻依舊毫無意義的神經質抽搐!
失?。?
又是失??!
冰冷的絕望幾乎要將她再次拖入深淵。
不!
再來!
再來一次!
她咬緊下唇,嘗到了血腥的鐵銹味!意識如同咆哮的引擎,再次瘋狂催動!這一次,目標不再是食指,換成了……中指!
彎曲!拍下去!
中指……極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幅度微小到肉眼幾乎無法分辨!
但……它動了!
一絲微弱的、幾乎被心跳掩蓋的、指甲刮擦金屬的極其輕微的“嚓”聲,極其短暫地響起!
成功了?!
林小桃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她猛地抬頭,充滿希冀地望向對面的老太太!
老太太依舊平靜地靠在床頭。渾濁的目光似乎……極其緩慢地……向下移動了一點點,落在了林小桃那只懸垂在床沿外、只有指尖觸碰著金屬框架的左手上。
沒有表情。
沒有動作。
仿佛剛才那聲微不可聞的刮擦,只是幻覺。
巨大的失落瞬間攫住了林小桃!剛剛燃起的微光瞬間熄滅!原來……只是徒勞……
然而,就在她徹底陷入絕望的下一秒——
老太太那只托著饅頭的手,極其緩慢地……動了。
她沒有彎腰,沒有起身。只是極其輕微地調整了一下手腕的角度。
然后,極其緩慢地……松開了幾根枯瘦的手指。
那個被黃色草紙仔細包裹著的、小小的、圓形的饅頭,如同被賦予了生命,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優雅的墜落軌跡,離開了老太太枯槁的手心。
它翻滾著,輕輕地、無聲地……
落在了冰冷、光潔的……地磚上。
不偏不倚。
正好落在兩張病床之間,那片冰冷的、空曠的中央地帶。
像一個被放置在祭壇中央的、白色的祭品。
林小桃的呼吸徹底停滯。
她呆呆地看著地上那個小小的、安靜的黃色紙包。看著那點露出的、溫軟的白。
距離,不再是天塹。
它就在那里。
在她視線可及之處。
在她……那只懸垂在床沿外、只有指尖觸碰著金屬框架的左手……正下方的不遠處。
只要……手臂再向下垂一點點。
只要……手指……能夠到……
猩紅的倒計時在意識深處冰冷地跳動:【肢體協調性剝奪中:24小時倒計時剩余 9小時58分11秒……】
病房里,死寂無聲。
只有那個躺在冰冷地磚上的黃色紙包,無聲地散發著生存的重量。
和一個懸垂在床沿、只有指尖觸碰著金屬的、僵硬的手。
隔著一片名為“可能”的、冰冷的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