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剪道》小范圍媒體看片會。

放映廳。

來的，都是國內最頂尖、最刻薄、也最自命不凡的一批影評人與資深媒體人。

“星樂文化這次玩得有點大啊，還真敢搞提前看片會？”

“呵呵，怕不是想學人家搞口碑營銷，結果畫虎不成反類犬。警匪片，能玩出什么花來？”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在圈內以“毒舌老鬼”著稱的影評人推了推眼鏡，嘴角掛著一絲譏誚。

“我倒是很期待，看看陳星那個年輕人，怎么把梁潮偉和劉得華兩位影…‘騙’進溝里去的。”

周圍響起一片低低的，帶著優越感的笑聲。

在他們眼中，《無剪道》不過是陳星繼《包清天》爆火后，一次不知天高地厚的豪賭。

一個注定要被釘在恥辱柱上的項目。

林晚晚站在入口處，將這些人的神情盡收眼底，手心微微冒汗。

但她一想到陳星那平靜如深海的眼神，她的心又莫名地安定下來。

陳總說，讓作品自己說話。

影評人們魚貫入場，懶洋洋地陷進柔軟的沙發椅里，有人甚至已經打開了手機，準備好了腹稿，標題無非是“一場頂配的災難”、“影帝也拯救不了的平庸”之類。

燈光熄滅。

第一個鏡頭，就是一張壓抑到極致的臉。

梁潮偉的臉。

僅僅一個眼神，那積壓在眼底深處的疲憊、掙扎、麻木，瞬間就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影院里最后一絲嗡嗡的議論聲，消失了。

“毒舌老鬼”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準備敲擊手機屏幕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故事開始了。

沒有《城市之光》那種浮夸的蘭博基尼，沒有《未來戰警》里炫技般的特效。

鏡頭語言冷靜得近乎殘忍。

每一個畫面，每一個構圖，都像是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著這個名為“無間”的世界。

梁潮偉與劉得華，兩位影帝的對手戲，根本不是在“演”。

他們就是陳永仁和劉建明。

一個是墜入地獄太久，快要忘記自己是誰的孤魂。

一個是拼命想爬出深淵，卻發現自己早已被染黑的困獸。

劇情的張力，像一張不斷收緊的網，勒得人喘不過氣。

影院里，死一般的寂靜。

再也沒有人玩手機。

再也沒有人交頭接耳。

所有人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按在座位上，他們的靈魂仿佛被拖拽進了那個黑白顛倒、是非不明的世界，與主角一同沉淪，一同掙扎。

當黃警司從天臺墜落，那首《再見，警察》的配樂響起的瞬間。

黑暗中，傳來了一聲極力壓抑的，短促的抽泣。

不止一個。

“毒舌老鬼”感覺自己的眼眶滾燙，他活了五十多年，看了不下五千部電影，自以為心硬如鐵。

可此刻，他看著銀幕上梁潮偉那張寫滿震驚、痛苦、茫然卻流不出一滴淚的臉，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碎。

這不是在看電影。

這是在經歷一場酷刑，一場靈魂的洗禮。

兩個小時，漫長得像一個世紀，又短暫得像一剎那。

當最后一個鏡頭定格，片尾字幕緩緩升起。

燈，亮了。

刺目的光線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瞇起了眼，仿佛剛從一場大夢中驚醒。

沒有人說話。

沒有人鼓掌。

沒有人動。

整個放映廳，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長達半分鐘的死寂。

這死寂，比任何喧嘩都更具力量。

它代表著一種徹底的失語，一種被巨大信息量和情感沖擊到大腦宕機的空白。

林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

“啪！”

一聲清脆的掌聲響起。

是“毒舌老鬼”。

他站了起來，臉上的譏誚和傲慢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震撼、激動、甚至帶著幾分朝圣般的狂熱。

“啪！啪！啪！”

掌聲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間引爆了全場！

雷鳴般的掌聲，山呼海嘯般地在這間小小的放映廳里炸響，經久不息。

這不是禮貌性的掌聲。

這是宣泄。

是致敬。

是臣服！

“毒舌老鬼”通紅著眼眶，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他對著空無一人的主席臺，像是在對某個看不見的神明宣告。

“這他媽的……不是警匪片！”

“這是一部關于人性、關于宿命、關于我們每一個在夾縫中求存的現代人的史詩！”

他幾乎是在咆哮。

“陳星……他不是在拍電影，他是在給這個浮躁的華語影壇，重新立下一根脊梁！它重塑了邊界！是救贖！是神跡！”

所有媒體人，瘋了。

他們甚至等不及離開影院，就掏出手機、電腦，手指在鍵盤上瘋狂敲擊，將剛才那份被壓抑到極致的震撼，化作最滾燙、最華麗、最瘋狂的辭藻。

“此前對陳星的所有質疑，在這一刻，都顯得像個笑話！”

“我收回我之前所有的話，并愿意為我的淺薄，向這部電影，道歉！”

“《無剪道》，華語電影的唯一豐碑，從今天起，它當之無愧！”

看片會結束不到半小時。

互聯網，炸了。

一篇篇帶著強烈主觀情緒、甚至有些語無倫次的影評，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各大電影論壇和社交媒體。

【影評人之死：于無聲處聽驚雷！我宣布，《無剪道》是華語電影十年內最好的作品，沒有之一！】

【我為我的無知而懺悔！這不是電影，是藝術品！是會呼吸的痛！】

【別去問劇情，別去看劇透，帶上你的靈魂，去電影院接受審判！你會感謝我的！】

【梁潮偉和劉得華奉獻了神級的表演，但最牛逼的，是那個叫陳星的男人！他是個魔鬼！】

起初，網友們是懵的。

“什么情況？這群收錢辦事的影評人，今天集體吃錯藥了？”

“吹得也太過了吧？年度最佳？還救贖？我信你個鬼！”

“又是營銷，散了散了。”

可是，當越來越多不同派系、甚至以往互為死敵的影評人，都用同一種近乎癲狂的姿態去贊美《無剪道》時，風向變了。

這種萬眾一詞的盛況，太不尋常了！

普通網友的好奇心被徹底點燃。

“臥槽，不會是真的吧？到底有多好看，能讓這群噴子集體高潮？”

“媽的，被你們說得我心癢癢，不行，我必須得去看看！”

“預售票在哪？給我來一張！我倒要看看，是騾子是馬！”

星樂文化后臺，預售票房的數據，開始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呈指數級增長。

從幾百萬，到一千萬，兩千萬……數字跳動的頻率，讓技術人員都感到心驚肉跳。

……

華藝傳媒。

王海峰的辦公室里，一片狼藉。

名貴的紫砂茶具碎了一地。

他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些瘋狂的影評，臉色鐵青，呼吸粗重得像破舊的風箱。

“瘋了……都他媽瘋了！”

他抓起手機，想找人去查是不是陳星收買了所有媒體，可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被他自己掐滅了。

不可能。

“毒舌老鬼”那種人，出了名的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怎么可能被收買？

一個致命的錯誤……

這個念頭，像一條毒蛇，鉆進他的腦子，瘋狂啃噬著他的理智。

但他還在嘴硬，對著心腹低吼：“慌什么！小眾口碑而已！叫好不叫座的文藝片死得還少嗎？想靠這個撼動我的《城市之光》？做夢！”

他不知道，他的聲音里，已經帶上了無法掩飾的顫抖。

……

星樂文化，總裁辦公室。

窗外是城市的萬家燈火。

陳星平靜地看著屏幕上不斷飆升的預售數據，眼神無波無瀾。

林晚晚站在他身后，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陳總，我們……我們好像要成功了。”

“不是好像。”

陳星轉過身，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被喂了太多垃圾，以至于都快忘了真正的好東西是什么味道。”

“我們不是要成功。”

陳星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我們只是把他們渴望已久的東西，遞到了他們面前。”

他沉吟片刻，下達了最后一道指令。

“通知下去，電影上映當天，發布一支梁先生和劉先生親自錄制的‘彩蛋’視頻，感謝所有走進電影院的觀眾。”

“另外……”

“讓院線經理們準備好，迎接真正的風暴吧。”

隨著上映日期的臨近，整個市場的空氣都變得焦灼起來。

《城市之光》的排片率，在各大院線經理的連夜調整下，被悄然壓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