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冰雹變成淅淅瀝瀝的冷雨。相陽掀開濕透的棉被時，倒吸的涼氣在喉嚨口結成白霧——車頂布滿鵪鶉蛋大小的凹坑，擋風玻璃裂成蛛網，左后尾燈碎成星屑，車漆剝落處露出銀灰色的底漆，像道猙獰的傷疤。

沈靈捂著嘴沒說話，指節泛白。相陽掏出手機報案，保險公司客服的聲音透著難以置信：“神都市區？5厘米的冰雹？“

回到家，姜湯在搪瓷碗里冒著熱氣。相陽換了身絨睡衣，卻總覺得骨頭縫里還滲著寒氣。他翻出氣象局內部數據，最新觀測顯示局部冰雹直徑達 5.2厘米，屬 1951年有記錄以來最強。窗外的雨還在下，落在樓下受損的車頂上，發出細碎的嗚咽。

深夜的夢境里，墜入夢鄉的瞬間，周圍的景象突然變了。相陽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海邊，腳下是冰涼的沙灘，沙子細膩得像粉末，踩上去沒有一點聲音。天空是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陽，也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只有一層厚厚的云層低低地壓在海面上，讓人感覺壓抑又沉悶。

海風呼嘯著吹過，帶著刺骨的寒意，相陽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卻發現自己穿的還是白天那件濕透的白襯衣，根本抵擋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寒冷。他往遠處望去，海面上波光粼粼，卻不是陽光照耀下的金色，而是一種冰冷的、泛著藍光的銀色，像是無數塊碎冰在海面上閃爍。

突然，他看到海面上漂浮著無數只小黃鴨。它們是那種最常見的塑料小黃鴨，黃色的身體，橙色的嘴巴，黑色的眼睛，一只挨著一只，在海面上隨著波浪起起伏伏。它們看起來那么弱小，那么無助，被冰冷的海水包裹著，任由海浪推著它們漂向未知的遠方。

相陽好奇地走近海邊，冰冷的海水立刻漫過了他的腳踝，凍得他打了個寒顫。他看著那些小黃鴨，它們有的仰躺著，露出白色的肚皮；有的側翻著，一只翅膀浸在水里；還有的被海浪推到一起，擠成一團。他想伸手去撈一只，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夠不到，海水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把他和小黃鴨隔開了。

海面上的寒意越來越重，相陽能感覺到那種冰冷順著腳踝往上蔓延，漸漸凍僵了他的小腿、大腿，甚至整個身體。他想往后退，卻發現自己的腳像是被凍在了沙灘上，動彈不得。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小黃鴨在海面上飄蕩，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傷。

不知過了多久，海面上的波浪漸漸平息了下來，小黃鴨們不再像之前那樣雜亂無章地飄蕩。它們像是受到了某種指引，慢慢地、慢慢地聚集到一起，一只挨著一只，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黃色圓圈。圓圈越來越緊密，越來越規整，仿佛一個巨大的黃色救生圈漂浮在海面上。

相陽看著這個黃色的圓圈，心里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他不知道這些小黃鴨為什么會聚集到一起，也不知道它們想要做什么。他試圖在小黃鴨中間尋找一絲規律，卻發現它們排列得毫無章法，又好像暗藏玄機。

他突然想起了白天的冰雹，想起了被砸得面目全非的車子，想起了母親焦急的眼神。那些冰冷的冰雹和眼前的浮冰，似乎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它們都是冰冷的，都是突如其來的，都給這個世界帶來了破壞和寒冷。

海面上的寒氣越來越重，相陽的身體已經凍得麻木了，但他卻一點也不想離開。他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想知道小黃鴨們會怎樣，想知道這片冰冷的海面會變成什么樣。他覺得自己好像和那些小黃鴨融為一體了，感受到了它們的寒冷，它們的無助，也感受到了它們的堅持和團結。

他覺得自己像是在一個遙遠的童話世界里，那些小黃鴨和浮冰都是這個童話里的角色，而他則是一個誤入其中的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