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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靜觀其變

趙家書房內,炭盆燒得正旺,暖意融融,卻驅不散趙明珠心頭那沉甸甸的寒意。

“林必安……也答應了?”趙明珠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這凝重的空氣。

父親話里的分量,她聽得一清二楚。那位手握重兵、剛立下赫赫戰功的少帥的加入,意味著太子燕徹執謀劃的“清君側”,已不再是暗流涌動,而是有了足以撬動京城格局的軍力支撐。

“嗯。”趙明成頷首,眼中并無太多喜色,只有沉沉的思慮,“裴逸麟所言,必安初聞裴兄之事,震怒非常。他林家世代忠烈,最恨這等構陷忠良、戕害百姓之舉。太子以‘清蛀蟲、正朝綱’為名,又有裴兄血仇在前,必安雖對弒君有所保留,但肅清奸佞、助太子掌實權,他義不容辭。”

趙明珠指尖微微收緊。

林必安的加入固然是強援,但也將裴逸麟、太子,乃至整個計劃,推向了更加不可逆的危險境地。

刀一旦出鞘,便難回鞘。

“風起于青萍之末……”趙明珠低聲重復著父親的話,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幕,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黑暗,看到宮墻內洶涌的暗潮,“父親,云袖這步棋,我們是不是走錯了?她腹中的孩子,已成眾矢之的。皇后那邊,絕不會坐視不理。”

她想起云袖那張交織著恐懼與野心的臉,那孤注一擲的眼神,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母獸,隨時可能爆發出毀滅性的力量——無論是對別人,還是對她自己。

“錯?”趙明成嘴角扯出一絲冷峭的弧度,“棋子自有棋子的命數。云袖貪戀富貴,背棄承諾,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以為攀上了龍床,懷了龍種,便能一步登天?殊不知,這深宮之中,越是登高,越是跌重。對我們為必是壞事。”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如鷹,“太子他們要動,就讓他們動。我們要的,是水落石出,是真相大白,是燕寒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至于這代價如何付出?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明珠,你要記住,我們不是執棋人,我們是要掀翻這棋盤的人!”

他拿起書案上那份密報,遞到趙明珠面前:“看看這個。”

趙明珠接過細看,是裴逸麟傳來的最新消息,筆跡沉穩,卻透著山雨欲來的緊迫:

太子與林必安已密議,第一步,林必安將以“昭霖軍南疆征戰疲憊、需補充兵員、整肅軍備”為由,向兵部呈遞奏章,請求調動部分京畿衛戍精銳補充昭霖軍。

此議看似尋常,實則是以林必安的赫赫軍功和兵部沈家不敢明面拒絕為由,不動聲色地將一支至關重要的武裝力量,置于林必安可控范圍之內。

“他們要掌控京城兵權?”趙明珠心下一凜。

“是第一步的鋪墊。”趙明成沉聲道,“京畿衛戍,是京城最后一道防線,也是豐順帝安身立命的根本之一。若能將其一部分精銳納入林必安麾下整訓,無論將來是應對突發變故,還是關鍵時刻起到震懾作用,都至關重要。沈家把持兵部,沈知節雖是其嫡子,但論軍功威望,遠不及林必安。這份奏章,沈家批也不是,不批也不是。批了,等于放虎歸山;不批,便是公然打壓功臣,寒了邊關將士的心——此乃陽謀。”

趙明珠明白了。太子派在不動聲色地編織著他們的網,每一步都看似堂皇正大,卻又步步緊逼。

“那我們……”

“靜觀其變,暗中策應。”趙明成打斷她,“云袖那邊,你已提點過,剩下的路讓她自己去走。裴逸麟那邊,若有需要我們趙家或云家出手的地方,他自會傳信。眼下,我們最要緊的,是確保云家留在京城的力量,以及我們在青州的老底,隨時可以響應。另外……”他目光落在趙明珠發髻間那抹若有若無的金色上,“保護好自己。裴家那小子,心思全在你身上,別讓他分心。”

趙明珠臉頰微熱,手指下意識地撫過那支金簪,冰冷的觸感下是裴逸麟熾熱的心意。她用力點了點頭:“女兒明白。”

翊坤宮偏殿的暖閣,依舊是那般的暖香襲人,卻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氣息。云袖半倚在貴妃榻上,小腹的弧度雖不明顯,但那份初為人母的謹慎和小心,已刻在了她的眉宇間。

她面前的小幾上,放著一碗剛送來的、據說是皇后娘娘“體恤”她懷胎辛苦,特意命太醫院精心熬制的安胎藥。藥汁濃黑,散發著苦澀的異香。

侍女垂手侍立一旁,大氣不敢出。

云袖的目光在那碗藥上停留了許久,指尖無意識地絞著絲帕。趙明珠的警告言猶在耳:“保護好你肚子里的孩子……無論發生何事,保住他。”還有那句冰冷的“以后的路,你自己當心”。

云袖心底泛起寒意。她知道那位戴著面紗的皇后,絕不會真心盼著她好,更不會盼著她生下可能威脅到東宮地位的皇子。

她猶豫著,掙扎著。若是不喝,便是公然違逆皇后懿旨,坐實恃寵而驕、不識好歹的罪名,更給了皇后發難的借口。若是喝了……萬一……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宮人恭敬的通傳:“陛下駕到——”

云袖如蒙大赦,幾乎是立刻從榻上起身,臉上瞬間換上楚楚可憐的柔弱神情,快步迎了出去。

“陛下……”她聲音帶著哭腔,盈盈拜倒。

燕寒今日心情似乎不錯,親手扶起她,溫言道:“愛妃快起,你如今身子重,不必行此大禮。”他的目光落在云袖微紅的眼眶上,眉頭微蹙,“怎么了?誰給你委屈受了?”

云袖順勢依偎進燕寒懷里,纖纖玉指指向那碗尚未動過的湯藥,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沒有,只是皇后娘娘體恤,遣人送了安胎藥來。臣妾感念娘娘恩德,可不知為何,聞著這藥味,就覺得心慌氣短,實在難以入口。臣妾又怕辜負了娘娘一片心意,心中惶恐不安……”

她仰起臉,淚眼朦朧地望著燕寒,那眼神里充滿了無助和依賴:“陛下,臣妾是不是太不識好歹了?可臣妾……臣妾真的只是害怕,怕這藥對皇兒不好……”

她沒有直接指控皇后下毒,但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都在無聲地訴說著恐懼和疑慮。

燕寒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看向那碗藥,目光銳利如刀。

沈凌波?又是她!前朝那些老家伙們參奏云袖“妖妃惑主”的折子,背后未必沒有坤寧宮的影子!如今送來這碗藥?

燕寒本就因云袖有孕而對她格外憐惜,此刻見她如此驚懼落淚,心中對皇后的不滿和猜忌瞬間升騰。

他攬緊云袖,冷聲道:“愛妃不必驚慌,不想喝便不喝。朕的皇兒,自有朕來護著!”他轉頭對侍立一旁的宮人厲聲道:“把這藥端出去,倒了!傳朕旨意,麗昭儀的安胎事宜,由太醫院院判親自負責,每日脈案直呈御前!其余人等,不得插手!”

“是!陛下!”宮人嚇得面無人色,連忙端起藥碗,躬身退下。

云袖伏在燕寒懷中,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感受著他此刻不加掩飾的維護,心中涌起巨大的滿足和一絲扭曲的快意。

她賭對了!趙明珠說得對,示弱、依賴、將矛頭引向皇后……果然奏效了!她抬起淚痕未干的臉,眼中閃爍著水光,低聲道:“陛下……臣妾是不是給陛下添麻煩了?皇后娘娘她……”

“不必提她!”燕寒打斷她,語氣森然,“你只需安心養胎,給朕生下一個健健康康的皇子。有朕在,誰也傷不了你們母子!”

暖閣內溫情脈脈,暖爐炭火噼啪作響。暖閣外,寒風呼嘯,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端著那碗倒掉的藥渣殘汁,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通往坤寧宮方向的回廊深處。那碗未能入口的藥,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雖未激起預期的巨浪,卻在平靜的水面下,攪動了更深的漩渦。

帝后的裂痕,因這小小一碗藥,驟然加深、公開化。

乾清宮與坤寧宮之間的那條路,似乎從未像此刻這般,遙遠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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