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烏泱泱的丑惡魂魄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恐懼攫住，胡亂撕扯著自己枯槁的雙手，張開大嘴，露出一口猙獰的錯位牙齒，吐出細而尖的長舌。

魂魄們推搡攢動，一齊擁向池子邊緣，在將要越過邊界之時，身上立刻燃起黃白色火焰，慘叫著化為一團余燼。

少頃，清池上空懸掛的鐘乳石竟虛化為一道磨盤，逃脫不及的魂魄不受控制地被吸入磨盤中。

磨盤轉動著，無情地吞噬魂魄，最后從出口處滴下一滴乳白色液體，落入池水中，發出“叮咚”一聲。

看著眼前一切，陸無塵吞咽了一口唾沫，從胃部升起的一股惡心直抵咽喉，隨之全身骨頭都戰栗了一瞬。

他算是知道天鏡鐘乳是如何誕生的了，用這些被抽離神智的生魂研磨而成的！

至于這些魂魄從何而來的，這天溶洞又是誰搭建的，答案不言而喻，更令陸無塵毛骨悚然。

猛地，眼睛生出一陣強烈劇痛，刺激著陸無塵閉眼低頭，兩股溫熱從兩頰淌下，陸無塵用手往臉上胡亂抹了抹。

明清靈瞳已經到極限了嗎？這番景象倒也確實無法再多看一眼了。

“師兄，你怎么了？”

姜幼儀扯住陸無塵的手指，急切而焦慮地問道。

從儲物戒中摸出一顆療傷丹藥，手指捏著它便要送進陸無塵口中。

蔥白玉指輕觸陸無塵的嘴唇，丹藥順著舌頭被咽下。

姜幼儀臉上不見半分羞赧之色，仍舊憂心忡忡問道：

“師兄，你現在怎么樣了？”

隨著丹藥藥力被陸無塵吸收，眼中疼痛感減弱，勉強能睜開眼，一片血紅模糊，而腦袋像是被一口大鐘震了三震，暈頭轉向的提不起精神。

陸無塵看向師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輕聲道：

“沒事，就是剛剛用眼過度了。”

姜幼儀蹙起秀眉，眼底的焦急也加上了一分怒色，沉聲道：

“師兄你不用這樣硬撐，你眼睛都流血了，哪里是什么用眼過度！

“你是剛剛看到什么了，還是被什么東西傷到了？不告訴師妹嗎？”

陸無塵輕嘆一口氣，轉而凝視起這池天鏡鐘乳，眼底蓋上了一層灰黑色的擔憂，沒有直接回答師妹，而是叮囑道：

“一定不要吸收天鏡鐘乳，師妹，一定不要！”

天知道這由萬千厲鬼制成的靈物，除了能提高神識強度，還會有什么樣的影響。

一個隨意碾死萬千生靈而又心中無感的金丹大能，他能辜負天下所有生靈，又怎么會無償地向宗門弟子分享這等靈物。

想必一旦服用了這天鏡鐘乳，就必須為此付出一份代價了，而且這個代價估計不小。

心知師兄話里有話，姜幼儀重重點頭，眉上剛剛顯出的怨怒之色也消了下去，輕聲答復道：

“嗯，知道了師兄……”

心里卻難免有些空落落的，只能夠和師兄分享喜悅，卻不能分擔他的憂慮和痛苦，讓她有些自傷。

陸無塵沉默地盯著池中的天鏡鐘乳，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取出了一方小玉瓶，從池中攝了一縷天鏡鐘乳進入瓶中。

姜幼儀瞧著師兄又取了天鏡鐘乳，心中忐忑不安，問道：

“師兄為何你又……”

陸無塵笑起，寬慰道：

“幼儀你不必擔心，我自己是不會服用的。不過還是有必要取走一瓶的，否則來了卻一縷不取未免太過奇怪。”

除了這個原因，人氣商城中也有合適的靈物，能夠凈化天鏡鐘乳。

心中稍許放心，姜幼儀道：

“那師兄我們走吧，這里讓我不舒服。”

二人走出天溶洞，并告知了之前那弟子，他們拿走了一小瓶。

在御劍飛離天鏡峰前，陸無塵深深凝了一眼那溶洞，此刻心里不復之前的慌亂，而是愈加平靜淡定。

他恍然發覺，自己才剛剛掀開這個世界的一角，厚重的冰面下隱匿著恐怖的海獸，一旦他稍微鑿開一個洞，他們就會急不可耐地涌上來，把他吞噬殆盡。

所謂系統里描述的黑暗，和自己看到的、雜役弟子的遭遇，都遠遠不如今天他親眼看見的一幕來得刻骨銘心。

對了，既然師姐知道這里面的蹊蹺，映池宗幾位峰主恐怕也是一清二楚吧。

想到此處，陸無塵的表情不禁苦澀了一分，卻又很快釋然一笑，眼下還是得先解決自己的危機才是。

二人回到瓊華峰。

陸無塵向師妹告別道：

“幼儀，我等會還要去靈田那看看靈植，沒甚意思，你先回去吧。”

姜幼儀怔了怔，應道：

“好。”

師兄的背影在她的視野里越走越遠，越走越小。

太陽快要升到中天，陽光貪婪地舔舐陸無塵挺拔的身軀，在他的腳下投下一塊小小的陰影。

姜幼儀忽然眼睛朦朧，兩道清涼順著臉頰滑落到唇角，抿了抿嘴唇，又咸又澀的味道在舌尖上綻開。

“師兄，我不知道你今天看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要背負山海，也不告訴師妹嗎？

“我可從來不軟弱。”

瓊華峰靈田處。

陸無塵先行打開了系統，找到了想要兌換的靈物。

【濯穢蓮子：十萬人氣值，一次性靈物，能夠消除邪祟污穢，滌蕩不潔之物，泯滅幽魂野魄。】

【已兌換濯穢蓮子，當前人氣值：1603232】

之前那場直播，最終讓人氣定格在了一百七十萬多，現在兌換濯穢蓮子之后，便剩了一百六十多萬。

控制著濯穢蓮子進入裝有天鏡鐘乳的小瓶，在濯穢蓮子沒入天鏡鐘乳的一刻，乳白色液體猛然沸騰起來，甚至能隱隱聽到凄厲的哀嚎。

片刻之后，液體平復下來，顏色仍然是乳白的，卻多了一分澄澈透明之感。

用靈力撈出蓮子，蓮子的外衣被灼黑脫落，里頭，嫩白色的果肉也被黑色侵染，僅余中間部分還保持著原樣。

“我還以為就這么點天鏡鐘乳，凈化后，濯穢蓮子還能再用一次，結果只能用一次嗎？

“這天鏡鐘乳也不知道是如何偽裝出這種神圣氣息的，應該加了不少‘添加劑’吧”

陸無塵再次用明清靈瞳觀察，瓶中的天鏡鐘乳果然再無一頭惡鬼，全部泯滅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