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蘇晚空洞的眼眸中，那絲微光驟然亮了幾分，黑色的刃在蘇清顏眼前幾厘米處頓住，周身游走的黑色絲線也變得遲緩。

陳教授的瘋狂嘶吼仿佛還在耳邊，可此刻，蘇清顏卻從那雙被病毒侵蝕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絲屬于“蘇晚”的意識。

“對，鋼琴。”蘇清顏的聲音帶著顫抖，卻異常堅定，她緩緩舉起手中的玻璃瓶，“你還記得嗎？外公書房里那架白色的鋼琴，你總說等我長大，就教我彈《月光》。”

記憶的碎片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蘇晚混沌的意識里漾開漣漪。她的嘴角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出什么，喉嚨里卻只發出類似電流干擾的“滋滋”聲。

“她在掙扎。”陸戰霆低聲道，握緊了手中的槍，卻沒有貿然開槍——他能看出，蘇清顏正在喚醒某種比病毒更強大的東西。

蘇晚周身的黑色絲線突然劇烈翻騰，像是在對抗著什么。她猛地抱住頭，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漆黑的眼眸中閃過青紫色的光芒，那是病毒在瘋狂反撲。

“小姨！”蘇清顏上前一步，不顧陸戰霆的阻攔，將玻璃瓶舉到她面前，“這里有抗體，是外公當年留下的，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他只是……”

她的話沒說完，蘇晚突然抬起頭，眼中的掙扎被一股暴戾取代，黑色的刃再次凝聚，直刺蘇清顏的心臟。

“小心！”陸戰霆飛身撲來，將蘇清顏撞開，自己卻被絲線纏住了手臂。鋒利的絲線瞬間劃破他的軍裝，血珠滲出來，在接觸到絲線的瞬間，竟被迅速吸了進去。

“陸戰霆！”蘇清顏驚呼。

陸戰霆悶哼一聲，反手抓住絲線猛地一拽，借著蘇晚受力的瞬間，將槍口抵住了她的后頸——那里和之前的怪物一樣，沒有被絲線覆蓋，是唯一的弱點。

“別開槍！”蘇清顏喊道，“她還有意識！”

就在這僵持的瞬間，地下三層的入口突然傳來爆炸聲，煙塵中沖進來十幾個青紫色的感染者，正是從隔離帶突破的那些。他們似乎被蘇晚身上的病毒氣息吸引，嘶吼著撲了過來。

蘇晚的注意力被感染者吸引，周身的絲線猛地暴漲，像一張巨網將所有感染者籠罩。感染者們在絲線下發出凄厲的慘叫，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最后化為一堆黑色的粉末。

而吸收了感染者的絲線，顏色變得更加濃郁，蘇晚身上的戾氣也重了幾分。她轉頭看向蘇清顏，眼神里的掙扎幾乎消失殆盡。

“她在變強。”陸戰霆沉聲道，手臂上的傷口開始發燙，青紫色的紋路正順著傷口緩慢蔓延，“抗體……快用抗體！”

蘇清顏這才反應過來，拔開玻璃瓶的塞子，朝著蘇晚沖去。可蘇晚的速度更快，絲線如鞭子般抽來，蘇清顏被抽中肩膀，玻璃瓶脫手飛出，摔在地上，淡藍色的抗體液體濺了一地。

“不！”

蘇清顏眼睜睜看著抗體滲入地面，心沉到了谷底。

蘇晚一步步走近，黑色的刃對準了她的眉心。陸戰霆想再次阻攔，卻發現手臂上的青紫色紋路已經蔓延到了手肘，力氣正快速流失。

“清顏……跑……”他的聲音有些虛弱。

蘇清顏沒有跑。她看著蘇晚眼中那最后一絲即將熄滅的微光，忽然想起外婆留給他的那枚舊吊墜——吊墜里嵌著一張小小的照片，照片上年輕的蘇晚抱著嬰兒時期的她，笑得眉眼彎彎。

她顫抖著摸出吊墜，打開。

“小姨，你看。”蘇清顏將照片舉到蘇晚面前，淚水模糊了視線，“這是你抱著我的時候，你說過會永遠保護我……”

照片上的笑容，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蘇晚眼中的混沌。她的動作徹底停住，黑色的刃緩緩消散，眼神里的暴戾褪去，重新被空洞取代，但這一次，空洞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疼……”她終于發出了清晰的聲音，帶著破碎的痛苦，“清顏……我好疼……”

“小姨，我知道。”蘇清顏的眼淚掉落在照片上，“結束它，好不好？外公留下的筆記里說，只要摧毀母體的神經中樞，就能讓病毒徹底休眠……”

她的話像是一道指令，蘇晚空洞的眼睛里突然閃過決絕。她抬起手，黑色的絲線不再針對蘇清顏，而是猛地刺入了自己的后頸——那里，正是神經中樞的位置。

“小姨！”

蘇清顏撲過去，卻只接住了緩緩倒下的蘇晚。黑色的絲線從她身上褪去，露出原本蒼白卻清秀的面容，只是那雙眼睛，已經永遠失去了光彩。

“謝謝你……清顏……”這是蘇晚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陸戰霆踉蹌著走過來，看著已經失去生機的蘇晚，又看了看蘇清顏，最終將目光落在她沾滿淚水的臉上，聲音沙啞：“她解脫了。”

蘇清顏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著蘇晚，淚水無聲地滑落。原來林薇薇口中的“驚喜”，陳教授所謂的“進化”，最終都抵不過一絲殘存的人性。

地下三層的爆炸聲漸漸平息，外面傳來護衛隊的呼喊聲。陸戰霆手臂上的青紫色紋路停止了蔓延，但傷口處依舊滾燙。

“你的傷……”蘇清顏終于回過神，看向他的手臂。

“沒事。”陸戰霆不在意地擺擺手，目光掃過地上的黑色粉末和陳教授的干尸，“母體解決了，病毒應該不會再擴散了。”

蘇清顏點點頭，將蘇晚的身體輕輕放在地上，蓋上了一塊布。她站起身，看向陸戰霆，忽然注意到他軍綠色的外套上，除了血跡，還沾著一片小小的花瓣——那是城西廢墟里獨有的、只在紅霧中開放的花。

前世中心塔淪陷時，火海中似乎也有這樣的花瓣在飄。

“陸戰霆，”蘇清顏輕聲問，“前世……你在中心塔上，到底是為了誰？”

陸戰霆的身體頓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他看著蘇清顏，眼神復雜，像是藏著千言萬語，最終卻只化作一句：“重要嗎？”

“重要。”蘇清顏固執地看著他，“我想知道真相。”

陸戰霆沉默片刻，抬起沒受傷的左手，輕輕拂去她臉頰上的淚水：“前世的事，我記不太清了。但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你出事。”

他的指尖帶著傷口的溫度，燙得蘇清顏心尖一顫。紅霧不知何時從通風口滲了進來，在兩人之間彌漫，像極了城西隔離帶旁的那一幕，只是這一次，無形的墻似乎消失了。

外面傳來周明的聲音：“陸隊！蘇小姐！感染者已經被控制住了，中心塔安全了！”

陸戰霆收回手，轉身看向入口：“走吧，該出去了。”

蘇清顏跟在他身后，看著他因為受傷而微微佝僂的背影，忽然覺得，前世的真相或許沒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這場被紅霧籠罩的危機里，他們都活了下來，并且找到了比仇恨更重要的東西。

走出地下三層，陽光透過中心塔的窗戶照進來，驅散了些許紅霧。城西的方向，紅霧正在慢慢消散，露出了久違的藍天。

護衛隊的人在清理戰場，幸存者們互相攙扶著，臉上有劫后余生的慶幸，也有失去親人的悲傷。

蘇清顏看到那個被她救下的女人，正抱著孩子，對著城西的方向默默祈禱。她走過去，將外婆的吊墜放在孩子手里：“這是護身符，會保佑你們的。”

女人愣了一下，淚水涌了出來，連連道謝。

陸戰霆處理完傷口，走過來站在她身邊：“張醫生說，陳教授的研究數據里有抑制病毒的方法，醫療組正在研究，以后不會再有人被感染了。”

蘇清顏點點頭，看向遠處漸漸散去的紅霧：“林薇薇還在外面。”

“她跑不遠。”陸戰霆的目光堅定，“等安全區穩定下來，我們就去找她。”

還有那些關于前世的、被紅霧掩蓋的真相，他們會一起，慢慢揭開。

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芒灑滿安全區，將紅霧染成了溫暖的橘色。蘇清顏看著身邊的陸戰霆，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