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調查方向發生了顛覆性的轉變。所有精力都集中到證明“自殺偽裝他殺”的可能性上。
痕檢對門框內側的指紋進行了超高清掃描和建模分析。結果顯示,指紋紋路邊緣存在極其細微的、非自然的“暈染”痕跡,更符合外力(如使用膠膜、硅膠等工具)拓印形成的特征,而非直接皮膚接觸按壓形成。
法醫對死者右手背的銳器傷進行了更深入的顯微檢驗和模擬實驗。最終結論高度支持:傷口是在死者死后極短時間內(墜樓落地后身體可能發生的翻滾或移動過程中),右手背恰好剮蹭到樓下某戶安裝的、帶有鋒利邊緣的舊式防盜網凸起角造成的。傷口的淺表性和集中性,源于剮蹭時的角度和力量巧合。
那把神秘的鑰匙,經過更細致的排查和數據庫比對,最終在一家位于城郊結合部的、管理混亂的私人小旅館的備用鑰匙串中找到了匹配項。旅館老板證實,鑰匙是半個月前一個普通房間丟失的,客人信息早已無從查證。鑰匙套上的磨痕,是林默用砂紙故意打磨的。它出現在樓道陰影處,更像是林默在布置過程中不慎遺落,或故意留下的一個無解謎題,用以混淆視線。
最關鍵的是窗臺下方外側那幾點微小的、向外噴濺的血點。DNA檢測確認為林默的血跡。模擬實驗證明,當一個人站在窗臺內側,用銳器(比如一把小刀)在自己手腕或手臂上快速劃出一道傷口(傷口不需要很深,只需形成瞬間噴濺),血液在血壓和動作的慣性下,完全可能形成向外側小角度噴濺的形態,濺落在窗臺下方外側邊緣。這正是陸野發現的位置。這解釋了為什么死者身上沒有明顯的、抵抗或搏斗造成的銳器傷——他只是在縱身一躍前,用這種方式,為“他殺”現場添上最后一塊冰冷的拼圖。那袖口的撕裂,很可能是在他完成這個動作時,衣袖不小心掛到了窗框的毛刺。
所有的證據鏈條,都冰冷地、無可辯駁地指向同一個結論:**自殺,偽裝他殺。**
案件性質被正式更改。
結案報告像一塊沉重的墓碑,壓在刑偵支隊的辦公桌上。報告詳細羅列了所有物證、檢驗結果和推理過程,邏輯嚴密,證據確鑿。結論只有冰冷的幾個字:高墜自殺身亡,現場痕跡系死者生前故意偽裝。
消息像一陣陰冷的風,迅速吹遍了小小的城中村。
502的張阿姨拍著胸口,一臉后怕又夾雜著幾分隱秘的失望:“哎喲,搞了半天是自己跳的啊?嚇死個人了!你說他這是圖啥?弄成這樣,多嚇人啊!害得我們擔驚受怕這么多天……”語氣里是對驚擾了她平靜生活的抱怨。
門衛老趙在值班室里灌了一大口劣質白酒,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對著空氣嚷嚷:“我就說嘛!深更半夜哪來那么多壞人!那影子……嗝……保不齊就是只野貓!警察也是,瞎折騰!”他試圖用夸張的聲調掩蓋自己當初添油加醋的尷尬。
401的門依舊緊閉。摔門聲之后,再無人應答警方的后續詢問。催繳單又貼上了新的。那扇門后是另一個被生活重壓碾碎的世界,無人關心鄰居是死于謀殺還是自我了斷。
一樓的雜物間里,孫伯蜷縮在破藤椅上,渾濁的眼睛依舊盯著角落的舊報紙堆,嘴里反復念叨著破碎的詞:“……跳了……自己跳了……債……還清了?……”他枯瘦的手神經質地抓住那個印著鳥形商標的“腦神康泰”空藥瓶,緊緊攥著,仿佛那是他混亂世界里唯一的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