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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壓垮駱駝的稻草

那刺耳的、執(zhí)著的手機鈴聲,在死寂的巷子里,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張阿姨(家教)”五個字,在屏幕上瘋狂跳動,每一個筆畫,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許愿的視網(wǎng)膜上。

完了。

這兩個字,像兩塊巨大的冰,轟然砸進她那片早已混亂不堪的腦海,將她所有的僥幸與偽裝,砸得粉碎。

她為了拯救一個與她無關(guān)的人,毀掉了自己賴以為生的飯碗。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會獲得的三萬塊獎金,她失去了一個月兩千塊的、實實在在的救命錢。

這兩千塊,是她下個月要給家里寄去的藥費,是她未來三十天全部的生活費。

一股比剛才在KTV里被李文峰用錢砸臉時,還要強烈無數(shù)倍的屈辱與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的心臟。

她忘了自己還在跟江弈對峙,忘了他們剛剛才從一場暴力沖突中死里逃生。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通該死的、宣判她死刑的電話。

電話還在響。

許愿顫抖著手,在鈴聲即將自動掛斷的最后一秒,用一種奔赴刑場般的悲壯,按下了接聽鍵。

她甚至不敢把手機放到耳邊,只是開了免提,那微弱的電流聲,在空無一人的巷子里,顯得格外清晰。

“許愿!你還知道接電話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尖利刻薄的女聲,像一把淬了毒的錐子,瞬間刺穿了許愿的耳膜。

“你看看現(xiàn)在幾點了!九點半!我們的課是七點到九點!你人呢?死哪兒去了?!”

“張阿姨,對不起,我……”許愿的聲音,卑微得像碾進塵埃里的土,“我學(xué)校里臨時有點急事,我……”

“急事?你有什么急事比給我兒子上課還重要?”張阿姨根本不聽她的解釋,聲音拔高了八度,充滿了被冒犯的優(yōu)越感,“我告訴你許愿,我們家花錢請你,是讓你來教書的,不是讓你來耍大牌的!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濱大的學(xué)生了不起啊?我兒子以后上的學(xué)校,比你的好一百倍!”

“對不起,張阿姨,我真的錯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許愿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

她不想哭的。

尤其不想在江弈面前,露出這副卑微到骨子里的、為了錢搖尾乞憐的模樣。

可是她控制不住。

這份工作,對她來說,太重要了。

“機會?你還想要機會?”張阿姨嗤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輕蔑,“我兒子說了,你上課的時候就心不在焉,一看就是沒把我們家當(dāng)回事!我們家不缺你這個家庭老師!你這個月的工資,也別想要了,就當(dāng)是你賠償我們家的精神損失了!”

什么?

連這個月的工資都……

那可是她辛辛苦苦上了半個月的課,整整一千塊錢!

許愿的大腦“嗡”的一聲,仿佛被重錘狠狠擊中。

“張阿姨,您不能這樣……”她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和哀求,“我上了半個月的課,您不能……”

“我不能哪樣?你放我鴿子還有理了?”張阿姨的聲音,變得極其不耐煩,“行了,我懶得跟你廢話!你被解雇了!以后別再讓我看到你!”

“嘟——嘟——嘟——”

電話被毫不留情地掛斷了。

那冰冷的忙音,像一記無情的耳光,狠狠地扇在許愿的臉上,將她最后一點尊嚴(yán),打得稀碎。

手機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像她那顆同樣支離破碎的心。

許愿緩緩地、緩緩地蹲下身,將臉深深地埋進膝蓋里,再也壓抑不住地,發(fā)出了困獸般嗚咽的、絕望的哭聲。

那哭聲,壓抑,痛苦,充滿了無盡的委屈與不甘。

她不是在為江弈而哭,也不是在為剛才的沖突而后怕。

她只是在為自己那該死的、一文不值的貧窮而哭。

在絕對的貧窮面前,所有的驕傲,所有的偽裝,都顯得那么不堪一擊。

巷子里,只剩下她那令人心碎的哭聲,和一片死寂。

江弈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像一尊沉默的、來自暗夜的雕塑,靜靜地看著那個蹲在地上、哭得渾身發(fā)抖的女孩。

他看著她,從一開始的強撐,到被電話那頭的尖酸言語刺得體無完膚,再到最后,為了那一千塊錢,連尊嚴(yán)都不要了地去哀求。

他那顆早已被冰封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不講道理地撞了一下。

原來,她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她真的,很需要錢。

不是那虛無縹緲的十萬塊,而是能讓她活下去的、每一分、每一塊錢。

所以,她才會在KTV里,不惜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瘋子,也要護住他這個“投資品”。

所以,她才會在他即將動手的時候,不顧一切地沖出來,擋在李文峰面前,聲嘶力竭地喊著要賠錢。

她不是在保護李文峰。

她是在保護他,保護她那份岌岌可危的、能換來三萬塊錢的“投資”。

她所有的不可理喻,所有的矛盾行為,在這一刻,都有了最殘酷、也最合理的解釋。

一股濃烈的、他自己都無法分辨的情緒,像是翻涌的巖漿,在他的胸口沖撞。

是愧疚嗎?

因為他,她失去了賴以為生的工作。

還是……憤怒?

憤怒這個世界,為什么要把這樣一個明明應(yīng)該像太陽一樣閃閃發(fā)光的女孩,逼到如此卑微、如此不堪的境地。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之前說的那些話,那些“合作到此為止”的、傷人的話,此刻聽起來,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殘忍。

他緩緩地,彎下腰,撿起了地上那支屏幕已經(jīng)摔碎的手機。

然后,他走到她身邊,蹲下,將手機,輕輕地塞回了她的手里。

許愿感覺到手心里的異物,哭聲一頓,緩緩地抬起頭。

她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紅得像兔子,在黑暗中,對上了他那雙深不見底的、情緒復(fù)雜的眸子。

“哭夠了?”他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褪去了所有的冰冷與嘲諷,只剩下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生硬的笨拙。

許愿看著他,沒有說話,只是用手背胡亂地抹著眼淚,試圖找回一點自己那早已蕩然無存的尊嚴(yán)。

江弈沒再說話。

他只是站起身,脫下了自己身上那件灰色衛(wèi)衣,然后,不容分說地,披在了她的身上,將她整個人都裹了起來。

許愿渾身一僵。

衛(wèi)衣上,還殘留著他那清冽的、帶著一絲煙火氣的、獨屬于他的味道。那味道,像一張溫柔的、不容抗拒的網(wǎng),將她所有的狼狽與不堪,都包裹了起來。

“走。”

他丟下一個字,然后,沒等她反應(yīng),便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腕,拉著她,走出了這條漆黑的、見證了她所有崩潰的小巷。

他的手,很大,很干燥,掌心有著常年敲擊鍵盤磨出的薄繭。

他的力道,很穩(wěn),不容置喙,卻又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她的溫柔。

許愿被他拉著,像一個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的木偶,渾渾噩噩地跟在他身后。

她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里。

她只知道,在這一刻,這個剛剛還宣稱要跟她劃清界限的少年,沒有拋下她。

他沒有帶她回學(xué)校,而是走進了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燈火通明的藥店。

“有藥膏嗎?”他對那個昏昏欲睡的店員問道。

店員指了指貨架。

江弈拿了一支最好的藥膏,又拿了一瓶碘伏和一包棉簽,然后,在許愿那錯愕的目光中,徑直走到了收銀臺。

“先生,一共五十八塊。”

江弈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沾著些許干涸泥點的百元大鈔。

那張錢,許愿認(rèn)得。

是昨天在圖書館里,李文峰扔在他桌上的、那疊帶著無盡羞辱的鈔票之一。

許愿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用著被別人羞辱過的錢,來給她買藥。

江弈付了錢,將找零和藥膏塞進口袋,然后拉著她,繼續(xù)往前走。

最終,他在一個街心公園的長椅上,停了下來。

他松開她的手,將藥膏和碘伏放在長椅上,然后指了指她的手。

“手。”他命令道,語氣簡潔,不帶情緒。

許愿這才低下頭,看到自己那只剛才被李文峰用錢砸到的手背,已經(jīng)紅了一片。

她默默地伸出手。

江弈擰開碘伏的瓶蓋,用棉簽蘸了,然后,垂下眼,專注地、一點一點地,為她擦拭著手背上的傷口。

他的動作,很輕,很溫柔,和他那張冷硬的臉,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公園里很安靜,只有遠(yuǎn)處偶爾傳來的車流聲。

許愿看著他那低垂的、濃密的睫毛,看著他專注地為自己處理傷口的側(cè)臉,心臟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又一拍。

“為什么……不反抗?”她又問了一遍,同樣的問題。

這一次,他回答了。

“打了,就要賠錢。”他頭也不抬,聲音平靜無波,“我沒錢。”

許愿的心,再次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可是,他們……”

“他們有錢。”江弈打斷了她,抬起眼,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在路燈下,亮得驚人,“在這個世界上,有錢,就意味著有理。這個道理,你不是比我更懂嗎?”

他是在說她剛才在KTV里,那番關(guān)于錢的瘋話。

許愿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羞愧地低下了頭。

江弈幫她處理好傷口,又?jǐn)Q開燙傷膏,擠出一點,用指腹,輕輕地、均勻地涂抹在她的手背上。

冰冰涼涼的觸感,讓她那火辣辣的手背,舒服了很多。

做完這一切,他將東西收好,站起身。

許愿以為他又要說“合作到此為止”,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然而,他只是看著她,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的語氣,說道:

“那三萬塊錢,我不會賴賬。”

他頓了頓,仿佛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黑沉沉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復(fù)雜的光。

“從明天開始,我會想辦法,把你的家教費,也一并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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