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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逃亡

冰冷的絕望如同凝固的瀝青,沉重地覆蓋著破舊的小屋。林夜趴伏在泥地上,牙齒機械地啃咬著粗糙苦澀的木薯根,泥土的腥氣和根莖的澀味在口腔彌漫,如同吞咽著冰冷的絕望。每一次咀嚼,都牽扯著被冰冷能量強行“凍結”的傷口,帶來僵硬麻木的鈍痛。

妹妹林小雅蜷縮在幾步之遙的墻角,小小的身體在昏暗搖曳的油燈光下縮成一團,如同被暴風雨摧殘后的雛鳥。她懷里緊緊抱著另外幾個沾滿泥土的木薯根,凍得發紫的小手微微顫抖。她不敢看林夜,目光低垂,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每一次哥哥右臂上那荊棘印記微弱的搏動幽光閃過,她瘦弱的肩膀都會不易察覺地瑟縮一下。

那無形的冰墻,比土墻更厚,比寒風更冷,橫亙在兄妹之間。

時間在壓抑的死寂中艱難爬行,只有油燈燃燒的噼啪聲和屋外嗚咽的風聲作伴。初秋的寒意透過腐朽的門板縫隙絲絲縷縷地滲入,如同冰冷的蛇,纏繞著兩人殘存的體溫。

突然!

“咚!咚!咚!”

沉重、急促、帶著毫不掩飾的狂暴力量,狠狠砸在破舊腐朽的木門上!整個門框都在劇烈的震動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簌簌落下陳年的灰塵。

“林夜!滾出來!”一個粗嘎、充滿了暴戾和殺意的咆哮聲穿透門板,如同驚雷般在死寂的小屋里炸響!

是王虎!那屠戶的聲音!

緊接著,更多嘈雜憤怒的聲音如同沸騰的油鍋般在門外炸開:

“邪祟!滾出黑石村!”

“殺人償命!為二牛報仇!”

“燒死這怪物!把他燒成灰!”

“教會的大人馬上就到了!看你這怪物往哪里逃!”

林夜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教會!

這兩個字如同帶著倒刺的冰錐,狠狠鑿穿了他最后一絲僥幸!冰冷的恐懼和巨大的危機感如同海嘯般瞬間將他淹沒!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扇在狂暴砸擊下劇烈搖晃、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門板!

蜷縮在墻角的小雅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小臉瞬間褪盡所有血色,只剩下極致的恐懼。她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跳起來,懷里的木薯根滾落一地。她驚恐地看著那扇隨時可能被砸開的門,又看看趴在地上、眼中瞬間燃起冰冷暴戾火焰的哥哥,巨大的絕望讓她幾乎窒息。

“哥…”她發出破碎的嗚咽,小小的身體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躲…后面!”林夜從牙縫里擠出嘶啞的命令,聲音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和一種即將爆發的、非人的冰冷。他掙扎著,用盡全身的力氣,試圖撐起沉重的身體。被冰冷能量覆蓋的傷口發出僵硬的摩擦聲,劇痛被巨大的危機感暫時壓制。丹田深處那顆冰冷的“冰核”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瞬間高速旋轉起來!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冰冷、混雜著鐵甲犀厚重防御和幽冥狼兇戾本能的狂暴力量,如同被壓抑的火山熔巖,在他殘破的經脈中轟然奔騰!

右臂上的荊棘印記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幽光!那幽光不再局限于印記本身,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間浸染了他整個右臂!皮膚下的青灰色紋路瘋狂閃爍、蔓延,幾乎覆蓋了整條小臂!一股冰冷、死寂、帶著絕對吞噬意志的恐怖氣息,如同掙脫枷鎖的遠古兇魔,轟然降臨!

“吼——!”一聲低沉壓抑、完全不似人類的咆哮從林夜喉嚨深處滾動而出!他布滿血絲的眼瞳瞬間被一層冰冷的、非人的赤紅所覆蓋!理智如同風中殘燭,在洶涌的獸性和毀滅欲望沖擊下搖搖欲墜!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

一聲巨響!破舊腐朽的木門再也承受不住狂暴的沖擊,如同脆弱的紙片般轟然向內爆裂開來!破碎的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

刺目的陽光和喧囂的聲浪瞬間涌入昏暗的小屋!

門口,王虎那張因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的猙獰面孔率先出現,他手中赫然提著一柄沉重的、沾著油污的劈骨斧!他身后,是十幾個手持鋤頭、鐮刀、甚至燃燒著火焰的松油火把的村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極致的恐懼、扭曲的憤怒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他們的眼神死死鎖定在屋內那個如同從地獄爬出來的身影上——那個右臂被詭異幽光覆蓋、散發著非人氣息的林夜!

“怪物!受死!”王虎雙目赤紅,被林夜震斷手臂的恥辱和對那吃人藤蔓的恐懼徹底轉化成了狂暴的殺意!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根本不給任何反應時間,借著破門的沖勢,手中的劈骨斧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朝著剛剛撐起半邊身體、眼中赤紅未退的林夜,當頭狠狠劈下!勢大力沉,要將他一斧劈成兩半!

致命的威脅!

死亡的冰冷氣息如同實質的寒流,瞬間刺穿了林夜被暴戾充斥的腦海!那股源自武魂本能的、冰冷的殺戮意志被徹底點燃!

“殺!!!”

一聲更加狂暴、充滿了無盡毀滅欲望的咆哮從林夜口中爆發!這聲音仿佛不是他發出,而是來自他右臂深處那蘇醒的惡魔!

嗡——!

覆蓋整個右臂的刺目幽光驟然向內坍縮、凝聚!不再是數根藤蔓!

嗤啦!嗤啦!嗤啦!

令人頭皮發麻的血肉撕裂聲密集響起!三條遠比之前更加粗壯、形態更加恐怖的漆黑藤蔓,如同來自深淵的魔龍,瞬間破開林夜右臂的血肉,狂舞而出!

這些藤蔓通體覆蓋著細密深邃、如同龍鱗般的漆黑鱗甲,邊緣閃爍著金屬般的冷硬寒光!藤蔓的主干和分叉處,赫然凝結著一塊塊不規則的、如同鐵甲犀皮膚般的青灰色厚重角質凸起,如同鑲嵌在藤蔓上的巖石甲胄,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防御力!而藤蔓的頂端,那裂開的口器更加猙獰,螺旋狀的利齒層層疊疊,閃爍著幽冷的寒芒,口器深處是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渦!

三條魔藤如同擁有獨立意志的殺戮兵器,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悍然迎向那柄力劈華山的劈骨斧!

鏘!!!!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巨響!

火星四濺!

王虎那柄精鐵打造的沉重劈骨斧,狠狠劈砍在中間那根藤蔓覆蓋著厚厚青灰角質的部位!想象中藤蔓被一劈兩斷的場景并未出現!

覆蓋藤蔓的青灰色角質層驟然爆發出巖石般的厚重光澤!斧刃劈砍之處,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反震力量順著斧柄狂涌而上!

“呃啊!”王虎只覺得雙臂劇震,虎口瞬間崩裂,鮮血直流!沉重的劈骨斧如同劈中了萬載玄鐵,不僅未能寸進,反而被高高彈起,幾乎脫手飛出!他魁梧的身體被這股巨力帶得踉蹌后退,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藤蔓的防御,竟強悍如斯!

另外兩條藤蔓如同伺機而動的毒蟒,在王虎斧頭被震開的瞬間,閃電般噬出!一條狠狠抽向王虎的胸膛,另一條則裂開猙獰口器,帶著吞噬一切的死亡氣息,咬向旁邊一個舉著火把、滿臉驚駭的青壯村民!

砰!噗嗤!

沉悶的撞擊聲和血肉被撕裂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王虎如遭重錘轟擊,胸口傳來清晰的骨裂聲,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被抽得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重重摔在門外的泥地上,生死不知!

而那個被藤蔓口器咬中的村民,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到極致的慘嚎!他整條手臂連同半邊肩膀,在布滿螺旋利齒的口器咬合下,如同朽木般瞬間碎裂、干癟!血液、肌肉、骨骼…所有的生機被瘋狂抽吸!僅僅一個呼吸間,他就變成了一具掛在藤蔓上、輕飄飄的、失去了所有水分的恐怖干尸!那燃燒的火把從他無力的手中掉落,滾在泥地上,火苗搖曳著,映照著這地獄般的景象。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門口!

所有剛剛還群情激憤、喊打喊殺的村民,如同被瞬間掐住了脖子!臉上的憤怒和瘋狂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和呆滯取代!他們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那具新鮮的干尸在藤蔓上微微晃蕩,看著王虎如同死狗般癱在泥地里,看著那三條纏繞在林夜右臂、如同地獄魔物般的恐怖藤蔓!

冰冷的死亡氣息,如同無形的巨手,扼住了每一個人的咽喉!

“怪…怪物!快跑啊!”

不知是誰發出了第一聲崩潰到極致的尖叫,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

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跑!快跑!”

“惡魔!吃人的惡魔!”

“教會的大人!救命啊!”

短暫的死寂后,是徹底崩潰的哭喊和尖叫!村民們丟盔棄甲,連滾帶爬地向后瘋狂逃竄,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擁擠在門口的場面瞬間瓦解,只剩下幾件散落的農具、燃燒的火把,以及那兩具恐怖的尸體——一具掛在藤蔓上的干尸,一具癱在泥地里的王虎。

濃烈的血腥味和火焰燃燒的焦糊味混雜在冰冷的空氣中。

林夜站在原地,微微喘息。三條猙獰的魔藤纏繞在他右臂上,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鱗甲和青灰角質在火把和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藤蔓頂端那吸食了人血的口器,正緩緩閉合,暗紅的血珠從利齒間滴落。一股溫熱、精純、但充滿了極致恐懼和怨恨的生命精華,順著藤蔓倒灌而入。丹田深處那顆冰冷的“冰核”貪婪地吮吸著,旋轉的速度再次加快,體積明顯膨脹了一圈,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感和冰冷的滿足感充斥全身,連帶著身上的傷痛似乎都被進一步壓制。

然而,緊隨而來的,是更加龐大、更加粘稠的饑餓感!如同一個無底深淵,在向他張開巨口!右臂上的荊棘印記搏動得更加有力,幽光流轉,中心那黑洞漩渦般的圖案仿佛在無聲地獰笑。

“哥…”

墻角傳來一聲微弱、顫抖、充滿了無盡恐懼和心碎的呼喚。

林夜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渾身劇震!那冰冷的、被殺戮和吞噬填滿的意識,因為這聲熟悉的呼喚,出現了一絲劇烈的波動!

他猛地轉過頭!

林小雅蜷縮在墻角最深的陰影里,小小的身體抖得如同狂風中的落葉。她死死地捂著嘴巴,那雙因為重病和恐懼而失去神采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種東西——對眼前這個被恐怖藤蔓纏繞、剛剛又制造了兩具尸體的“哥哥”,那深入骨髓、無法言喻的、徹底的恐懼!如同看著最猙獰的厲鬼!

那眼神,比任何攻擊都更鋒利,瞬間刺穿了林夜被獸性覆蓋的靈魂!

母親…不要吞噬你的心…

妹妹…小雅…

巨大的罪惡感和冰冷的恐懼如同兩座冰山,轟然壓下,瞬間將他體內洶涌的暴戾和饑餓感凍結!

“不…”一聲痛苦的、掙扎的嘶啞低吼從林夜喉嚨里擠出。他右臂上那三條剛剛還兇威滔天的魔藤,如同被抽走了力量核心,劇烈地扭動、抗拒著!冰冷的吞噬意志瘋狂咆哮,不愿放棄這唾手可得的力量!

“收…回去!”林夜目眥欲裂,用盡全部殘存的意志,嘶吼著命令!牙齒深深陷入下唇,鮮血直流。

藤蔓瘋狂扭動,與收回的力量激烈對抗!皮膚下的青灰色紋路如同沸騰般閃爍!劇烈的靈魂撕裂感幾乎讓他昏厥!

就在這僵持的生死關頭——

“邪穢的氣息!果然在此!”

一個冰冷、威嚴、如同金鐵交鳴般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小屋上空響起!這聲音并不洪亮,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所有的混亂和藤蔓的嘶鳴,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仿佛直接在靈魂深處敲響!

一股難以言喻的、如同陽光般灼熱、卻又帶著審判般冰冷意志的龐大威壓,如同無形的山岳,轟然降臨!

林夜渾身汗毛倒豎!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的、如同面對天敵般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比面對幽冥狼群和鐵甲犀時強烈百倍!千倍!

他猛地抬頭!

破敗的屋頂上空,不知何時懸浮著兩道身影!

為首者,身披一件繡著金色烈陽與纏繞荊棘徽記的白色長袍,袍袖在風中獵獵作響。他面容肅穆,看不出具體年齡,眼神如同兩顆冰冷的寒星,不帶絲毫人類情感,只有純粹的審視與裁決之意!一股浩瀚、熾熱、仿佛能凈化世間一切污穢的恐怖魂力波動,如同實質的熔爐,以他為中心向四周輻射!那龐大的威壓源頭,正是來自此人!

在他身后半步,懸浮著一個穿著銀灰色勁裝、面容冷峻的青年。他手中握著一柄通體銀白、劍身流淌著火焰紋路的長劍,劍尖斜指下方,眼神銳利如鷹隼,牢牢鎖定著屋內的林夜,如同看著一只待宰的獵物。

教會審判所!裁決者!

冰冷的絕望,瞬間凍結了林夜所有的血液!比死亡本身更恐怖的寒意,從脊椎骨一路竄上天靈蓋!

“裁決大人!就是他!就是那個怪物!他殺了李二牛!又殺了王虎!還有那個劉三!都被他吸成干尸了!”一個躲在遠處柴垛后的村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指著林夜聲嘶力竭地哭喊控訴。

空中的白袍裁決者,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掃過門口那具掛在藤蔓上的干尸,掃過癱在泥地里生死不知的王虎,最后,那毫無溫度的目光,如同兩柄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在了林夜身上,尤其是他右臂那三條依舊在瘋狂扭動、抗拒收回的恐怖魔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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