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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影蝕之種

冰冷。無邊的冰冷和死寂,如同沉入不見底的寒淵。

林夜感覺自己漂浮在一片粘稠的黑暗里,意識像碎裂的冰渣,散落漂浮,無法聚合。劇痛無處不在,卻又遙遠得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冰墻。每一次試圖凝聚意識的嘗試,都像觸碰燒紅的烙鐵,帶來靈魂撕裂般的灼痛。

丹田深處,那顆由幽冥狼王和百年鐵甲犀生命精華凝聚而成的“冰核”,沉甸甸地旋轉著。它不再像最初那樣狂暴地橫沖直撞,反而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穩定”。但這穩定之下,是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饑餓”。它像一個剛剛蘇醒、品嘗過血食滋味的深淵巨口,貪婪地舔舐著牙床,渴望著下一頓更加豐盛的大餐。這股源自生命本源的貪婪意志,如同跗骨之蛆,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他殘破的意識,試圖將他拖入永恒的、只有吞噬的黑暗。

“娘…”一個微弱得如同嘆息的音節,在意識的碎片中掙扎。

昏暗的房間…苦澀的藥味…冰涼的手指…還有那烙印在靈魂深處、模糊卻無比清晰的話語:

“夜兒…別怕…你的力量…藏在‘影’里…當黑暗降臨…當…心比夜更冷…它會…保護你…記住…永遠…不要讓它…吞噬…你的…心…”

母親!小雅!

這兩個名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粘稠的黑暗中激起了微弱卻頑強的漣漪。

星螢草!藥!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了沉重的黑暗!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的、對妹妹的牽掛,如同黑暗中唯一燃燒的火種,猛地爆發出灼熱的力量!

“呃——!”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從喉嚨深處擠出。

林夜猛地睜開了眼睛!

視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刺目的光斑在跳動。劇烈的眩暈和惡心感如同巨浪般襲來,讓他幾乎再次昏厥過去。他死死咬住下唇,鐵銹般的血腥味在口腔彌漫,用劇痛強行維持著一絲清醒。

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斑駁地灑在臉上,帶著初秋清晨的微涼。他發現自己正躺在泥濘濕冷的地上,身下是冰冷的泥水和腐爛的落葉。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口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震動著全身的傷口。

他艱難地轉動眼珠。

視線所及,是一片狼藉的戰場。

不遠處,那具覆蓋著干枯皮甲的龐大鐵甲犀骨架,如同一座猙獰的死亡墓碑,慘白地矗立在晨光與泥濘之中。骨架周圍的地面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敗色,草木枯萎,泥土失去水分,仿佛被瞬間抽干了所有的生機。這恐怖的景象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那場短暫而致命的交鋒。

右手背上,那道荊棘印記清晰地傳來冰冷刺骨的搏動。它變得更加深邃、復雜,邊緣的紋路隱隱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如同旋轉黑洞般的輪廓,幽光流轉,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吞噬氣息。印記周圍的皮膚,甚至蔓延到小臂,都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青灰色,如同被寒冰凍僵。僅僅是意念稍一觸碰,一股冰冷的、混雜著鐵甲犀狂暴魂力與厚重土元素氣息的混亂能量,便順著經脈奔涌上來,帶來一陣眩暈和嗜血的沖動。

他強行壓下那股悸動,顫抖著、極其緩慢地抬起如同灌了鉛的左手。

還好!

那個沾滿污泥、血跡和泥水的粗布包裹,依舊被他死死地攥在左手里,緊緊貼在劇烈起伏、疼痛難忍的胸口。他能感覺到里面幾株星螢草冰涼的葉片輪廓。

藥還在!小雅…有救了!

這個念頭給了他一絲微弱的力量。他必須回去!回到黑石村!回到那個破舊的小屋!妹妹還在等著他!

求生的意志和對妹妹的牽掛,壓倒了身體的劇痛和靈魂深處那冰冷的饑餓感。他嘗試著移動身體。劇痛瞬間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胸骨碎裂的痛楚讓他眼前發黑,后背撕裂的爪痕和全身的擦傷、淤青同時發出尖銳的抗議。雙腿如同被釘在地上,沉重麻木,完全不聽使喚。

他嘗試調動魂力——丹田深處,那顆冰冷的“冰核”微微一顫,一股遠比之前精純、卻也更加冰冷狂暴的能量流淌出來。但這股能量充滿了鐵甲犀的厚重與狂暴,與他的身體格格不入,如同冰冷的巖漿在脆弱的經脈中奔流,所過之處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更深的寒意,幾乎讓他再次暈厥過去!強行催動的結果,只是讓右臂上那道荊棘印記幽光一閃,幾縷細小的黑色霧氣不受控制地從掌心溢出,如同活物般扭曲著,散發出渴望吞噬的惡意。

“該死…”林夜喘著粗氣,冷汗瞬間浸透了殘破的衣衫。這力量…根本不受他控制!它像一匹隨時會反噬主人的惡獸!

不能依靠它!

他咬著牙,放棄了調動魂力的念頭。僅憑肌肉的力量,用還能勉強活動的左臂支撐著身體,一點點在冰冷的泥濘中向前挪動。每一次微小的移動,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鉆心的疼痛。泥水灌進傷口,冰冷刺骨。他像一條在泥潭里掙扎的瀕死之蟲,身后拖出一道長長的、混雜著暗紅血跡的泥痕。

黑石村的方向…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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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夜終于掙扎著爬過最后一片疏林,看到黑石村那簡陋的、由原木和泥巴壘砌的矮墻輪廓時,時間已近正午。陽光變得有些刺眼,空氣里彌漫著雨后泥土的氣息和遠處人家飄來的、若有若無的炊煙味道。

他此刻的模樣,足以讓最膽大的村民驚聲尖叫。

破布條般的衣衫幾乎無法蔽體,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干涸的血污、泥漿、猙獰的爪痕和擦傷。胸口的衣服被血浸透了一大片,暗紅色已經發黑。臉上更是糊滿了泥污、血痂和干涸的狼涎,只有一雙布滿猩紅血絲的眼睛,透出野獸般的疲憊和一絲強行維持的清明。他幾乎是半爬半拖著身體,倚靠在一棵靠近村口的老槐樹粗糙的樹干上,大口喘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鳴,每一次咳嗽都噴出血沫。

村口,幾個正在玩耍的孩童最先發現了他。

“啊——!”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驚恐地尖叫起來,手中的草編螞蚱掉在地上,“鬼…有鬼啊!”

她的尖叫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

正在附近田埂上修補籬笆的村民、坐在門口縫補的老婦人、扛著農具準備下地的漢子…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來。

“我的老天爺!那…那是什么東西?”

“是林夜?是林老三家的小子林夜?!”

“他…他怎么搞成這個樣子?被野獸啃了嗎?”

“他懷里抱著什么?血糊糊的…”

“他剛從林子那邊爬出來!天哪,他遇到什么了?”

驚疑、恐懼、嫌惡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針,密密麻麻地刺在林夜身上。竊竊私語聲匯集成一片嗡嗡的噪音,讓他本就混亂的腦海更加脹痛。

“讓…讓開…”林夜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嘶啞的聲音,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通往村子深處、自己那間破舊小屋的方向。他只想回家!只想把藥交給妹妹!

“站住!”一聲粗魯的斷喝響起。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穿著油膩皮圍裙的屠夫提著剔骨刀,擋在了路中間,正是村里的屠戶王虎。他眼神兇狠地上下打量著林夜,尤其是他懷中那個被血染透的包裹,還有他身上那些絕非普通野獸能造成的恐怖傷口。

“林夜小子!你搞什么鬼?弄成這副鬼樣子回來?是不是在林子里招惹了不該惹的東西?”王虎的聲音帶著質問和毫不掩飾的警惕,“懷里抱的什么?打開看看!”

一股煩躁和冰冷的怒意瞬間涌上林夜心頭。丹田深處的“冰核”似乎被這充滿敵意的阻攔和嘈雜的環境刺激,不安分地躁動起來,那股冰冷的饑餓感再次絲絲縷縷地探出。他右手的荊棘印記隱隱發燙。

“藥…給小雅的…藥…”他嘶啞地重復著,試圖繞開王虎。

“藥?”王虎嗤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什么藥能弄一身血回來?我看是偷了林子里的寶貝吧!打開!”他猛地伸手,粗壯的手臂抓向林夜懷中那個染血的包裹!

就在王虎的手即將觸碰到包裹的剎那——

“滾開!”

一聲壓抑著痛苦和暴戾的低吼從林夜喉嚨里爆發出來!那并非完全出于他的意志!丹田深處冰冷的“冰核”猛地一顫,一股混雜著鐵甲犀狂暴力量和幽冥狼兇戾本能的冰冷魂力,如同失控的野馬,不受控制地順著手臂奔涌而出!

砰!

林夜幾乎是本能地揮動了一下左臂!他根本沒想攻擊,只是想格擋開王虎的手!

然而,那股失控的魂力蘊含的力量遠超想象!

一聲悶響!王虎那近兩百斤的壯碩身體,竟像被狂奔的野牛撞上一般,整個人猛地向后踉蹌倒飛出去!手中的剔骨刀脫手飛出,哐當一聲掉在遠處的石頭上。他重重摔在泥地里,捂著劇痛的手臂,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劇痛!

“啊!我的手!”王虎殺豬般的嚎叫起來。

這一下,如同點燃了火藥桶!

“他打人!林夜打人了!”

“怪物!他肯定是怪物!被邪祟附身了!”

“王虎那么大塊頭都被他打飛了!他用了邪法!”

“他懷里肯定是邪物!他引來了災禍!”

“不能讓他進村!他會害死大家的!”

恐懼瞬間轉化為憤怒和敵意!原本只是圍觀的村民,此刻眼神徹底變了,充滿了驚恐、排斥和濃濃的敵視!幾個膽大的青壯年已經抄起了鋤頭、扁擔、木棍,眼神兇狠地圍攏上來,隱隱將林夜堵在了村口的老槐樹下。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把他懷里的東西搶過來燒掉!”

“把他綁起來!交給魂師大人發落!”

嘈雜的叫罵聲、武器的碰撞聲、孩童驚恐的哭喊聲…所有的噪音如同無數根鋼針,狠狠扎進林夜混亂而劇痛的腦海。丹田深處的“冰核”在恐懼和敵意的刺激下,瘋狂地搏動起來!冰冷的饑餓感和狂暴的殺意如同決堤的洪水,沖擊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

右手的荊棘印記爆發出刺骨的幽光!皮膚下的青灰色紋路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幾縷漆黑的霧氣不受控制地從掌心溢出,扭曲著,發出無聲的嘶鳴!一股冰冷、死寂、帶著無盡吞噬渴望的氣息,不受控制地從他殘破的身體里彌漫開來!

他感覺自己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的困獸,周圍是無數點燃的火把和閃著寒光的獵叉。

“吼…”一聲低沉、壓抑、完全不似人類的喉音,不受控制地從他喉嚨里滾動出來。布滿血絲的眼睛掃視著圍攏的人群,眼神中屬于“林夜”的焦急和痛苦,正被冰冷的獸性和毀滅的欲望一點點吞噬。

“看!他的眼睛!變紅了!”

“怪物!果然是怪物!”

“打死他!別讓他害人!”

人群的恐懼和敵意達到了頂峰!一個手持鋤頭的青年,被恐懼驅使著,率先發出一聲吶喊,高高舉起鋤頭,朝著倚靠在樹干的林夜狠狠砸下!

致命的威脅!

死亡的刺激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壓倒了體內翻騰的混亂!一股源自本能的、冰冷的憤怒轟然爆發!林夜布滿血絲的眼瞳猛地收縮成針尖大小!

“嗡——!”

右手背上,那道如同黑洞漩渦般的荊棘印記,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這一次,光芒不再局限于印記本身,而是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間擴散開來,覆蓋了他整個右臂!一股比之前吞噬鐵甲犀時更加純粹、更加冰冷、帶著絕對吞噬意志的黑暗力量,如同沉睡的遠古兇神被徹底激怒,轟然降臨!

“呃啊——!”林夜發出一聲痛苦與力量同時爆發的嘶吼!

嗤啦!

血肉撕裂的聲音令人牙酸!不再是僅僅一根藤蔓!數條通體漆黑、覆蓋著更加細密深邃鱗片、頂端裂開猙獰口器的恐怖藤蔓,如同掙脫束縛的魔龍,瞬間從他右臂的血肉中破體而出!這些新生的藤蔓比之前更加粗壯,表面覆蓋的鱗片邊緣閃爍著金屬般的寒光,頂端口器中的螺旋利齒更加密集尖銳!更令人驚駭的是,在藤蔓的主干和分叉處,竟然迅速凝結出一片片細小的、如同鐵甲犀皮膚般的青灰色角質凸起,散發著巖石般的厚重感!吞噬鐵甲犀獲得的防御特性,竟在武魂本能的驅動下,強行融入了藤體!

數根藤蔓如同擁有獨立意志的殺戮兵器,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精準地迎向那柄砸下的鋤頭!

咔嚓!

精鐵打造的鋤頭刃口,在布滿青灰角質和細密鱗片的藤蔓撞擊下,如同朽木般應聲而斷!斷裂的鋤頭柄被一股巨力震得脫手飛出!

那揮舞鋤頭的青年甚至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其中一根藤蔓如同毒蛇般閃電探出,布滿螺旋利齒的猙獰口器,狠狠咬在了他因驚恐而張大的手臂上!

“噗嗤!”

血肉被撕裂!骨頭被穿透!

“啊——!!!”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瞬間劃破村莊的上空!那青年整條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皮膚失去光澤,肌肉塌陷,血液和生命力被瘋狂抽吸!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只剩下極致的痛苦和恐懼,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如同被電擊!

這恐怖的一幕,如同地獄的畫卷在所有人眼前展開!

時間仿佛凝固了。

所有舉著武器的村民,臉上的兇狠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和呆滯取代。他們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那青年在藤蔓的吮吸下迅速失去人形,變成一具掛在藤蔓上、輕飄飄的干尸!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村口!連孩童的哭喊都戛然而止!只有藤蔓吮吸血肉發出的輕微“嘶嘶”聲,如同死神的低語,在寂靜中清晰可聞。

恐懼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炸開!

“妖…妖怪!吃人的妖怪!”

“救命啊!林夜變成怪物了!”

“跑!快跑啊!”

短暫的死寂后,是徹底崩潰的尖叫和哭喊!村民們如同炸了窩的馬蜂,再也顧不上什么抓捕邪祟,丟下手中的農具,連滾帶爬地向村子深處逃去,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原本圍得水泄不通的村口,瞬間只剩下癱倒在地、嚇得失禁的王虎,還有幾件散落的農具,以及那具掛在藤蔓上、隨風輕輕晃蕩的恐怖干尸。

冰冷、粘稠、帶著鐵銹腥氣的血液順著藤蔓流淌,滴落在泥地上。林夜站在原地,身體微微顫抖。右臂被數根猙獰的、覆蓋著青灰角質和細密鱗片的藤蔓所取代,如同纏繞著數條來自深淵的魔物。藤蔓頂端那吸食了人血的口器,正緩緩閉合,幾滴暗紅的血珠從利齒間滴落。

一股溫熱、精純、但充滿了臨死前極致恐懼和怨恨的生命精華,順著藤蔓倒灌而入。這股屬于人類的能量,遠比魂獸的更加“甜美”,更加“契合”!丹田深處那顆冰冷的“冰核”貪婪地吸收著,旋轉的速度加快了一絲,體積似乎也膨脹了微不可查的一分。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和力量感瞬間充斥四肢百骸,身上的劇痛似乎都減輕了不少。

但緊隨而來的,是更加冰冷、更加龐大的饑餓感!以及…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的悸動和…惡心?

他低頭,看著藤蔓上掛著的那具人形干尸。那空洞的眼窩,扭曲的面容,無聲地訴說著死亡的恐怖。那溫熱的血液還殘留在藤蔓表面,散發著甜膩的鐵銹味。

“嘔…”

胃部一陣劇烈的痙攣,林夜猛地彎下腰,干嘔起來。然而他腹中空空,只吐出一些酸水和血沫。一種巨大的、冰冷的恐懼和罪惡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纏繞住了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

我…做了什么?

我…殺了人?

母親…不要吞噬你的心…

那臨終的警告如同驚雷在腦海中炸響!右臂上那些猙獰的藤蔓似乎感應到他靈魂的劇烈波動,不安分地扭動著,發出不滿的嘶嘶聲,冰冷的饑餓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

不!不能!不能被它控制!

林夜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充滿了掙扎的痛苦和恐懼。他強行扭過頭,不再看那具干尸,不再感受藤蔓傳遞來的冰冷滿足感。他用盡全部意志,試圖將右臂上那些恐怖的藤蔓收回。

“收…回去!”他嘶啞地低吼著,牙齒深深陷入下唇,鮮血直流。

藤蔓劇烈地扭動、抗拒著!它們剛剛品嘗到新鮮的血食,正處在一種亢奮的殺戮狀態,根本不愿回到那“貧瘠”的身體里!冰冷的吞噬意志與林夜殘存的理智在他體內展開了激烈的拉鋸戰!

劇烈的痛苦席卷全身!他感覺自己的右臂仿佛要被生生撕裂!皮膚下的青灰色紋路瘋狂閃爍、蔓延!

“呃啊啊啊——!”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咆哮,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

就在這僵持的關頭——

“哥…哥?”

一個微弱、沙啞、帶著濃濃病氣和不敢置信的顫抖聲音,如同最輕柔的羽毛,卻帶著千鈞之力,猛地刺破了這血腥冰冷的僵局!

林夜渾身劇震!

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他猛地轉過頭!

村口那條通往自家破屋的泥濘小路上,一個瘦小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身影,正倚靠著腐朽的門框,艱難地站著。

是林小雅!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打滿補丁的單薄衣衫,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干裂發紫,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但此刻,那雙因為重病而失去神采的大眼睛里,卻充滿了極致的驚恐、茫然和…無法言喻的心痛!她死死地盯著林夜那被恐怖藤蔓取代的右臂,盯著那具掛在藤蔓上的干尸,小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如同風中殘燭。

“哥…”她又喚了一聲,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絕望,“你…你的手…”

轟!

這一聲呼喚,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林夜混亂而暴戾的靈魂深處!

所有的冰冷殺意、所有的吞噬欲望、所有的獸性本能…在這聲熟悉的、帶著病痛和心碎的呼喚面前,如同陽光下的冰雪,瞬間消融瓦解!

“小雅!”

林夜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那聲音里充滿了痛苦、恐懼、愧疚和無盡的悲涼!

右臂上那些瘋狂扭動、抗拒收回的猙獰藤蔓,如同被瞬間抽走了所有力量,發出幾聲不甘的嘶鳴,猛地收縮、軟化!覆蓋的青灰角質和細密鱗片如同潮水般褪去,變回漆黑的藤體,然后迅速分解、化作粘稠的黑色霧氣,爭先恐后地縮回他右臂的血肉之中!

嗤嗤嗤!

血肉蠕動、彌合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轉眼間,那些恐怖的藤蔓消失無蹤,只留下右臂皮膚上一片更加猙獰、更加深邃、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的荊棘印記,以及皮膚下大片蔓延的青灰色紋路。印記中心,那個黑洞漩渦般的圖案,幽光流轉,仿佛蘊含著無盡的黑暗。

隨著藤蔓的收回,體內那股狂暴的力量和冰冷的饑餓感如同潮水般暫時退去,但那股沉重的、源自吞噬了人類生命的冰冷罪惡感,卻沉甸甸地壓在心口,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力量的抽離和精神的巨大沖擊,讓他本就油盡燈枯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轉。

噗通!

林夜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直挺挺地向前撲倒,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泥濘里,濺起一片渾濁的血水泥漿。懷中那個沾滿血污的粗布包裹滾落出來,幾株染著污泥和暗紅血跡、卻依舊頑強散發著微弱星光的星螢草,散落在他沾滿泥污的臉旁。

他最后看到的,是妹妹小雅那雙充滿了無盡恐懼、心痛和絕望的、淚流滿面的眼睛。

“哥——!!!”

小雅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瘦小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順著門框滑倒在地。

村口,死一般的寂靜再次降臨。只有散落的農具、王虎失魂落魄的喘息、以及那具孤零零懸掛在老槐樹低矮枝椏上、隨風輕輕晃蕩的恐怖干尸,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發生的血腥恐怖。

陽光慘白地照在泥濘的地面上,照在那幾株染血的星螢草上,也照在林夜昏迷不醒、如同破敗玩偶般的身體上。他右臂上的荊棘印記,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而妖異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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