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簾縫斜斜地照進來,在林風手背上投下一道亮線。他盯著手機屏幕上的數字,指腹在“56”上蹭來蹭去,來回劃著圈,把鋼化膜都按出了一堆指紋印,指尖還在數字旁邊輕輕敲著,像在催促它長大。校園網音樂平臺的后臺數據就像塊生銹的鐵,從凌晨到現在,下載量壓根沒怎么動過,連帶著評論區都冷清得可憐,最新一條還是三小時前的“沙發”,他的眉頭皺成了個疙瘩。
“又看呢?”蘇沐雪端著兩杯豆漿走進來,手腕輕輕一轉,塑料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滴在林風的牛仔褲上,洇出個深色的小圓點。她把其中一杯往林風面前推了推,手指捏著杯身轉了半圈,吸管“?!钡匾宦暣链┧芊?,吸管尖上還沾著點白色的塑封膜:“我剛去食堂,聽見打飯阿姨都在哼那首歌了,手里的勺子還跟著打節拍呢。”她往林風身邊湊了湊,肩膀挨著他的胳膊,“數據有時候跟不上口碑,別急呀。”
林風“嗯”了一聲,目光還粘在屏幕上沒挪開,手指在屏幕邊緣來回摩挲。系統面板在腦海里閃著紅光:【主線任務進度 12%,距離截止日期剩余 72小時】。他咬著吸管吸了口豆漿,腮幫子鼓了鼓,甜膩的味道壓不住舌根的澀味——昨天還覺得順其自然挺好,現在看著這停滯不前的數字,心就像被浸在冰水里,連指尖都透著股涼意,他把手機往桌上一放,發出“咚”的一聲。
蘇沐雪的手機突然“叮咚”響了一聲,她低頭看的時候,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劃開,嘴角悄悄翹起來,像含了顆糖,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著,指甲在玻璃上發出噠噠聲:“我表妹剛發消息,說她們班早讀課都在傳這首歌,班長還把歌詞抄在黑板上了?!彼咽謾C往林風面前晃了晃,胳膊伸得老長,聊天記錄里,一連串“好聽哭了”的語音條排得整整齊齊,“你看,不是沒人聽呀?!?
林風的視線從她手機上移開,落在桌角的吉他上,眼珠轉了轉。琴盒沒關嚴,他伸手把盒蓋又掀開點,露出半截琴弦,陽光照在上面泛著冷光,像根繃得緊緊的神經。他突然站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響聲,身子猛地往前傾:“不行,得想辦法讓更多人聽見?!彼テ鸺成弦凰Γ觳泊┻^背帶時帶起一陣風,背帶扣“咔嗒”一聲扣緊的瞬間,突然想起什么,手在半空停住:“你表哥不是認識本地電臺的人嗎?能不能……”
“早問過啦?!碧K沐雪把空豆漿杯捏扁,手指用力捏著杯口,扔進垃圾桶時發出悶響,“星娛昨天就打過招呼,所有媒體都不能播你的歌,我表哥說連提都不能提?!彼氖种冈谧啦忌蟿澲?,把格子紋路都蹭得模糊不清,劃到桌角時還敲了兩下,“不過我有個辦法,今天下午社團聯有露天活動,咱們去那兒唱現場,人肯定不少?!彼€抬手比劃了個唱歌的姿勢。
林風剛點頭,下巴微微揚起,周明就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肩膀撞在門框上,發出“咚”的一聲,手里的書包帶子甩得老高,差點勾倒蘇沐雪的水杯,他趕緊伸手扶了一把:“風哥!出事了!”他把手機往桌上一拍,屏幕朝下,又趕緊翻過來,手指在屏幕上點著,“你看這個!”屏幕上是星娛的最新聲明,加粗的標題看得人眼睛疼:“關于《那年夏天》被惡意抄襲的嚴正聲明”,下面還附了段音頻,點開就是經過剪輯的吉他前奏,和《同桌的你》確實有幾分像,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得咚咚響。
“他們這是明搶啊!”周明的拳頭在桌上捶得咚咚響,震得林風的豆漿杯都在晃,他的胳膊肘在桌上磕了磕,“我剛才去打印店,老板說星娛的人把你的照片貼得滿大街都是,還寫著‘抄襲者林風’,我親眼看見他們往公告欄上貼呢!”他還激動地往前邁了兩步。
林風的手指猛地攥緊吉他背帶,指節都發白了,金屬扣硌得鎖骨生疼,他吸了口涼氣。他沖出宿舍,腳步邁得又大又急,剛跑到樓下就愣住了——腳在地上頓了頓,公告欄、樹干、甚至食堂的玻璃門上,全貼著他的大頭照,照片上被用紅漆畫了個丑兮兮的叉,旁邊歪歪扭扭的“抄襲者”三個字,墨跡還沒干透,在陽光下泛著油光,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有兩個穿校服的女生經過,看見照片時捂嘴偷笑,手指還在他臉上戳戳點點,身子歪歪扭扭的。林風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像吞了個東西,剛要走過去,腿往前邁了半步,女生嚇得尖叫著跑開,書包上的鈴鐺叮當作響,跑出去老遠還回頭看。他盯著那些照片,突然抬手去撕,手指抓住照片的一角用力一扯,指尖被沒干的油漆黏住,扯下塊帶膠的紙屑,掌心頓時火辣辣地疼,他把手往褲子上蹭了蹭。
蘇沐雪不知什么時候跟了出來,手里攥著瓶風油精,瓶蓋擰開時發出“咔噠”聲,往林風手上倒了點,手腕微微傾斜,冰涼的液體混著油漆往下滴:“別跟這些玩意兒置氣,不值當。”她的手指在他掌心輕輕搓著,把油漆搓成小塊,指尖在他手心里畫著圈,“咱們去社團聯申請攤位,現在就去,去晚了好位置就沒了。”她拉著林風的胳膊往樓梯口走。
社團聯辦公室的門虛掩著,留著道縫,里面傳來趙磊的聲音,帶著刻意放低的討好:“張總監放心,我已經把他們去露天活動的消息報上去了……對,就安排在音響最爛的角落,保證沒人聽……”林風推開門的瞬間,胳膊用力往外一甩,趙磊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掛了電話,手指在掛斷鍵上用力按,手機差點掉在地上,他趕緊用手接住,臉色慘白得像張紙,手還在抖。
“申請攤位?!绷诛L的聲音沒什么起伏,目光在趙磊發抖的手上掃過——他的指甲縫里還沾著紅漆,和照片上的顏色一模一樣,他往前邁了一步,逼近趙磊。蘇沐雪把申請表往桌上一拍,鋼筆在表格上劃出刺耳的聲音,筆尖都快戳穿紙了:“我們要下午三點到五點的時間段,最好的位置,就是靠近舞臺那個?!?
趙磊的喉結動了動,像咽了口唾沫,抓起印章往表格上蓋的時候,手一抖,印泥濺得滿桌都是,他趕緊用袖子擦了擦:“最、最好的位置被星娛包了,他們早上就訂了,付了定金的……”他的目光躲躲閃閃,眼睛瞟向窗外,不敢看林風的眼睛,“只有、只有小樹林那邊還有空位,那兒人也不少?!?
林風剛要說話,嘴巴張開一半,系統突然彈出提示:【檢測到趙磊手機與星娛服務器的連接信號】。他瞥了眼桌上的申請表,趙磊在“活動內容”一欄寫的是“樂器展示”,筆尖劃過的痕跡深得快要戳破紙,他的手指在表格上敲了敲。蘇沐雪突然笑了,眼睛彎成了縫,抓起表格折成小方塊塞進兜里,動作麻利:“小樹林就小樹林,只要有人聽就行,總比沒人聽強。”
下午的陽光把小樹林曬得暖洋洋的,林風抱著吉他坐在樹樁上,雙腿伸直又蜷起,蘇沐雪的古箏架在旁邊的石頭上,弦軸上還纏著早上系的紅繩,紅繩在風里輕輕飄。路過的學生三三兩兩,大多只是瞥一眼就匆匆走開,腳步匆匆,只有個戴眼鏡的男生停下來,聽完半首后說,推了推眼鏡,眼鏡滑到鼻尖又推上去:“這不是校園網那首被下架的歌嗎?我找了好久呢?!?
林風的手指頓了頓,琴弦發出個悶響,他抬頭看向男生:“你聽過?”
男生推了推眼鏡,從背包里掏出個 MP3,手指在按鍵上按了按,屏幕亮起來:“昨天同學傳我的,我循環了一晚上,睡覺都戴著耳機?!彼蝗粡目诖锾统霰竟P記本,手指在封面上摸了摸,“能給我簽個名嗎?我覺得你比星娛那些歌手唱得好多了,他們的歌沒這味兒?!?
蘇沐雪剛想說話,突然捂住嘴咳嗽起來,肩膀一聳一聳的,古箏弦“錚”地響了一聲,是她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林風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小樹林入口處,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正往這邊走,步子邁得很整齊,領頭的正是張總監,手里把玩著個錄音筆,手指在筆身上轉來轉去,嘴角掛著副志在必得的笑。
“林同學挺有雅興啊。”張總監在古箏前站定,皮鞋尖踢了踢琴架,琴身晃了晃,“聽說你到處表演這首抄襲的歌?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他身后的保鏢往前跨了半步,樹影落在他們臉上,像罩著層陰云,眼神兇巴巴的。
林風的指尖在琴弦上掃出個和弦,聲音清亮,手指在弦上靈活地跳躍:“是不是抄襲,明天說明會自有分曉,到時候你可別不來?!彼哪抗庠竭^張總監,看見周明正擠在圍觀的人群里,偷偷舉著手機錄像,胳膊肘還在別人身上蹭了蹭,鏡頭還在微微發抖。
“何必等明天呢。”張總監從公文包里掏出份文件,往林風面前一扔,文件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紙張散開的瞬間,露出下面的支票,“簽了這份版權轉讓協議,這十萬塊就是你的,還能幫你解決學校的處分,多劃算?!彼氖种冈谥鄙锨昧饲?,指甲縫里的泥垢看得清清楚楚,敲得支票都有點彎了。
蘇沐雪突然抓起古箏上的紅繩,往支票上一纏,手指繞了兩圈,用力一拽,支票頓時裂成兩半,她把碎紙往地上一扔:“我們不稀罕?!彼闹讣獗焕K結勒得發紅,像抹了點紅墨水,“有這功夫,不如想想明天怎么向大家解釋,為什么你的‘原創’連 demo都沒有,別是臨時編的吧?!彼氨平徊剑劬Φ芍鴱埧偙O。
張總監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像煮熟的肉,剛要說話,嘴唇動了動,圍觀人群里突然有人喊:“我知道真相!”擠出來的是那個戴眼鏡的男生,他舉著 MP3高高舉起,胳膊伸得筆直,“我這里有星娛內部流出的 demo,比林風的歌晚錄了三天,這分明是他們抄林風的!”
人群突然騷動起來,手機的閃光燈此起彼伏,像小星星,有人往前擠,有人往后退。林風的心跳得飛快,胸口像揣了只兔子,系統面板的進度條突然開始跳動:【主線任務進度 25%...30%...】。就在這時,他看見趙磊站在人群外圍,手里舉著個黑色的東西,鏡頭正對準他和蘇沐雪,手指還在機器上按了按,而張總監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讓人心里發毛。
蘇沐雪的古箏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斷弦聲,“嘣”的一下,她的手指被彈出的弦抽得通紅,像被打了一下,卻死死盯著人群后方——那里停著輛印著星娛 LOGO的面包車,車門正緩緩打開,幾個扛著攝像機的人正往這邊走,鏡頭上的紅點在陽光下閃得刺眼,像狼的眼睛。
林風的指尖在琴弦上用力一劃,激烈的旋律突然炸響,蓋過了周圍的嘈雜,他的身子隨著音樂微微晃動。他看著越來越近的攝像機,突然意識到這場露天表演,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后背有點發涼。但當他看見那個戴眼鏡的男生正把 MP3里的音頻傳到校園論壇,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操作,周明舉著手機的手穩了許多,又莫名定下心來,繼續彈著吉他。
只是他沒注意到,蘇沐雪悄悄把斷弦塞進了口袋,手指捏著弦頭轉了轉,弦頭上還沾著點奇怪的粉末,像面粉又不像。而趙磊舉著的攝像機,鏡頭蓋根本沒打開,他的另一只手藏在身后,正發著短信,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著,屏幕上只有一行字:“他們上鉤了”,發完還把手機往兜里塞了塞。
夕陽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像踩高蹺的人,林風的歌聲混著蟬鳴在樹林里回蕩,飄得老遠。他不知道這場突如其來的熱度是轉機,還是更深的漩渦,但抱著吉他的手指,卻比任何時候都更用力地按在琴弦上,仿佛這樣就能抓住點什么,指尖都有點疼了。遠處的教學樓頂,有人用望遠鏡望著這邊,鏡片反射的光像顆冰冷的星,在夕陽下閃了閃。